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1-02-16 23:20      字数:4792
  住这里。”我放下一只手,把滑溜溜的肠子拨开。她一刀下去,切开了胃。暗绿色液体涌了出来,还有一些像是没有消化的纤维样糊状物。胃的内壁看来粗糙,但梅说那是正常的。她熟练地用指头触摸内壁,这时停了下来。
  “噢,瞧这里。”她说。
  “什么?”
  “这里。”她用手指着。
  在几个部位,胃是红色的,稍微有一点出血,好像被擦伤了。我看见血液中有黑色残留物。
  “这不正常,”梅说,“这是病态的。”
  她掏出一只放大镜,费力地观察,接着口述道:“我观察到黑色部分,直径大约为4到8毫来,我认为那是在胃内层中存在的纳米微粒集束。”她接着说:“发现这些集束与绒毛壁的轻度出血有关。”
  “胃里有纳米微粒吗?”我问,“它们是怎么到那里去的?兔子吃下的?偶然吞下的?”
  “我表示怀疑。我想它们是主动钻进去的。”
  我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它们爬进了——”
  “食管。对。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它们为什么那样做呢?”
  “我不知道。”
  她动作快速地解剖,一直没有停下。她取出剪刀向上剪开胸骨,接着甩手指拨开胸廓。“抓住这里。”我像她那样,用手扒开肋骨。骨头的边沿锋利。我用另外一只手拉开了后腿。梅在我的两手之间工作。
  “肺部呈明亮的红色,触摸坚实,外观正常。”她用解剖刀切开一个肺叶,然后又切了几刀。接着,她找出了支气管,切开。支气管的内壁是黑色的。
  “支气管显示它被纳米微粒严重侵扰,与吸入的集群成分一致。”她口述说,“你录下了这些吗,博比?”
  “全都录下了。图像分辨率良好。”
  她继续往上切:“顺着支气管树到了喉部……”
  她继续解剖,进入喉部,然后从鼻腔回到面部,切开了口腔……我不得不暂时把头转开。但是,她继续镇定地口述:“我看到,鼻腔和咽部都出现大量侵润物。这意味着呼吸道被部分或全部阻塞,进而可能说明死亡原因。”
  我回过头来,“为什么?”
  兔子的头部再也看不清楚了,她切下颌部,正在仔细观察喉部。“你自己来看看,”她说,“看来存在密集的微粒,封闭了咽部,出现一种反应,类似于过敏反应或者——”
  这时,里基问:“喂,你们两个还要在外面待很长时间吗?”
  “需要待多久就待多久。”我说。我转向梅:“哪一种过敏反应?”
  “这个嘛,”她解释说“你看这个部位的组织,看看它的肿胀程度,还有你看它变为灰色的程度,这意味着——”
  “你们知道。”里基说,“你们已经在外面待了整4分钟了。”
  “我们待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不能把这只兔子带回去。”我说。
  “对,你们不能。”
  梅听见我们的对话时摇了摇头,“里基,你这不是在帮忙——”
  博比说:“不要摇头,梅,你弄得摄像头前后晃动。”
  “对不起。”
  但是,我见她抬起头来,似乎在观察天边的地平线:她同时拔下一只试管的塞子,把胃部内层的一份切片放了进去。她把试管放进了她的衣服口袋,然后,低头检查。观看录像的人不会看到她刚才的动作。她说:“好吧,我们现在采集血样。”
  “允许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只有血样,知道吗?”里基说。
  “是的,里基。我们知道。”
  梅伸手取出注射器,将针头插入一条动脉,抽取了血样,将它注入一个塑料管中,一只手拔掉针头,重新安上一枚,从静脉里抽取了第二份血样。她没有放慢速度。
  我说:“我觉得你以前十过这样的事情。”
  “这算不了什么。在四川,我们总是在大风雪中工作,你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你的手被冻得发僵,动物也冻得硬邦邦的,插不进针头……”她把两管血样放l住一旁,“现在,我们要采集一些培养细胞组织,然后我们就干完了……”她打开她带来的工具包,看了看。“噢,倒霉。”
  “怎么啦?”我问。
  “培养细胞组织用的拭子不在这里。”
  “可是,你刚才把它们放在里面的吧?”
  “对,我肯定放了的。”
  我问:“里基,你看见那些拭子没有?”
  “看见了,它们就在这里的气压过渡舱旁边。”
  “你愿意把它们送到我们这里来吗?”
  “哦,当然可以,伙计们。”他的笑声刺耳,“白天我是不会出去的。你们需要它们,就回来拿吧。”
  梅对我说:“你愿意去吗?”
  “不。”我说。我正抓着剖开的兔子肚子;两只手正忙着。“我在这里等着。你去。”
  “好吧。”她站起来。“注意把苍蝇轰走。我们要减少不必要的污染。我很快就回来。”她步履轻盈地朝大门走去。
  我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接着,那一扇金属大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闭了。接着没有了响动。
  苍蝇被剥开了的兔子尸体吸引,大批地飞回来,在我头上嗡嗡地叫,试图落在暴露在外的兔子内脏上。
  我松开兔子的后腿,用一只手把苍蝇轰走。我一直忙着赶苍蝇,所以没有意识到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
  我一直望着远处,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一直赶着苍蝇,我的手间或接触到兔子的毛皮,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兔毛下面的皮肤红得发亮。
  鲜红色——很像严重的日灼。看着它使我不寒而栗。
  我对着头戴式耳麦问:“博比?”
  嘎嘎一响,“是的,杰克……”
  “你能看见兔子吗?”
  “是的,杰克。”
  “你看到皮肤的红色吗?你见到那图像没有?”
  “哦,等一等。”
  我听到太阳穴轻轻地响了一声。博比在遥控摄像,使画面拉进。鸣呜的响声停止了。
  我问:“你能看见吗?通过我的摄像头?”
  没有回答。
  “博比?”
  我听到嘟哝声,低声说话声。要么可能是静电声。
  “博比,你在那里吗?”
  没有声音。我听到呼吸声。
  “噢,杰克……”这时是大卫·布鲁克斯的声音 “你最好进来。”
  “梅还没有回来。她在哪里?”
  “梅在里面。”
  “哦,我得等着,她去拿培养细胞组织用的——”
  “不。马上进来,杰克。”
  我放下免子,站了起来。我环顾四周,观察远处的地平线。“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它们在大楼的另一侧,杰克”
  他的声音镇定,但是我察觉到一丝寒意。
  “它们来了?”
  “马上进来,杰克。”
  我弯腰抓起梅提取的标本,还有她放在兔子尸体旁边的解剖工具包。工具包的黑色皮革被太阳烤得发烫。
  “杰克?”
  “马上就好……”
  “杰克别再磨蹭了。”
  我朝钢制大门走去。我的两只脚走在沙漠地面上咚咚地响,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是,我听到了动静。
  它是一种特别低沉、单调的响声。最初,我以为我听到了机械的声音,但是那响声忽高忽低,像心跳一样脉动。其他的响声是附加的,与某种咝咝声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超自然的声音——那样的声音我从来没有听到过。
  当我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不是别的,正是使我感到害怕的声音。
  我走得更快了。我问:“它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来了。”
  “什么地方…’
  “杰克,你最好快跑吧。”
  “什么?”
  “快跑!”
  我还是什么也役有看见,但是,那响声的强度越来越大。我开始小跑起来。那响声的频率非常低,我觉得它似乎是我身体内部的颤动。但是,我也可以听到它。那种单调的、没有规律的脉动。
  “快跑,杰克!”
  我心里想,去他妈的。
  我拔腿就跑。
  第一个集群不断旋动,闪着银光,从大楼拐角处冒出来。咝咝作响的振动从云状物中传来。它沿着大楼的侧面向我溜过来。它在我之前到达了门口。
  我回头一看,第二个集群正从大楼另外一侧冒出来。它也在朝我袭来。
  头戴式耳麦嘎的响了一声。我听到大卫·布鲁克斯说:“杰克,你进不来了。”
  “这个我知道。”我说。
  第一个集群已经到了门口,站在门前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停下脚步,不知道如何对策。我看见跟前有一根棍子,一根粗大的棍子,大约有4英尺长。我拾起来,抓在手里挥舞。
  第一个集群跳动一下,但是没有从门前移开。
  第二个集群仍然冲着我过来。
  这是改变方向的时机。我熟知“掠食猎物”的编码。我知道,那些集群被编有指令程序,会追逐看上去正在逃离的目标。什么东西可以充当逃离的目标呢?
  我自以为是的手臂一弯,按照第二个集群的大致运动方向,将那个黑色解剖工具包抛向空中。工具包落下时一个棱角先着地,接着便翻了几个滚。
  第二个集群立刻开始追逐。
  与此同时,第一个集群从门前移开,也扑向工具包。它就像一条追球的狗。我看着它们的动作,心重涌起一阵快感。它毕竟只是一个编有程序的集群。我心里想:这和儿童游戏一样简单。我快步冲向大门。
  那是一个错误。因为我步履匆匆的运动显然触发了第一个集群的程序,它立刻停下来,重新旋回大门,仍旧挡住我的路。它停在那里,银色条纹脉动着,在阳光下就像一把闪闪发光的大刀。
  它挡住了我的路。
  我过了一阵才意识到那个动作的作用。我的动作并没有激发第一个集群来追击我。那个集群并役有追赶我。它只是移动了一下,挡住我的去路。它预测到我的动作。
  这可不在编码之内。这个集群正在创造新行为,与情景相适应的新行为。它没有追逐我,而是回到原来的位置去阻击我。
  它已经超越了它的编程——大大超越了。我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它一定是某种随机增强行为。因为单个微粒的记忆容量非常小,集群的智能必定有限。在智力上胜过它不应太难。
  我试图佯装孩子,然后向右。那团云状物跟着我动,但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随后,它又回到了门口。它似乎知道我的目标是那一扇门,它站在那里就成了。
  那种行为简直太聪明了。他们一定增加了什么没有告诉我的程序。
  我对着头戴式耳麦问:“你们这帮家伙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大卫说:“它是不会让你通过的,杰克。”
  听到这样说,我恼怒不已。“你认为是这样的?我们看看吧。”
  因为我的下一个步骤是显而易见的。那个集群像这样离地面很近,在结构上是脆弱的。它是一个微粒集束,那些微粒没有灰尘颗粒大。如果我分裂集束——如果我打破它的结构——那么,那些微粒就必须重新组台,就像鸟群被分散后在空中重新群集一样。那至少需要几秒钟。在那个过程中,我就能够通过大门。
  但是,怎样使它分散开来呢?我挥动手里的棍子,听到它发出呼呼响声,但是,它显然不令人满意。我需要某种表面积更大的东西,如船桨或棕榈叶,某种可以产生扰乱作用的大风的东西。
  我的脑子快速转动。我需要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
  在我身后,第二团云状物正在慢慢逼近。它以一种没有规则的Z字形朝我移动,打消了我想冲过去的企图。我带着一种惊恐的兴奋感看着眼前的情形。我知道,这也段有被编入程序中。这是自动组织的群体行为——而且它的意图再来显不对了。它要悄悄追捕我。
  脉动的响声越来越大,集群正在向我逼进。
  我必须分开它。
  我转了一圈,扫视周围地面。我没有看到可以利用的东西。离我最近的杜松树距离太远。那些乔利亚仙人掌容易破碎。我心里想,这里当然没有什么东西,这里是他妈的鬼沙漠。我看了一下大楼的外部,希望有人遗留下什么工具,比如说草耙……
  没有。
  什么也没有。我没有任何可用的东西,只有身上穿的村衣,而且没有人可以帮助我——
  当然有!
  头戴式耳麦响了起来:“杰克,听着……”
  但是,我接着什么也没有听见。在我脱下衬衣时,头戴式耳麦脱落了,一下子摔到地上。就在这时,我手里抓着衬衣挥舞,在空中画出巨大弧形。我像爱尔民间传说中的女鬼一样尖声叫着,朝着门前的集群冲去。
  随着一声深沉丽单调的响声,集群颤动了—下。它在我冲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