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沸点123      更新:2021-02-16 23:18      字数:4793
  沈大善人回来后抱着儿子欣喜若狂,把新妇李玉娇完全抛却脑后,整天在沈夫人房中斯磨相伴。此后,沈夫人对杨文琴言听计从。
  那一日,杨文琴带着秋痕陪沈夫人去宁国寺烧香。只为这一遭儿,又生事端。
  三十七 三人上完香,正欲离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人。妇人和秋痕撞个正着,双双呀了一声。秋痕急忙低头已来不及。妇人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在沈夫人身上。杨文琴看这情形,心知不好。
  妇人满脸堆笑道,哟,这不是沈府大奶奶么。想不到今儿真让我遇见贵人了。
  沈夫人还不知惹上了麻烦,矜持地笑了笑。杨文琴一刻也不敢耽搁,拉上沈夫人便走。全不提防妇人横插一脚,将去路堵住,呵呵笑道,什么事儿走得这样急?转瞬,恍然大悟一般道,听说,沈夫人前不久生了个儿子,这是急着回去看儿子吧?恭喜恭喜呀!
  沈夫人再驽钝,此时也猜出妇人就是那个寡妇,脸刷的一下死白。
  杨文琴心知躲不过去,一把将妇人扯到角落,压低声音道,银子你已经拿了,如今又想做甚?
  寡妇撇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原不晓得竟是沈大奶奶买我的儿子。能叫我儿子过上好日子,我这个做娘的当然高兴。只不过,沈府的少爷不能这么不值钱吧?
  杨文琴只觉一阵热血只往脑门涌,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与你嚼舌头。痛快地说,你要多少银子。听寡妇开完价,冷笑道,明天这时候,你到宁国寺后面的小树林子等着。这回说清楚了的,咱们好好儿了结,再不能有下回。
  寡妇笑没了眼,仿佛银子已在手里,忙不迭地道,那自然。不过,可别想随便找人打发我。看不见沈夫人来,我就直接找沈大善人去。
  说罢,也不管杨文琴脸色难看,自顾扭着腰走远了。
  且不说沈夫人提心吊胆了一夜。第二天,只得硬着头皮,和杨文琴主仆去宁国寺后的小树林。寡妇早在那儿等着,一看她们来,笑着迎上。
  沈夫人强壮起胆子,把银子交到寡妇手上。寡妇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两眼放光地紧盯着白玉凤戒道,好漂亮的戒指。抬头笑道,值不少银子吧?
  沈夫人就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然抽回手,牢牢捂住手上的白玉凤戒。
  杨文琴怒骂道,你也忒不知足了!既拿了银子还不快滚!
  寡妇双眉一挑,也翻了脸,把银子伸到杨文琴脸上道,儿子可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拿你们些许银子,便让给你们做便宜儿子。天底下有这么赔钱的买卖么?冷哼一声道,要戒指还是要儿子,随你们挑。就怕被一脚踢出沈府,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不是我。
  沈夫人浑身一哆嗦,不敢再犹豫,含着泪褪下戒指递给寡妇。寡妇眉开眼笑地戴在自己手上,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觉着衬手,却不知死到临头。
  这个女人的贪心永远也满足不了。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想到这儿,杨文琴把心一横,冲上去,猛然掐住寡妇的脖子。寡妇激烈地反抗,抓伤了杨文琴的手脸。杨文琴恶狠狠瞪着眼睛紧掐不放,对吓呆了沈夫人和秋痕喝道,还不快过来摁住她。沈夫人和秋痕苍白着脸僵了一会儿,齐齐扑上来,摁住寡妇的手脚。
  寡妇已如刀俎上的鱼肉。
  她徒劳地握紧拳头,脸上渐渐紫涨,最终停止了呼吸。
  三个人还死死地按住寡妇,半天才回过神来。沈夫人想拿下戒指,无奈寡妇的拳头紧紧握着,怎么也掰不开。就像寡妇还没死,仍然在肯她较劲儿。沈夫人惊得手脚冰凉,不敢再要戒指。
  杨文琴看着寡妇翻白的眼睛,颤抖着对同样惊魂难定的沈夫人道,姐姐,我这都是为了你。看着沈夫人的脸苍白得不能再苍白,她的心里又闪过一丝快慰。
  从那天起,宁国寺后的树林里埋下了一具尸体。
  再后来的事就不值一提了。
  沈夫人吓昏了头,总说那寡妇的鬼魂纠缠着她,又不敢对旁人说,就这样生生把自己吓死了。什么鬼啊神的,杨文琴才不信。她只信自己这双手,什么都得靠这双手夺过来。
  杨文琴不再犹豫,直直掐上秋痕的脖子。
  秋痕很快憋得脸上充血。可她一点也不挣扎,冷冷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疯么?
  杨文琴看着秋痕毫无畏惧的双眼,看到有一丝嘲讽闪过,手上一滞。
  那一晚,秋痕又向杨文琴讨银子替爹还债。
  已是新夫人的杨文琴愕然道,一千两!
  秋痕羞愧难当,跪在杨文琴面前哭道,秋痕自知没脸再见小姐,小姐几次三番的拿银子给我爹还债。我也恨怎么有这样不知羞耻的爹,可……可要是拿不出银子来,他就要被人活活打死了。说着,膝行上前拉住杨文琴道,小姐,除了您,我再没人可求了。
  杨文琴为难地转过身去道,不是我不帮你,我有的上几回都给了你,连老爷那儿都替你讨过。谁晓得你爹非但不悔改,反而越欠越多。一千两,岂是小数目!叹了一口气,推开秋痕道,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这回,真帮不了你了。说完,任凭秋痕在身后苦苦哀求,自己先进里屋去了。
  秋痕跪了一个时辰,也不见里面有动静,终于死了心。她失魂落魄走回屋里,心里五味杂陈。不管她再怎么气老父不争气,那毕竟是她的生身父亲,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随他丢了性命。可是,她不过一个丫环,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一千两,就是剥皮卖骨也凑不来。
  秋痕越想越心焦。忽然,她想起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债。
  忍耐到半夜,等其她丫环都睡下了,秋痕带上平时修整花草用的小铲,悄悄地溜出沈府,跑到宁国寺的小树林。
  三十八 那晚月亮也没出来,四周黑糊糊的。茂密的枝叶繁复交错,不时随着冷风哗啦啦地刮一气。秋痕惊得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好几次挖错了地方,手都磨破了。秋痕又急又怕,再找不到,天就就要亮了。正想着,一铲下去,立刻窜出一股腐臭,直呛入五内。
  秋痕干呕一声,连忙捂住口鼻。是这里了。连忙频频挥动铲子。
  腐臭的气味儿越来越浓烈,不久,铲子硌到一块硬物。秋痕一边继续用铲子松土,一边用手拨开浮土。很快,白骨的双手和躯干部分暴露出来,其中的一只手套着一只白玉凤戒。
  时隔一年多,风流的俏寡妇只剩白骨一堆。
  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秋痕欣喜若狂,再也顾不上害怕,抓起白骨人手,便要拿戒指。可却不知为什么,急急拿不下来。
  秋痕满头大汗。一咬牙,一手抓牢白骨的手腕,一手捏紧戒指,拿出吃奶的力气一拔。
  就在这时。
  白骨人手忽然一张,铁钳也似将秋痕的手紧紧抓住。秋痕倒抽一口凉气,双眼瞪得铜铃一般,正看见整具骷髅翻身坐起,身上的一层薄土籁籁掉落。它动了动下颌,嘴里黑洞洞的,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停了一会儿,另一只手鹰爪一样袭来,捏住秋痕的脖子。
  秋痕早已魂飞魄散,任由骷髅的手越收越紧,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命悬一线之际,一声雄鸡唱晓,东方已现鱼肚白。
  骷髅突然失去生命一般,颓然倒下。
  再醒来,已日上三竿,秋痕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有对眼前这具骷髅的畏惧。她把骷髅埋回土里,拜了又拜,疯疯颠颠地跑出树林。从此再也不敢拿它的戒指。
  秋痕不顾性命仍攥在杨文琴手里,用力地扬起头,一字一字地道,知道了么,世上真的有鬼,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杨文琴心底一凉,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只一瞬,便更用力地掐紧秋痕,恶狠狠地道,如果真有,你就来找我偿命吧!说完,猛一使力。
  秋痕金鱼一样鼓出双眼,嘴边带着诡异地笑歪过头去。她的眼睛始终看着杨文琴。
  杨文琴浑身冷汗,粗喘不已,怔怔地维持着掐住秋痕的姿势。
  不期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刚刚结束掉一条人命,这一声再寻常不过的声响几乎吓掉杨文琴半条命。她缩紧肩膀猛然转身,看到来人冷笑着一步一踱走进来,走到自己面前。
  杨文琴难以置信地瞪视近在咫尺的容颜,心里真正涌起恐惧,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她声音发颤地道,老……老爷。她虽然心冷肠硬,总还指望在良人面前有最后一点儿好处。哪怕伪善也好。可是现在……杨文琴一阵痛苦。
  沈大善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死去的秋痕,说,你的手脚还真快。也好,现在除了你我,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沈原的身世。顿了顿,阴沉沉地补道,还有沈原的死。
  杨文琴自嘲地笑道,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沈大善人忽然转头,阴鸷的眼神让杨文琴打了个冷颤。他威胁道,我告诉你,你别想动他一根儿寒毛。
  杨文琴疑窦丛生。心想,你连他的亲爹都杀了,这会儿却又舍不得他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呐。转念一想,也罢,沈慈那时候才多大,走路都不稳呢,一定不记得了。
  沈大善人也这样以为。可惜他们都错了。沈慈一直都记得。这段记忆只是在他的脑海中沉睡,用漫长的时间缓缓苏醒,很快,就会完全醒来。
  沉默了一会儿,杨文琴问,老爷,你怎么会来这里?
  沈大善人轻蔑地道,你以为沈忠真的老了么?
  杨文琴霎时明白过来。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知道沈忠一定就在外面。
  沈大善人冷冰冰地道,我生平最恨女人自作聪明。有过一次,就决不会再有第二次。
  老爷,您一直让沈忠监视我。杨文琴白着脸了然地道,旋即微微一笑。看来,这些年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眼里。早知如此我便不该急着出手,等您回来自个儿操办才对。
  沈大善人默然不语,眼里是露骨的厌恶。
  被自己倚仗终身的丈夫如此对待,杨文琴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忍不住也想让他刺痛一回,便笑道,老爷不会只记挂我一个吧?
  沈大善人讥讽地笑道,要说聪明,玉娇和珍晴都不输你,不过一个安守本分,一个性情中人,都不会使计弄谋横生是非。至于月红?摇头笑道,假精明真蠢材罢了!我岂会放着恶狗不拴,倒要去捉一条掀不起风浪的泥鳅?
  杨文琴脸上青红交错,太阳穴突突地跳。哧笑一声道,即便是恶狗,也只对旁人恶,对主人还是忠贞不二,泥鳅呢?东钻西钻,野到旁的泥鳅那儿好上了,险些不回窝儿也不知道。
  沈大善人脸色遽变,瞪着杨文琴道,这话什么意思?
  杨文琴舒服了几分,掩口笑道,您怎么问我呢,您连恶狗都看得住,怎么反让一条泥鳅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快活悠悠。说到这儿,凑到沈大善人面前故作小心道,当心,几时给您生出条野泥鳅来。
  这一回换作沈大善人脸上青红交错。
  杨文琴畅快淋漓地笑着抱起黑猫,拿出一贯的雍容华贵走去开门。沈忠佝偻着背在门外给她行礼,她和颜悦色地看了一眼,扬长而去。屋中的死人已不必她再操心,自会有人收拾得妥妥贴贴。她也不必怕沈大善人为难自己。她和他虽无情义却有名分。就是这名分将他们牢牢地缚在一起,一荣皆荣,一损俱损
  三十九沈慈满头大汗地回到自己房里。
  归晴见他眉头紧皱,递上凉茶问,怎么样,秋痕过得不好么?
  沈慈喝了几口茶,舒坦了些,摇头道,真怪了。这才跟她表哥走了几日,我今日再去,只剩空落落几间房子。乡里说,他家一夜之间搬走了,谁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啊?归晴想了想,道,这事儿透着点儿古怪啊。
  沈慈苦道,我也觉得蹊跷。可是找不到人,还能怎么办?
  两个人正在伤脑筋,一个小丫环进来禀报柳静嘉醒了。沈慈和归晴相视同笑,急忙赶去看柳静嘉。
  柳静嘉脸白得吓人,眼睛肿得不象话,两手紧紧握着什么。虽然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已经没有流泪。对于她来说,再多的眼泪,也流不尽心底的伤痛。所以有没有泪,已经无所谓。
  母子连心。沈慈见母亲神伤形消,就像心窝上被人扎了一刀,紧跑上前握住柳静嘉的手喊了一声,娘。
  柳静嘉全然不理。
  沈慈劝道,娘,你别难过,爷爷不是说那不是我爹么?
  柳静嘉微微睁开眼睛。她当然也想相信不是沈原,可是谁能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凭证。
  不想再多说什么,柳静嘉只仔细抚摩手里的白玉凤戒。自从沈原找回凤戒,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