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6 23:16      字数:4848
  “师父,你说这儿真有鬼吗……会不会是太后下的圈套?”
  “太后还不敢拿鬼神之事来作怪,她只是趁这机会,让身边的公公来确认你真实性别而已。”
  “来确认……哼,我瞧这两个阉人不止确认,分明是个淫魔,直想着剥我衣裙,乱摸一通……”
  一想到就火大,尤其那两个老阉人,不是想抓前胸,就是想撕她裙子确定她有没有命根子,下招实在太狠毒了。
  她偷瞄身侧的长孙励,看见自己晃动的晶亮耳环。
  “师父,你到底是觉得我的女孩扮相太不堪入眼,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呢?”
  她又瞄到自己光裸的肩臂,连忙拉过长长的黑发挡在胸前。她虽知自己生得好,但扮成女儿样儿还是第一次,师父却无惊艳之感,可见她的身高真是败笔!她眼波轻转,趁着两人并走时,手指偶有摩擦,趁机把手送进师父的手里。看她是高她是手长没有错,但她跟师父很合适啊,不必刻意配合身高,就能牵手,这不是很好吗?
  实验完毕,她悄悄抽回手,哪知被反手一抓,被握得死死的。暖气渡来,令她四肢百骸起了温度。她撇开脸,掩嘴吱吱笑着。师父果然看见她裸来裸去,怕她着凉吧。
  花前月下,虽是鬼影幢幢,但也不失良辰美呆,她叹道:“可惜多少女子正值妙龄,却得跟先帝绑在一块。”听说当年还有刚入宫三个月不到的贵人,就这么被迫去了。
  “你不是说,叹一口气少十年命吗?你叹什么?”
  那声音,在夜里如清风,舒畅得令人安心。
  “年纪长了,才发现,想叹气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她坦白道。
  “今儿个我看见皇上过来,就觉得有异。我这外甥是很可爱,个性一点也不像先帝,也不会去大改朝风,他竟然违背祖制偷偷来后宫,可见一定有问题…… ”
  一顿,她轻声问:“师父,为什么太后笃定我是女儿身呢?”
  她自认平常像个男孩家,京师也认为她是个任性的小国舅,为何偶才碰面的太后会这么认定?
  长孙励未答话。她又叹口气:“是先帝说的,是不?我就觉得奇怪了,我到底是哪儿让先帝念念不忘了?”
  长孙励停下脚步,看向她,温声道:“有的男人愈是得不到的愈想得到.要让他跟你相处上两天,怕吓也吓死了?”
  她瞪着他,怒声道:“谁要跟他相处两天了?真恶心!”
  “这话别当着皇上面前说。”
  庞何抿抿嘴,又道:“这真是无聊到底了。”凤眸微地红了。
  太后不会无故试她,这背后一定有其它目的。是要押她入大牢呢,还是判个死罪?难道,她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去选择自己最心爱的那人也不行吗?太后存心要掀了这个底,除非她无法无天到去谋害太后,否则她想,明年跟师父出海的愿望怕是不能成真了。
  少年时,必会忧心忡忡问着师父,是否她再也当不成小师娘了?现在,她不会问了。小时候,总觉得,得跟爹娘一样,冠上那夫妇之名才能像爹娘那样一生不离不弃,现在却觉得,这几年庞府那面墙后的那个人是师父,已经够好了。
  何况……如果哪天真的很不幸给判了死罪,她好像也不那么怕了,她愿意去相信某个国度里的人偶能传递思念,等她死后那个世界满满都是师父的思念……真的,这样一想,也不怎么怕了呢。
  “你在想什么?”长孙励的声音柔滑如绸。
  “我在想啊……”她笑弯了眼,眼眸里藏着盈盈秋水。“师父,我任性归任性,但在你面前,总是像见了克星一样,不敢乱来。”
  “是这样吗?”他温温地望着她。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和风,拂过彼此的面容,让她黑墨如夜的长发扬了开来,那雪白的肩、雪白的臂,泛着银色月光,总是带点倔强的丽色,也难得一见沿着腮落下了清冷的月光。他伸出手,停在她的颊侧却不碰她。
  “你还在想什么?”
  她动也没动,沙哑笑道:“我还在想啊……师父平常稳重,对我如师如父,你可不可以……说一句,呃……能够让勤之回味许多年的话儿……好比,咳,我、我很爱你啊……”
  趁此偷愉愉渡自己的心意。丽容泛红,眼睫却是湿答答的。温暖的掌心抹去她颊面月光,又轻轻掬起她的耳环。
  长孙励温声道:“你这耳饰,配上你,真美。”
  “师父,你到底是说耳饰美,还是我美?说得这么没有感情!”
  她有点恼儿,又见长孙励俯下头。她心一跳。要吻了?也好,从小到大就这么几次吻儿,一次是十二岁那年她大病,一次是在天云寺充满人偶的禅房里,她吓得要死,两次都在心神不宁的情况下被吻,说要好好品尝是不大可能的。这一次一定要看清楚师父的神情。她是高啊,但师父更高,吻她还要俯下脸来。来吧!她心跳急促,大眼连眨也不眨,务必把师父表情刻在心版上。
  师父的第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上,她双臂都有些颇抖了,悄悄环上师父的腰。没反抗?她心喜。接下来那蝶吻,又落在她的眉上、她的眼上,逼得她不得不暂时闭上眼。没关系,待会儿再张开……
  咦!温热的掌心接着那吻之后竟然蒙上了她的眼!师父,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看?她很想问,也真的脱口要问了,偏偏一张嘴吞进了熟悉的气息。秘密秘密,她很想知道啊!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让她看见他的神情?
  那吻,猛地一沉。不止她呼吸急促错乱,她也感觉到师父沉重的呼吸,她的双手微微抖着,几乎使不出劲,抓不住师父的背衣。她的唇被吸吮着,舌尖火辣辣的,浑身热得她很想呻吟出声……但她还是很想看见师父此刻的表情啊!……
  “我的小妖精。”那声音极低又粗哑,饱含着浓烈的感情在神智迷乱之中,庞何几乎以为自己错听了。亏得她听力好,要不,这样的蚊子叫声谁听得清?
  这师父……是不是真的太保守了?这话、这话其实也不肉麻,平常说说她也不会脸红啊!那一股温热的气息自朱唇沿至锁骨、裸露的胸前,又回到她的耳垂……她的心好热,情难自禁追寻着他的气息,主动想吻上他的嘴时,蓦地,过热的掌心又捂住她的嘴了。
  ……师父可以吻,她不能吻?
  “……把腿放下来。”他低哑地说道。
  “师父你先把手放下来!”
  “……你哭什么?”捂住她嘴的手慢慢放下,抹去她颊上、颈上、锁骨,甚至是胸前的泪痕。
  原来,刚才师父一路追着她的眼泪吻啊……
  “我在想……世事总是不如人意……”到师父轻轻拍着她的长腿,还是隔着纱裙拍呢,她不大情原地自他腰上跳下来。
  “哪儿不如意了?”
  “好比……有次夫妻之实也不错。”
  她的额头猛然被弹了一下,她吃痛地叫了一声,眼睛终于能见光,却痛得她眼睛猛眨了眨,他扣着她的下巴,指尖抚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
  “你泪流成这样,我倒想你是不情愿的。”
  那语气,有点宠,有点转移她的心思。她看看他平静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沉在意乱情迷中的男人,还打下她的腿呢,她撇撇嘴。
  “鱼没了,有虾也是好的。”她低声咕哝着,轻轻摸着她的嘴。
  “师父,你吻得真重,我猜咱们没望了,你才这样放纵。要不,干脆做到底吧?也算不遗憾了。”
  他望着她。
  她抿着嘴,停顿一会儿,道:“对,我差点忘了,皇上还在里头睡呢。师父也不能太乱来。”
  “勤之。”他开口了。
  “徒儿在。”
  “幸亏你不是宫女。”
  她扬眉,一脸未得解。
  “以后别穿这样了。”
  她迟疑一下。师父这在变相赞美她?听起来还是没什么感情啊,她比较喜欢刚才那一句我的小妖精,师父说那句时,将她抱得极紧,像要融入他的体内。如果能融入他的体内也好,至少,不分离。长孙励举手想要拉她入怀,目光又飘到那侧殿后的黄色小影子,最后,他放弃碰触这个随时挑战他底限的丫头。
  到底哪儿学来的?老是用她那双结实的长腿勾人、他一不防,便差点被这丫头勾了去。
  许给老太监?至今他一想到,内心便是一阵难抑的怒气。他还猜不到那个老太监是谁吗?服侍太后多年的老太监,是宫里成精的太监,虐手段时有所闻,他自幼在宫里听得太多看得多,怎会不知庞何落在那老太监手里的下场?今晚,那老太监不止想验明正身吧?是谁给他的狗胆子,竟罔顾庞何背后靠山恭亲王?老太监的背后自有太后担着,太后之后又是那个死去多年的先帝,彻底毁掉他对先皇最后一点兄弟情分。
  长孙励终于伸出手,轻轻拉妥庞何胸前被撕裂的衣料,所幸还能遮掩。哪知,庞何后退一步,又把她长长的手臂藏在身后。
  “师父?咳,你想摸也不是不可以,那个……我想先给你心理准备,很平的。”
  那手,停住了。庞何叹了一口气,有点小遗憾。早知,就不说了,她完全未觉侧殿里蹦出一声浅浅的低笑声.但长孙励听见了。
  他收回手,说道:“是谁说叹一口气少十年命的?你再叹下去,到底打算花几年去陪咱们的胖小子?”
  那本来眯眯的凤眸,慢慢张大,直直望入他温暖的眼眸里。朱唇半张,想要说什么,最后,她吞下所有的迟疑跟不确定,轻轻道:“我从小到大……还没机会看过海呢。”
  “——那你可要心理准备了,你下半生多半是在海上的。”
  那水汪汪的凤眸,张到极限,煞是好看。
  她小心冀翼地掩上嘴,低声道:“以后再也不叹气了。”
  侧殿里的小皇帝却暗叹了口气。
  “谁?”长孙励忽地回头喊着。
  同时,庞何也察觉那像有人踩过碎枝的声音。她撩过纱裙,飞快循声追去,但长孙励始终快她一步。两人奔到墙边,四处张望,没有人迹。难道真是鬼?还是太后直一来装神弄鬼?
  庞何正在想时,目光落在墙角她轻叫一声:“狗洞?”长孙励托着她的腰,跃过高墙,落地时,眸角闪过人影。长孙励直托着庞何追前,务必让她在他的视线里不脱离。
  庞何见那人影一点也不快,穿着老旧的妃服而发色苍白,心里一阵惊骇,难道……一刹那间,长孙励已然明白一切,拉住庞何,停住脚步,柔声说道:“是哪座宫的妃子?”
  那人影受到惊吓,连忙回头。一看月色下的长孙励,惊得跪地。“皇上,臣妾罪身,请皇上恕罪……”
  那人轻嗦一声,愉偷抬起头,自言自语:“皇上怎么变年轻了……”
  庞何呆了,慢慢看向放置在地上的食盘。鬼么……谁才是鬼啊……
  长孙励声音依旧柔暖:“本王是恭亲王,并非先皇.你先起来,……”
  “这是谁?后宫哪来这么老的女人?不是鬼吗?”
  小皇帝狼狈地追了过来。
  “皇上!”庞何叫道,看他一身狼狈,浑身都是泥土,是钻狗洞过来的吗?
  也对,皇上又不会轻功,要爬高墙爬到天亮也爬不过来。把这消息卖出去,大家都会被砍头吧!
  “皇上?”那人,看向小皇帝,喃喃道:“皇上怎么愈变愈小,返老还童了,臣妾却愈变愈老了……”
  庞何跟周文在翻书房门前遇见,周文笑道:“庞何,你今儿个看来气色颇好啊,果然年轻就是好事,不像李大人,一熬个夜,隔天像个鬼似的。说起鬼啊,你听说了没?今天早上,徐公公跟王公公自尽死了。”
  庞何一怔。“自尽?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就这样走了?”
  周文与庞何一块进入翻书房,不甚在意道:“宫里太监心知肚明,二位公公平常活得一享受,只听太后一人的话,哪有可能自尽,多半是惹到皇上……或者摄政亲王……恭亲王应是不太可能。他是出了名的品性好,不随意折损人命的。”
  “原来如此啊——”
  …难怪师父任着他们走了,原来师父心里已有打算了。这不是存心跟太后闹翻吗?
  “没想到那困扰后宫多日的鬼.竟是先帝生前打入冷宫的妃子。”周文摇头叹道:“打入冷宫十多年,先帝死后,妃殡太多,这人……就不小心被淡忘了,也没上到陪葬名单上,身边的宫女也死了,这几年还是靠宫里的老太监替她送送饭……这几个月,老太监太老了挨不住劳动,总要躺着几天,这几天那鬼,不,那太妃就……自个去找饭,路过宁安宫被人当鬼了——唉!”周文再叹:“听说皇上召那送饭的老太监来问话,那老太监说是怕往上报了,这先帝妃子……只怕也逃不了一死,所以……”
  “皇上嘟有这么坏?”庞何想叹又不敢叹。怕一叹就折命,她还有胖小子要养呢。
  周文笑道:“是啊,现下那先帝妃子被送到慈寿宫那儿养老了,皇上圣明啊!”
  庞何微扬着眉,慢慢打开随身的扇子。“周兄,你对这种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