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节
作者:击水三千      更新:2021-02-18 22:41      字数:4900
  那俩婆子瞧一眼瑞香,见她微微点头,这才留了下来。
  胡厚福得了妹妹提醒,当日就派了仆从前往沪州去接魏氏母子。随行的还有一名可靠的掌柜,这是前去沪州铺子盘帐,好将铺子将给魏氏的弟弟来经管。至于家里,留两名仆人看着宅子就行了。
  他昨日就已经带着许清嘉在苏州的两家商行里转过了,今日还有七家商行要转,主要目的还是让妹夫心里有个底,知道他具体都做些什么生意。
  许清嘉一路跟过来,才发现胡厚福做的生意很杂,既有绸缎布匹,又有瓷器茶叶,香料胭脂药材,更有各种奇巧之物,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南北贩货,赚个差价。
  他对这位大舅兄是愈加敬佩,听着他嘴里一套套的生意经,全是这几年摸爬滚打出来的,心里忽升起一个念头:看来他以前就太不敬业了,做了多年的官,如今让他说些升官的经,他只能说出为民造福这四个字来。
  别的……就没什么体会了。
  偏偏为官之道,就这一条最不适用。
  万事万物,总有相通之处,也许他是应该从大舅兄这里取取经了。
  沪州胡家,胡厚福的大儿子今年七岁,小儿子四岁,模样都生的有几分像胡娇,很是聪明伶俐。当初生下来没多久,魏老太太就偷偷跟闺女笑:“得亏这小子生的跟姑姑像,不然跟了女婿……”膀大腰圆,好真是没一点文气了。
  就算后来胡厚福日渐发福,成了个弥勒佛一般笑口常开的胖生意人,也不能掩盖他外形上的缺点。
  魏氏当日朝魏老太太抿嘴乐:“娘你这话要是让夫君听到了他不得伤心啊?当初他上门提亲,你可是说了他生的健壮,瞧着可靠,日子定然过得。如今倒嫌弃起夫君的模样来了。”
  魏老太太摸摸小外孙细致的眉眼,越看越爱:“我自然是盼着外孙儿生的更好。也不是说姑爷生的不好,只是……没有你们家姑奶奶生的好罢了。”
  后来胡厚福做了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整个沪州东市的妇人们都羡慕魏氏好福气,可惜魏氏每每回想,却总觉得还是当初成亲那几年,胡厚福不曾在外做生意,夫妻俩起朝夕相守过的最好。
  假如魏氏读过书,此刻涌上心头的必然是“悔叫夫婿觅封候”之语。虽然不见得胡厚福就是去求官封候,但他长年在外做生意,魏氏的心境倒跟那般丈夫离家求官的妇人们心境相合了。
  只是自来男人在外打拼,妇人们是要守在家里孝敬老人,教养儿女的。
  哪怕心里惆怅,魏氏这话也不好对人言。
  胡厚福派去接他们娘俩的人过了近一个月,终于到了沪州。那掌柜的早几年跟着胡厚福来过沪州,认得当家主母。进了府去,将胡厚福的话捎到,魏氏顿时喜出望外,都不敢相信这事儿。
  “怎的大爷忽想起接我们娘俩去苏州了?”
  那掌柜的倒是听得胡厚福提起过,便道:“姑奶奶一家去了苏州。如今姑爷不做官了,跟着大爷做生意,姑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孩子们寂寞,跟大爷说要将太太接了过去。大爷想想,两位哥儿也到了开蒙读书的年纪,太太带着哥儿们去了,一则可以找个好先生,府里还有许家哥儿的武师傅,也可学些功夫强身健体。二则太太可以跟姑奶奶做个伴儿。”
  却原来是小姑子一家到了苏州,胡厚福被小姑子说动,生了要将妻儿接过去的念头。
  魏氏悄悄转过身,抹了把眼角的泪,只觉自己当年待小姑子跟妹妹一般,总算是没白疼她。
  她这里吩咐丫环婆子收拾行装,又将俩儿子唤到近前来,告诉俩孩子前去苏州,俩孩子一听顿时乐疯了:“娘,我跟弟弟可以见到爹爹了?”
  魏氏点头,眼泪差点冲眶而出,这俩孩子与胡厚福常年聚少离多,俩孩子一年之中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胡厚福回家的时候。可惜他一向是回来呆不了多久就要离开。
  “这次不但能见到你们爹爹,还有姑姑姑父,弟弟妹妹们。”
  俩孩子听骤然多出这么多玩伴,顿时欢呼一声,回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府里丫环婆子不少,瑞香的娘听得太太要前往苏州,便跑来求她,说是已经有两年没见过瑞香,只求夫人带她同去。魏氏是个心软的,被她求了几句便应允了下来。只喜的婆子欢天喜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胡家在沪州的铺子有四五家,还是当初胡厚福初涉商海之时经营起来的,后来生意的重心渐渐南移,便没再扩张。魏氏派人叫来了自己的弟弟,好生交待了一番,才跟着掌柜的前去盘帐。好到时候接手。
  没过几日,魏氏便将家中一顿安排妥当,府里安排的都是老实可靠的,又有她娘家近前照顾,很是便利。她辞别了娘家人,便带着孩子们前往苏州府与丈夫团聚。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细算起来;魏氏与小姑子胡娇已经有九年未见了。
  当年胡娇出嫁;还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如今却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少妇了。
  无论胡娇站在岸边迎她的时候,她都有几分恍惚了;待胡娇迎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笑喊一声:“嫂子!”她才生出真实感来。用力回握住了小姑子的手;眼角都沁出泪花来了;将她上下打量,见她穿着很是素淡,可是气色极好;面色盈润;眉间还略带些女儿家的妩媚之意,比之当年那个青涩莽撞的小丫头美上太多。
  到底是两孩子的娘了。
  胡娇身后冒出来两个小萝卜头;许小宝与武小贝张口便喊:“舅母好!”倒唬的魏氏一跳:“夫君不是说妹妹生了一儿一女吗?怎的……我瞧着是俩小子?”
  武小贝心里便有几分不乐意了,一向便往胡娇身后钻去。
  胡娇知道这孩子自从去过一回长安之后;便多思多想;十分敏感,立刻将他揽过来:“这一个是小儿子啦,闺女在家里呢。”魏氏便笑着摸了下小贝的脸蛋:“真是好俊俏的小子!”
  武小贝得了这一句夸,这才欢喜了,朝许小宝吐了下舌头。
  魏氏先下了船,身后的丫环婆子扶着胡家俩哥儿也一起下了船,胡娇便笑着上前将俩侄儿给揽在怀里瞧,多瞧两眼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嫂嫂,俩小侄子怎么跟我生的似的?”模样儿与她倒有四五分相似,与胡厚福那高壮的模样全然不同。
  魏氏也笑:“我娘也这么说;说是得亏没跟夫君。”
  她一头说着,一头在码头张望,只盼着能瞧见胡厚福的身影。瑞香从胡娇身后的丫环身边向前来见礼:“给太太请安。大爷今日在外面忙,说是让太太先回家去,等他忙完了就回来。”
  魏氏瞧着是她,那笑意便淡了几分。
  胡娇当初第一次见瑞香,十分震惊嫂子这决定,如今见她这神情,便知她内心其实也不太愿意,只不过迫不得已。与其让外面的狐媚子爬上胡厚福的床,不如放个自己能拿捏得住的人在身边,也还放心些。
  只不过如今夫妻团聚,瞧着瑞香便有几分碍眼了。
  她心里暗叹,这位香姨娘,可也是有几分手段的,这两个月管家,她要没少被这位使绊子。只不过……胡娇的手段向来粗暴,打过几回交道,她就收手了。
  起先是库房的事情,胡娇接了过来,便拿着单子来对,有对不上的便请了香姨娘来,她人倒是十分的温柔谦和,只道自己不识字,当初是由管家给入库的。
  胡娇问过府里的婆子,可是听说胡厚福有时候听先生讲书,香姨娘都在旁边侍候笔墨的。而且据说香姨娘还请过识字的婆子教过的,她自己又誓要将这份职业做的十分完美,竟然是个刻苦好学的性子。胡娇估摸着,常用字她应该也认了个差不离。
  如今拿自己不识字来推脱,可见是心中存怨。
  不过胡娇可不管这些,只要库房里对不上的东西,便拿了管事跟守库的来问责,一顿板子下去,再让他们掏银子来赔,管事的不得不吐露真言,库房里对不上的大约是香姨娘派人拿到主院里摆起来了。
  胡娇果真带人去主院里瞧过了,另派了丫环对主院的东西造册。
  香姨娘总想着,她一个官家娘子,定然是要脸面的,哪有妹妹往哥哥房里闯了去查东西的。她自己如今搬出了主院,纵觉得自己没那么大脸面,但她总要给自家哥哥留脸面的吧?
  及至与胡厚福独处,瑞香便忍不住垂泪,只道:“大爷,奴家替大爷管了两年的帐,如今才交了给姑奶奶,她便大张旗鼓的查帐,但有错处便抓着院子里侍候的管事一顿板子。府里的人不敢动手,她便支使自己带来的人动手,如今……家里提起姑奶奶来……”哪有嫁出去的姑奶奶回娘家喊打喊杀逞威风的?
  胡厚福还不觉瑞香的苦,当即便笑出声来:“这些人倒是应该庆幸没落在以前的妹妹手里。若是□□年前,妹妹可是打遍东市无敌手的,连寻常的泼皮见了她都要绕道走,何况这些不听话的奴才?!这家我既交了给妹妹管,自然是她想怎么折腾都随她了。你且告诉下面的人,都紧着些皮,犯在姑奶奶手里,都别想着跑我这里来求情!”
  他这些日子带着妹夫在各商行转,已经抓了几处帐上的错漏贪渎之事,裁撤了三个掌柜,再另外寻访可靠的人了。
  如今家里家外,被妹妹妹夫联手肃清,胡厚福顿觉肩头的担子都轻了一半,每日的饭量都多了半碗。
  瑞香一状不成,发现自家大爷对这位姑奶奶十分宠溺,但凡姑奶奶做出来的事儿,他就没有不同意的。就算在瑞香瞧来,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家中下人议论纷纷,连厨房的采办都挨了板子,帐房先生直接被撵了出去,还是不能动摇胡厚福对妹妹的信任。
  她都要绝望了。
  与姑奶奶过了几回招,府里就已经有几波人先后挨了打,十几板子下去,再刁的仆人都乖觉了,如今在胡娇面前,当真是恭敬无比。
  以前瑞香是不希望魏氏来,如今却是恨不得魏氏早点来。
  到底她家这位当家主母性子温厚,又不会惩治人,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可比在姑奶奶手底下讨生活要容易的多。
  美中不足的是,当家主母来了之后,她便只能当个低眉下眼的妾侍了。
  胡娇与魏氏哪里知道瑞香心里这些念头。纵知道了胡娇也是一笑置之。
  她们姑嫂经年未见,如今见了面尚有许多话说。回到家来,胡家俩小子已经与许小宝、武小贝一起去找许珠儿玩了。胡娇倒陪着魏氏,瞧着瑞香在旁服侍她洗漱更衣,又喝了几口热汤,瑞香眼巴巴瞧着胡娇,只盼这位姑奶奶立刻提起要将掌家之权交还给魏氏。
  柴房里还关着俩婆子,昨日才抓起来的,偷拿了客房里的瓷器去倒卖,挨了十板子。那俩婆子托人前去求瑞香,她虽厌恶这俩婆子做出来的事,却想趁着魏氏前来,求个情将这俩婆子放了,也好在其余仆人面前卖个好。
  可惜胡娇只一味与魏氏叙旧,半点不肯提起交还掌家之权。
  晚上,胡厚福与许清嘉回来了,见到老婆儿子回来,极为高兴,将两儿子都抱起来掂了掂,“可比过年的时候我回去瞧着,竟然又重了许多!”
  再与老婆打个照面,还问一句:“娘子,路上可还习惯?有没有晕船?”
  魏氏见到丈夫,笑意满满,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点点头,胡厚福还当她晕船了,立刻拉着她的手要她回房去休息:“既然不舒服,就回房躺着,妹妹妹夫都不是外人,家宴改日再吃也一样。不如……请个大夫来?”
  胡娇顿时笑出声来:“哥哥,嫂嫂没晕船,她只是看到你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魏氏被她揭破,顿时大窘,面上都红了,嗔她一眼:“妹妹你……”
  胡娇立刻反口:“哦,哥哥你在外面没做什么坏事吧?惹的嫂嫂这么伤心,看到你话都说不出来了!”
  夫妻俩被她给逗的齐齐笑了,胡厚福立刻向妹夫求助:“还不快管管你媳妇?!这丫头越来越厉害了!”
  许清嘉摸摸鼻子:“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惧内!”他竟然惧内惧的理直气壮,胡厚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魏氏却不曾见过许清嘉与胡娇相处的模样,只听胡厚福说,许清嘉很是疼胡娇。她理解的男人疼女人,却不包括惧内这一条,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胡厚福瞧见老婆这蠢模样,只觉心头发软,牵着她的手入座,“娘子又不是不知道阿娇什么性子,妹夫什么性子。这丫头是谁也惹不起,且由着她吧。咱们先吃饭,饿她一阵子就好了。”
  瑞香在旁瞧直了眼。
  初次见许清嘉,只觉他生的清隽文雅,说不出的俊朗。如今纵丢了官,那也是个俊俏郎君,最难得的却是温柔体贴。如今再瞧他在胡厚福与魏氏面前自承怕老婆,心里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