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辩论 更新:2021-02-18 20:59 字数:4841
此言一出,我自己也被自己震住了。从什麽时候起,爱情终於不再使我是个懦夫,而是……可以擎天柱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世民反手抱住了我,一直从我的胸膛往上吻去,最後捧起我的脸,吻上了我的双唇。
天地再次围绕著我们旋转起来,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好像那是昨天才发生过的。真的已经过去十七年了吗?真的不是校还壑渎穑?br />
苍天在上,我长孙无忌再次请你作证,我真的好爱好爱他,就算是天荒地老之久的分离,也只是遮蔽了它,却永远无法磨损它的一丝半毫……
眼眶有热液在流转,一涌出来就直接落在紧贴著我的世民的脸庞上,一滴、两滴。他的泪也同样的落在我脸上,我们的泪混和在一起,再也不分清哪些是我的,哪些是他的。
我从未哭得这样厉害,就连无垢过世时,我也不曾如此。
爱情让我总是觉得自己渺小无力,但也有这样的时候,让我即使在哭著的时候,也知道这世间校形夷芨谋淙煜伦钣腥χ说男囊狻?br />
像过去很多次那样,我低头为他吻去脸上的泪,终於一点点的把我们的眼泪都吻去。
在我开口前,他先俏皮地说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哭。不过这次你也哭了,我们算扯平了。」
我破涕为笑,情不自禁地摸上世民那张我已好久没细细地抚摸的脸。
「傻孩子……」
他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得一如当年那少年。但嘴是笑著,眼仍含泪:「你记不记得,你已有多久没那样唤过我……」
多久,我是不记得了。除了因为已经久远得不可追溯,也是因为,这些年来我在梦中亦那样叫过你千次万次,已分不清,哪次是真、哪次是假……。
世民欣然而笑:「我就知道,我不会爱错了人……」说著,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放在我手里。我低头一看,校且桓龊诜⒈喑傻耐慕帷?br />
我心里一热。想不到十七年了,世民竟然还一直将它贴身收藏。
那正是我和世民在新婚之夜後所扎的同心发结。发结乌黑依然,可发尾已枯黄,显示著它经历的年年与岁岁。
世民望著手中发结,眼神幽远,就似过往的记忆正在他眼前一一流转掠过。
「永结同心……永结同心……,对你……我还有什麽不能相信!」他沉吟著,幸福的眼波里慢慢涌起了一丝决然,一如当年玄武门前夜,那个在我怀中下定决心与亲兄弟同归於尽的秦王殿下。
他轻轻推开我,整理了一下衣冠,步下御榻,走出数步之外。
「无忌,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听……」
他背向著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续道:「这句话,永远有效……永远……」
语毕,他推开了两仪殿的殿门,昂然走向太极殿……。
我怔怔地落在後面,猛然醒悟,原来早在他少年时代,向我承诺这句话时,心里已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共我凤凰于飞……
太极殿上,六品以上文武百官齐集。
世民朗声宣告了立李治为太子,并任命我为太子太师,以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辅助储君。此外,世民还加授我「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名号。
本来我以往的官位虽然崇高,但全是没有实权的虚衔,可是加了一个「同中书门下三品」,意为跟中书省的首脑中书令、门下省的首脑侍中一样,就可以参预宰相职事了。於是我这个一向虚有其位的「闲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掌握最高实权的「真宰相」。
这一切,已经完全背离了无垢临死时的嘱托。但为了拥立李治,为了确保贞观盛世在世民身後的延续,为了达成无垢更大、也是最大的梦想,世民赌上了他对我毫不置疑的信任,我赌上了长孙全族的命运……
苍天为鉴,青史作证:千古之下如果能有一个外戚绝不会篡朝乱政,那就是我——长孙无忌!
因为,我对世民有的,不是忠,而是……爱!
(待续)
後记:
1。最近好忙。天啊,我从未试过忙到那麽久没空写文!对不起大家!
2。这几天就把千重苦夏贴完吧。
千重苦夏(22)长孙无忌x李世民
残夏
太子一事尘埃落定後,世民安静了很多。少了狩猎,多了在书房中,埋头撰写留给储君李治的《帝范》。
他许我无需通传就能出入宫禁,甚至直入他寝殿卧室。我以前避忌,但现在都不再拘泥,毫无顾虑了。
在御书房中,我静静看著他执笔挥洒。从前握著他的手练字的片段,一点一点浮现脑海。
如今世民的字,自然再也不用我来教;而那手,也已不是那能让我盈掌可握的小手。
忽闻世民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联手中的狼毫都抓不住,跌落在书案上。
世民患有跟那害死了无垢一样的气疾,发作起来咳嗽不止,喘息欲绝,甚是骇人。就算平时不发作,也特别害怕潮湿闷热的溽夏,一到这个时节就会气息不畅,坐卧不宁,彻夜辗转,焦虑难寐,状甚痛苦。
最近又是这种时节,看到他那痛苦的情状,我疼惜得恨不能是自己害了这病。我整夜地留宿宫内陪他,拨扇抹汗,饮水散步,舒缓气息。
这时我抚著他後背揉按,他喘息了好一会才能平复。
世民抬头看到我满脸的忧愁,苦笑了一下,道:「俗话说,不招人妒是庸才。又说,天妒英才。我得了这样的病,大概是上天嫉妒我了,见不得我占尽了这全天下的好事,所以要特意折磨於我的吧。」
看著他这样在我面前强颜欢笑,自我解嘲,我不由得眼圈儿就红了,连忙转过头去不敢让他看到我的泪水。因为我们说好了不准再哭,每一天都只有欢笑……。
然而,上天给我们的「每一天」,到底还能有多少呢?
我常常会不期然地想起世民怀中那撮发结。发结乌黑如旧,可我俩的鬓角却已染上丝丝白霜。
不论是世民、还是我,都正在老去……不再是当日那两个可以率性而为的少年……
世民比我年轻,但年少时看似体魄比我强健得多的他,却在做上皇帝後不久,就因与无垢一样的气疾之患而时常病榻缠绵。我这体虚质弱的书生,反倒小病不断但大病不至。
立储那天,世民说到他若不在了,要怎麽辅助雉奴,我答道「还有我。」早在那时,我们就已对彼此的人寿几何心清如水。
太子的风波虽然终於平息,但此事对世民心灵打击之大,使他尽管年龄上还正当盛年,身子却已经开始急剧恶化。
我年青时,恐惧世民战死。想不到拖了二十多年,害怕的,还是这个……
一代明君,也敌不过天意吗?
世民随性地靠在我怀里,轻轻地喘息著。我将他抱个结实,已经没有了避忌。
想起他怀中的发结,我就不愿意拒绝任何与他相聚的时刻。世民病得越沉重,就越像个孩子。我不得不宠他,能迁就的我都迁就。
他什麽都可以听我的,那我,还为什麽不能什麽都听他的?
或许是,连我也已暗暗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贞观二十三年,三月。
我和世民在御花园里,相依相偎地赏看初开的杜鹃。
初春的风仍有点寒,世民紧紧地搂著我一条手臂,仍禁不住身子微微发抖:「好冷……」
我忽然想起从前世民怎样在隆冬里也只穿三两层薄衣,就在雪地里策马乱跑,任我怎叫他多穿点他也不听。
光阴似箭,那箭矢就射进了我的心窝,让我隐隐的发痛……。
我劝他早点回去,他却顾左右而言它:「啊,无忌,你还记不记得长安城外那条清溪?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玩的……」
「自然记得。」
「我想去那儿玩。」
我诧异的道:「才入春不久,冷著了,你以为你……」
你以为你还年少体健吗?这句话,我说了半句就说不出口,忙转道:「……总之不行。」
「无忌,来嘛,我想去……」他像小孩想吃糖那样哀求了几句,忽然笑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把你拉了下水,弄得浑身湿透,好一只落汤鸡,你那一下子还呆呆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傻乎乎的,哈哈……咳……咳……」
说不了几句,他忽然又喘了起来。
我连忙给他捶背,终於作出一点让步:「不如这样,我去给你带一瓶溪水回来,你就暂且先看著来望梅止渴。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一同前往。」
「唉,我这皮囊就是不中用,国舅爷怎说怎好吧。」世民伏在我肩上喘息未定,算是答应了。
从皇宫到山溪,来回只消一天的工夫。我先去选个用来装水的琉璃瓶,却在路上遇见了尚药局的御医。
「国舅爷一向身体安康啊。」御医笑著,看看我手中精致的琉璃瓶:「是给皇上进服仙丹的?」
我一听,刹时面色铁青,心知大事不妙。
去年右卫率府长史王玄策从天竺带回了一个叫逻迩娑婆寐的方士,吹嘘自己有二百岁高龄,专研长生不老之术,还信誓旦旦的说,吃了他炼的丹药,不但能长生不老,甚至可以白日飞升,登天成仙云云。
我知道世民从来不信这一套鬼话,以前甚至曾嘲笑过秦始皇为求长生不老而大动干戈派人入海访仙是多麽愚蠢,所以我对这家伙也就只是一笑置之,没有放在心上。难道……难道世民竟一直留著他,真的相信这种来历不明的方士能炼出什麽神丹妙药?
我马上拔腿就往世民的寝殿飞奔而去,经过宫门时侍卫向著我大叫:「配剑、配剑……」可是我什麽都听不见,一掠而过,直至寝殿之外,仗著不用通传的便利,连多说一句都嫌浪费时间,一手推开守卫就冲进去,扑到世民床前,气急败坏地向著他大嚷:
「你在干什麽傻事?万一有什麽差池,你是否想著,你对我最後说的话,就是那句『皮囊不中用,国舅爷怎说怎好』?」
世民躺在那里,看著我双目通红、青筋暴怒的模样,忽然捂著胸口大笑起来。他笑得那麽厉害,本来苍白的脸上也泛起红潮。可他才笑得几下,禁不住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又见他咳得难受,怒气霎时消了大半,赶忙揉著他後背,道:「你笑什麽嘛……」
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指著我还是笑:「我……我从来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原来……原来……咳……原来你生气时是那麽好玩的……」
「好玩什麽?你这样胡乱吃药,那才真是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来玩耍哩。」
我气得半死,但世民那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又教我半点发作不得,真是不知该好笑还是好气。
世民大笑一场後,伸了个懒腰,大剌剌地说:「朕已服下长命仙丹,龙体从未如此安好过。你担心什麽嘛!」
我看他笑得那样开怀,精神也显得比平日要好,看来那丹药还真有点作用,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就慢慢的放下了。
正在此时,却见门外侍卫探头探脑的在张望,像是有事要禀报。
我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情急,都忘记了要在外人面前掩饰一下对待世民过於不拘礼节的行止,连忙站了起来,转身问:「有什麽急事吗?皇上还需要静养。」
那侍卫一脸尴尬之色:「皇上,那个……国舅爷……」吞吞吐吐的,眼光往我腰间瞄来瞄去。
世民顺著他的眼光也向我腰间看去,我自然而然也跟著往腰间一摸,登时傻了眼——那里还别著配剑!因为本来是打算出城的,所以腰间别了配剑,刚才一急之下,完全都忘了进入禁宫要解剑,也根本没听到侍卫的呼叫,就这麽一头扎进宫来。按照律法,寸兵不得入宫,否则就是谋逆!
一时之间,我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虽说世民向来宠我,但这样破例地让我出入卧内,早有官员上过奏章表示担忧,这时竟然还一个不慎带著凶器进入禁宫,那岂不是更坐实了那些人的指控?
正惶恐之下,却听得世民轻笑了一声,道:「是无忌就不要紧,你下去吧。」
我忙跪下道:「皇上,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虽是臣一时不慎,亦不可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