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作者:莫莫言      更新:2021-02-18 19:55      字数:4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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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西亚夫躲在墙后,突然一棒把经过的沙丘野人从驼背上击落,有人帮他把骆驼拉住,很快抢了几匹骆驼。望向远处,落日映照下一片铠甲的光芒,光听声音就知道至少有好几万人。
  年特从西亚夫手里领过骆驼,对他的神力非常佩服,狂奔中的骆驼被他们用手一拉就立即停止,那恐怖的臂力恐怕就是最强壮的大力士也要甘拜下风。
  “我……我不会骑!”米蕾妮娅突然得到单独骑骆驼的机会,有些慌张。
  年特一把将她抱起来放上驼背,将另一匹的缰绳放长绕在鞍子上,几个人穿过沙丘野人的城镇从后面逃走。年特拉出弓箭,一箭将后寨门的守兵射倒,西亚夫打开门门,眼前又是黄沙,一望无际的黄沙,但是他们此刻并不沮丧,反而有些兴奋。他们再次死里逃生,而且得到了自由。
  战斗只进行了一会儿就结束了。或者说——那不是战斗,是屠杀。卡地摩站在厚厚的黄沙上,冷冷地望着一切。
  五千重骑兵的铁蹄可以踏平任何野蛮人不够坚固的城镇,对次他深信不疑,何况还有三百架火炮和投石车,二十多位成名骑士,十几位祭司和法师带领着八千步兵,而这些军队全都在边关服兵役超过五年,这样的一支军队,可以说是战无不胜,除非——败给环境。
  卡地摩叹了口气,扭头问旁边的人:“X重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运到?”
  一个骑士答道:“至少要再过半个月。”
  卡地摩直勾勾地望着硝烟四起的地方,突然挥手:“把火扑灭,检查一下我们能得到多少吃的,尽可能抢救食水。”
  “团长!”一个骑士捧着一颗人头含泪跑了进来,“法拉也死了!”
  “但他还是帮我们带了。”卡地摩把长剑抽出来,只为了能够扶着剑柄站稳。他喜欢那个姿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样可以让他心里宁静,“法拉!为什么……每天都有人死,但是为什么是你?”
  卡地摩是冷酷的人,但并不无情。法拉只是个斥候,他们相识八年,私下说话不超过二十句,但是法拉每次都能把重要的消息带回来。法拉的死让他意识到沙漠的冷酷,战况的变幻莫测,他一定要更小心,直到援军到来。
  “报告!他们确实曾经到过这里。”有人汇报,是关于年特几个人的行踪,“要不要再次派出斥候?”
  “不用了。”卡地摩带领众人走向寨内,“祝他们走运。”
  “法拉……”那个捧着人头的骑士终于泣不成声,“我希望能把他送回去!”
  “为什么?”卡地摩停住脚步,“他死在这里,他属于这里!运回去尸体会腐烂,至少我们让他瞑目。”
  “去他妈的!”那骑士不顾一切喊起来,“我不怕臭,至少让他埋在我们人类的土壤。”
  “这里就是我们的土壤!”卡地摩一把揪住失态的部下,指着那座破落的城寨,“你听清楚,从今天起这里就是边境!这里会变成城堡!而城堡的名字,还有方圆五百里的沙漠,都叫法拉,去给我标在地图上!法拉城,法拉沙漠,法拉!法拉!”
  夕阳映照下,最后传来一声沙丘野人的惨叫,法拉的夜幕降临,渐渐有灯火亮起,祭祀的祈祷声仿佛沙漠的呢喃。
  “不想听到……”
  “好冷……”即使裹着两件披风,米蕾妮娅还是觉得冷。她的嘴唇发紫,她没有告诉别人,她这么虚弱是因为她已经发烧好几天了,战斗时强行使用魔法消耗了她的体力,加重了她的病情。她用技巧让年特无法察觉,但是现在年特终于还是发觉了。
  “西亚夫!还有没有水?”年特大喊大叫,他可以忍耐,但是米蕾妮娅不行;他可以看着很多人死去无动于衷,但是米蕾妮娅死去不行。
  “没有了。我们本来就是随手抢的,没有了很正常。”西亚夫仍然很镇定,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但是这个时候就算镇定也帮不了太多的忙。
  西亚夫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驼囊,确实没有了。那些沙丘野人在仓促间逃回城寨,又仓促间迎战,根本没有整理随身物品,能得到一些食物残渣和半壶水已经很侥幸。或者说,他们现在还活着已经很侥幸。
  “为什么会这样?”年特几乎疯狂,他突然很受不了西亚夫这样毫不在乎的样子,讨厌他的健谈,讨厌的他的发型和五颜六色。他用力地抓着西亚夫的衣襟,声嘶力竭:“想想办法!”
  “吼!”西亚夫将他甩开,“你的智慧呢?人类不是很聪明?应该人类来想办法!”
  年特用手揪着头发,不住咒骂:“该死!我就是没有办法!”
  米蕾妮娅已经有些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喊着:“年特……”年特连忙跑过去,跪倒在她身边。
  “哼!”西亚夫有些不高兴,但是能够理解年特和他的不同之处,“女人只是泄欲和繁殖的工具,况且要死也没有办法啊。死了就是弱者,干吗这么激动?”不过转回头来想,米蕾妮娅是首屈一指的强大魔法师,从某种意义上讲怎么也不该是弱者。
  西亚夫权衡良久,突然拔出刀子,一刀刺死了最虚弱的骆驼。驼群不住嘶叫,西亚夫用水壶将血都盛起来,递给年特。
  年特心中不安,但是总算满怀希望。“谢谢!”年特趁着米蕾妮娅昏昏沉沉把血都给她灌进去。“呜……”米蕾妮娅突然坐起来想吐,年特连忙将她的嘴捂住,不断揉着她的后背。
  “不要……不要吐……”年特竟然哭了。
  西亚夫看着觉得不可思议:“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但是为什么又会强大?”年特和米蕾妮娅都是他所看好的勇者,但是他们竟然又都这么脆弱,肉体脆弱,精神也脆弱,那么他们的力量在哪里?年特猛烈地抽泣着,而西亚夫默默地望着他。
  “这就是哭……”西亚夫和人类打了很久交道,这种表现也见过几次,但是至今还是觉得很不理解。他只能提醒那个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算是勇士的家伙:“这些血保存不了多久,她必须在两天内康复。”
  “没关系,”年特将再度昏迷的米蕾妮娅搂在怀里,啜泣着,“我的血总是新鲜的。”
  西亚夫欲言又止,突然觉得哭泣也不一定是懦弱的表现。摇摇头,西亚夫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智力水平还不足以了解人类。
  “太可笑了,先病倒的是神官自己……”米蕾妮娅总是这么打趣,“神官要么不得病,要么很麻烦……”
  “我不怕麻烦。”年特心里欢喜,但是不露声色。他做到了他的诺言,第三天里,他就开始放自己的血,用小伤口一滴滴收集在水壶里,而米蕾妮娅还以为是骆驼血。
  “真难相信!我靠骆驼血挺过来了。”米蕾妮娅已经能够忍受血的腥味,时常为那只牺牲的骆驼祈祷:“小骆驼,对不起!”
  “那是一只老骆驼。”西亚夫偶尔插上一句,就很破坏气氛,“而且光靠骆驼血你活不到现在!”对年特付出的牺牲,他开始有点儿佩服,所以扭头问:“值得吗?”
  “当然值得!”米蕾妮娅不知道西亚夫指的是什么,笑着说,“我的命很尊贵啊。”
  年特欣慰地抱着米蕾妮娅的腰,回答西亚夫说:“也许没有人好好地告诉过你,要付出,才会有收获。一般来说,付出的东西,在收获时会翻倍。”
  “对啊!”米蕾妮娅终于有了力气,就很喜欢说话,“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落后了——不会种庄稼,回头我们教你种地。你想,果子拿到你们那里就要制成果脯,不过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多付出些努力就会有的,花上几十年种果林出来,不过我帮你的话,两年就行……”
  西亚夫摇头,知道她根本不了解状况,年特已经流了半个月的血,快要不行了。年特不说,他也只能摇摇头:“小姐你确实比两头骆驼值……”
  年特望着茫茫的沙漠,心中有些期待。他又撑过来了,虽然只是些仙人掌、湿润的沙子、臭掉的骆驼肉,但是他还活着。西亚夫说就要有一快绿洲,和平的绿洲,即使是人类也能活着交易的绿洲。那真让人期待!
  沙丘后面到底还能有什么?
  年特不禁这样想,竟然掉进过会移动的湖,遇到食金蚁,有高大的仙人掌像仙人一样救命,而领路的野蛮人用儒雅的宫廷语言吼叫着告诉他们会有流沙,但是也会有绿洲。提到绿洲,他就不说了。他知道很多很多人类的语言,他的发音很标准,虽然嗓音粗糙。但是他不说了,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
  当年特见到绿洲的时候,就知道他为什么会不知道怎么说了。
  即使是最好的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们统统会死在路上。也许有知书达利理的人类侥幸到达,他们的脑中往往一片空白,跪在那里流着眼泪赞美一切,从所信奉的神到赖以生存的一小块黄油,他们想不起来高雅的词汇,因为他们发自内心的感动。
  年特也是一样。他辛苦地趴在那黄沙的边缘,诧异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片绿色,亲吻脚边的第一株绿草,喃喃地说着:“我们到了!米蕾妮娅,是绿洲!”而米蕾妮娅喘息着趴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地笑,然后又呜呜地哭。
  西亚夫不解地望着他们,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丢下他们往前走。
  “人类!又有人类来了!”几个野蛮人的小孩嬉笑着从远处跑过来,“快去看他们哭!”
  那是绿色的草甸,围绕着一个不小的湖泊,水很浅,也很清澈,没有什么水草,所以更像是一块宝石,人们就叫它宝石湖。
  年特和米蕾妮娅贪婪地望着那湖边简陋的木屋,茅草屋顶说不出的可爱。白色的猪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云朵。几只猪皮包着的小脚出现在眼前,随即是一个水罐和几句听不懂的话。不管来这里的人是什么种族,什么语言,他们的第一个要求总是一样的。
  米蕾妮娅终于可以大口地喝水,完全浸润自己的双唇。那干裂的嘴唇一旦沾了水,顷刻间就变得嫣红,如同一朵泣血的花。什么姿势或是不文雅什么的都无所谓了,米蕾妮娅只知道这是她最痛快的一回。
  年特耐心地等待着她喝完,眼见罐子就要变空,喉头不断蠕动。周围的小孩子们一阵哄笑,使得他干脆不看水罐,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打量起那些天使般的小野蛮人。
  接近人类的细腻皮肤,有发白,但是耳朵很尖很长,牙齿也是,两颗虎牙略微的伸在嘴唇外面,使他们看上去有些狡猾。蓝色的眼珠和湖水很像,有的穿着兽皮,大耳朵上穿着耳环,有的——是人类!
  年特惊奇地发现了这一点儿,有人类在他们中间!但是他还来不及说话,那些小孩子一哄而散,似乎又有社呢们让他们更感兴趣,连水罐也不要了。
  “呃……”米蕾妮娅终于放下水罐,突然发现年特还一口没喝。忘着空空的水罐,米蕾妮娅的脸红得像番茄,“对不起……你应该提醒我的。对,对不起!”
  年特咽了口唾沫,依然微笑:“没关系,立即就有水了,你喝够了就好。”
  “等一下!”米蕾妮娅放下水罐,突然扑进年特怀里,献上深情的一吻。她耐心地用舌头润泽年特干涸的嘴唇,希望能够有所补偿。年特搂着她倒早沙滩上,翻滚回了沙丘的背后。当任何索取都没有阻碍,年特渐渐变得放肆,再然后,任何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西亚夫拿着一个大水罐来找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在沙丘的另一面停住,大声说:“现在做这个会脱水身亡!”
  “啊!”米蕾妮娅惊觉,一把将年特推开,“我们,我们……”
  年特把头扎进沙子里,用力地捶打地面:“死野蛮人!怎么都不会分时机啊!”
  西亚夫:“你到底喝不喝水?还是已经喝过了?”
  “喝!”年特拼命往这边爬,西亚夫拿的真是一个大水罐,年特几乎将头也扎进去,喝得太急,呛得半死。
  米蕾妮娅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帮他敲打后背:“你要不要紧?慢一点儿……”
  “哈哈!”年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莫过于今天,当水涌进喉咙,便觉得是生命活力涌进来了。年特抬起头,突然想起那个小野蛮人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很长,他记得很清楚,所以微笑着问西亚夫:“爱帏幔克斯依特,这是‘你好’的意思吗?”
  “不,”西亚夫回答,“是说每个人到这里都吻那珠草……”
  年特:“……”
  “啊,就是你刚才亲过的那一珠,其实那珠草很有名,每个人都知道那珠草……”
  年特:“那么……它不是新发芽的吗?”
  “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