第 19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8 22:53      字数:4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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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此事甄士隐已同薛老爷说了,薛老爷想着柳湘莲也是个极为出息的,才十五岁已是武举人了,虽没了父母又无甚家业差了些,到底还是个世家子弟,且薛家别的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家业,难得的是两家相熟知根知底,深知柳湘莲的品性。这门亲事虽比不得赵文昊同宝钗,但这样近乎四角俱全的事哪里是能常有的,这样一想柳湘莲倒是个极好的人选,宝簪九、十岁时也常与他玩在一处,必是愿意的,便应了。
  薛姨妈见封氏敢在这些人面前提起此事,必是薛老爷同意了的,自己亦是看柳湘莲好的,便笑道:“竟是他家?莲儿倒是好的,咱们家老爷应了的话,我亦是同意的。”封氏喜道:“如此便好了,我们老爷同你们老爷提及此事,他亦是喜欢的。”
  如此一来,众人皆知薛柳两家结亲之事便算得口头说定了,宝簪却顾不得高兴,只看着尤三姐先是脸色一变,再是揪着帕子,再到眼圈一红向这桌的姑娘们告了罪一人走了,宝簪心内为她长叹一声,却听一边费洌萝道:“那个姐姐长得真漂亮,能跟薛大姐姐比上一比呢,这是被沙子迷了眼么?”
  第二十七章
  宝簪听了朝洌萝一笑,说道:“我也觉着她是难得的标致。”说罢又有些担心尤三姐闹起来或是抹了脖子,便有点战战兢兢,与人说话也不大上心,那些姑娘都笑她今日大喜缓不过劲来,宝簪只一笑。待到看见尤三姐回来,面色如常地坐下与众姐妹聊到一处,宝簪方才放下心来。尤二姐既已嫁了,尤三姐又再不去贾家,也还没到及笄的年纪,想来她还未失节,生活也不是毫无退路。
  宝簪看着尤三姐此时强颜欢笑,自己也暗自出神。原著中的尤三姐的悲剧在于这个扭曲的时代只容得男子风流,却容不得女子也是这般,男子改过那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女子却一辈子逃不出烂货,破鞋的名号,凭你之后“非礼不动,非礼不言”亦是无用,故尤三姐再无活路可走。真要论起来,曹雪芹对尤三姐有一句话用的极好,“竟真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而柳湘莲也是个眠花宿柳赌博吃酒之人,用晴雯的话来说“谁又比谁高贵些?”,明明是差不多的人,可柳湘莲到底是嫌了尤三姐。悲哀的是哪怕在宝簪原本的那个时代,男女亦是如此压迫女子,不过女子到底是多了很多路可走,不至于死。更悲哀的是,便是女子也多有这样的想头,怪不得探春说大户人家外面一时杀进来是杀不死的,非要自己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换成男女关系来说也大致是如此,只有男子压迫女子总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非要女子也帮着男子来压迫女子,方才能让男权至上,女子再无半点地位。想到此处,宝簪不由地冷笑一声,竟都还不如宝玉了。宝钗听她冷笑,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宝簪才回过神来,继续与人说笑。
  待到这宴席结束,姐妹们又告了别,独洌萝依依不舍拉着宝簪道:“姐姐,改日我下帖子请你来我家,你可一定要来。”宝簪笑着说道:“不必你请,我哥哥前些日子带了上百株菊花回来,过不了多久想必都要开了,有墨菊、羞女、雪海、仙灵芝、天鹅舞、绿水秋波、瑶台玉凤……到时我下帖子请你才是。”洌萝喜得击掌道:“好,好,好!到时我们喝酒赏菊!”宝簪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小小年纪,偏好这口,酒有什么好喝的,咱们品茶。”洌萝道:“只等着姐姐到时有好水招待我呢。”男客女眷之间此时只隔着一道屏风,洌萝嗓门又不小,这什么品茶什么好水的叫薛蟠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瞬时脸色煞白,宝簪听着屏风另一边有人道:“薛兄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又听得薛蟠道:“怕是方才旧喝多了,一时有些反胃,不妨事,倒叫费兄担心了。”宝簪听了这话冲宝钗一笑,宝钗亦是噗嗤一笑,宝簪又同洌萝道:“好水多着呢,管够?”洌萝听了喜笑颜开,方笑着别过宝簪走了。
  又说方才与薛蟠说话之人,乃是上回提到的费家庶长子,叫费德勒,字洛蒙的,幸好宝簪不知他姓名,否则想来又是一番吐槽……其实薛蟠在第一次见这位费德勒时早已默默吐槽过此人的字,至于这人的名,薛蟠原本生活的那个时代到底比宝簪晚了两百年,不知道也是有的。
  要说这费德勒,其实同宝簪一样是个十足的颜控,但与宝簪不同的是,此人就颜控属性之外又是意外的纯情……大概是死了生母还有两个嫡母的缘故罢,长到如今十八岁,却是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据说是从小听到女人生完孩子就得死给吓怕的。费清几次要托人给他说亲,他都不愿,说是怕自己遗传了爹爹,祸害了人家姑娘,叫人家姑娘丢了性命,还是不娶的好,气得费清将他一阵好打。如此这般打了几次,这费德勒倒也怕了,松了口,说自己还是怕遗传了爹的克妻命,这辈子便只娶一个嫡妻,再不要什么姨娘通房的,若和这正妻可以安安稳稳过下去那便好了,若是这媳妇被自己给克死了,也不再续娶。费清听着觉得若是有了孙子,儿子不续娶倒也无碍,若是跟她原配一般孩子跟着娘走了,总还是要续娶的,本想跟费德勒说说的,但想到难得儿子已经松口肯娶妻了,还是把自己这些话咽下,免得说了又激起儿子的左性来,反倒又不肯娶了。其实这不肯娶妻也不是什么大事,费清总有本事让他娶了媳妇,只是你虽有本事让儿子娶亲,却不能入人家小两口房间逼着儿子行房,如此一想,费清就更不愿说什么了,只问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费德勒道:“我既说了只娶一位,日后再不纳妾,那便是要找个称心如意的,首先,她便得是个绝色,再者,性子还要爽快些就更好了。”照理说未出嫁的女孩儿不该过问兄长的亲事,只是这费家……着实是没有女人了,虽有一个老太太,却也因着年老再不出门的了,费清便将眼神投到了洌萝的身上。洌萝被看得寒碜,便道:“今儿是看到几个模样标致的姐姐,竟都称得上绝色……有薛家大姐姐,好像定了盐商赵家的二公子,再有就是甄家姐姐,是定了薛家公子的,这个哥哥也是知道的,最爽利的便是薛二姐姐,若是能当我嫂子便好了,可今儿个爹爹同哥哥也听着了,人家同柳家公子口头说定了的,再有……再有……再有……”一时之间便“再有”不出来了。
  费清长叹一声,这儿子的亲事竟是连个能提亲的对象都没有,只能缓一缓再说了,又听洌萝道:“还有个姐姐也标致,姓尤的,也是个爽利人儿,可惜了的,竟没有名字,只听她娘三姐儿三姐儿地叫,家里也穷一些……”费清道:“穷些有什么,咱们家早几代人也都是白身,不必世家子弟,再者也没有盼着媳妇的嫁妆来贴补家用的。”又问费德勒道:“这姑娘你听着如何?若是觉着好,我便托人打听一下她的品性。”费德勒自是愿意。
  不出二日,费清便托人打听尤三姐的人品行事,再有家风如何。先是知道了这尤家同宁国府贾家乃是姻亲,便先从宁国府打听起来。在那宁府之中贾敬因着尤二姐同贾珍之事便早已发了话,谁敢将主子的私事挂在嘴边与人闲聊,一律五十大板。贾家的奴才最为刁钻,多数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贾敬发话没几天便有人风言风语起来,幸而只在府内并未传出去,贾敬死活要将嘴碎的奴才一个个都查出来,果真不论是有脸面的还是没脸面的各打了五十大板,如今还有人没养好伤,怕是往后都没法躺着睡的呢。出了这样的大事,宁府的奴才哪里敢说,见人打听便吓了一跳,以为是贾敬叫人试探的,都说尤家家风最是好的,将尤二姐尤三姐都说成了贞洁烈女一般的人物,怕是连王宝钏都比她们不得。再有当主子的,贾珍因着那次挨了打,自是不好炫耀自己看了尤二姐哪里,又摸了尤二姐身上哪处,便说都是极好极规矩的;贾蓉当儿子的自不能将自己老爹的丑事放嘴上‘尤氏因着自家姐妹丢人也是闭口不谈;贾珍心疼惜春,如何能让人打听出这破事来,便将二尤连番夸赞;再有惜春,虽知此事,但也没有说出去的道理,又见过尤三姐,稍有点聊得来,便也没说不好。故费家一致得出结论,这尤三姐是极好的。
  又过十日,便请了官媒上尤家提亲,尤老娘素知三姐是个极有主意的,她到愿意让女儿嫁费家,只怕女儿自己不乐意,便同那官媒说道:“咱们家如今只有这三姐儿未嫁,如今这费家虽是好的,我也要细想想,再过两日再说这应不应下这门亲事罢。”那官媒听她这样一说只当她不肯,又说了费家现今如何如何好,费德勒如今又是举人了,又是官家,又说了只娶一妻再不纳妾的话,你家三姐儿嫁过去又是如何如何,必不会受了委屈等话才走了。这官媒一段话说得尤老娘心猿意马,只想着自己嫁了这费家才好……后又将这话说予尤三姐听,尤三姐听后别的都不问,只问道:“妈可是应下他们了?”尤老娘道:“我若是应下了,不知你要怎样吵闹。”尤三姐心下稍慰,同尤老娘道:“妈容我想想。”尤老娘便由着她想着。
  尤三姐回了房,将自己往日用的团扇,帕子皆寻了出来,因着尤家到底穷些,这些物件皆是她自己所绣,件件上面不是有垂杨柳便是有柳枝柳条儿。尤三姐看着这些物件狠狠地哭了一场,直至哭累了睡了过去。到了第二日拿了把剪子又起了个火盆,将这些东西全部剪碎了又烧了,方才出了房门,如同重生了一般将这些日子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见了尤老娘说道:“妈妈,这费家之事,咱们应下了罢。”
  第二十八章
  费尤两家说定后不出半月便定了亲,那日薛姨妈本要携着宝钗宝簪同去尤家相贺,宝簪怕尤三姐定亲当日看见自己心下不爽快,当日便装了个病,薛姨妈只得只带着宝钗去了,宝簪在人走后便起了身与宝琴一同抄写经书。
  宝琴一人在佛堂抄经,身边只有一个叫澹月的丫头在旁伺候着,宝簪入佛堂时门口也没人守着,便心生不虞。因问起宝琴来:“身边只带个澹月也就罢了,门口也该叫上几个婆子守着才是,要什么也方便些。”宝琴笑了一笑道:“澹月腿脚很快,要什么她去取就是了,很不必劳烦着人。”宝簪眉头一皱,问道:“有谁说过被劳烦着了?”宝琴低下了头不说话,身边的澹月倒是一副要与宝琴鸣不平的样子,却被宝琴拦下了。宝簪道:“你别拦她,让她说。”宝琴只得罢了。
  澹月道:“倒也没人说什么被劳烦着了,竟是没人肯动上一动哪还能被劳烦着。说我们姑娘家已经分家出去了,算不得正经主子,守孝还要上亲戚家里穿得又这样素净,晦气得很,不过是普通商户又比不得皇商之家,平日里又要这个又要那个跟正经主子似的,也不看看每月才给府上几个钱……”说话间澹月就红了眼,宝琴也直掉泪,宝簪气得七窍生烟,问道:“这些话是谁说的?”澹月要说又被宝琴拦着了,宝琴道:“姐姐莫要再问了,不过是些小事,何必弄得这么清楚。”宝簪气极,道:“如何就这样怕事,你哥哥把你托付给咱们家也不是为着让你受委屈来的。”说到此处又想到宝琴这样明艳的一个女孩儿如今竟和寄人篱下的黛玉处境差不多,又想到自家这些奴才竟和荣府一个做派,更是气极,正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外头传来声音。
  只听一四十多岁的婆子再外说道:“也不知在装什么孝女,每日都要抄经,又要上香,还要叫我来打扫,也不看看这薛家的奴才可是旁支能使唤的起的。”宝簪听了这话倒也不只顾着气了,也不问宝琴,也不问澹月,自顾自道:“这话想是你们听的不少了?”说着推开了门道:“跟我走一趟,莫要脏了佛堂的地。”宝簪最喜热闹,进了京后就没进过佛堂,要找宝琴时也是在宝琴屋里等着,那婆子哪里知道宝簪也在此处,想来自己方才那话尽落入宝簪耳内,吓得一身冷汗。
  宝簪走了十几步,发现那个婆子竟未有跟上来,叹了口气对雨荷道:“平日里当你是个机灵的,这时怎么这么木,也练了几个月了,连个婆子都没法子拽住么?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雨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