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冬儿      更新:2021-02-18 19:14      字数:4770
  醉花町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只今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位公子,有没有桃君的邀请函?”女子拿着蒲扇,站在门口媚媚的拦住来人去路。
  “邀请函?那是何物?”说话的是一位面目十分清秀的男子。只见他身着一件上好质地的蓝衣,衣摆上更有金线钩边,一派富贵公子之相,却又像行走江湖的武者。
  此刻,男子好奇的立在门口,手也习惯性的抚上腰间所别的精巧匕首,心想:这醉花町莫不是成了桃君的私宅,见上一面还需要什么邀请函?
  “公子不是本地人?”女子看着面前一脸温柔的男子,缓缓道来。此人眼中有一种另类的光芒,把整个眼睛衬托的格外明亮,让人顿时心生好感。
  女子打量着面前的温文男子,虽然面目有些女气,举手投足的风范却绝对是大家出身。他一边用扇子习惯性的扇着凉风,一边解释,“今日,是桃君的十八岁生辰。”这会稽第一名人,排场何止如此。只有不是本地而慕名前来的,才不甚了解吧。
  “哦?”男子更加奇怪。早闻这桃君让众多王侯将相一掷千金,本以为是夸大其词的……可是今日所见,烟花之人,竟有如此排场来庆祝生辰之日,实在了得。
  这个桃君究竟是何许人物?
  男子本就是好奇之人,眼睛只是一转,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制饰物递于女子手中,“我今天正是来参加桃君的宴席,这个,正是我要赠予他的生辰之礼。”
  女子先是一愣,随即接下饰物……
  玉制饰物足足有手掌大小,苍绿的表面之下,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色彩在肆意流动。这是举世难求的宝玉,此人却是轻易送出,说他家财万贯也并不为过。“刚刚媚姬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女子拿着饰物,媚眼如丝的看着来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会稽数一数二的烟花之地……它还有一个十分诗意的名字,叫醉花町。
  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点,烟花之地都会有那么一个花魁月旦之类的人物。而在这个醉花町之中,桃君便是花容天下的人物。这场宴席,原本就是为了提高其人知名度而设。
  在当今会稽,烟花之地多如牛毛,其中的出色人物也各有千秋。比如写意楼的云谛,才情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练得一手好琴,琴声婉转悠扬期期艾艾,深得达官子弟的心意;比如东春阁的千翎,面孔轻灵,俊逸不凡,且心思委婉灵动,擅于讨人欢心,深得富甲名绅的垂涎……只有这位醉花町的桃君,虽没有云谛的才情,没有千翎的喜人,却单凭出尘出仙毫不做作的气质惊艳傲物,红遍会稽……
  回眸一笑,虽没有百媚顿生,却足以倾国倾城。这个形容,指的正是桃君其人。
  醉花町本没有这么好的名声,直到一年之前的堂会,桃君的出现……
  都说近墨者黑,而这桃君却是出淤泥而不染呢。如此美丽的人物,并不做卖身勾当,却依然吸引得天下人来此一睹庐山真面。
  仅仅一年,会稽的桃君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原,多少王侯将相一掷千金只得见上一面。而这个桃君,却是从来足不出户,又定了一天最多只接三客的规矩……三客的限量,在会稽的风尘行业开到了天价,想见到他,更可谓难于登天。今日他竟然会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实在难能可贵。
  媚姬在醉花町专门负责接客,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男子的玉饰,自然不是桃君的信物,而确实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媚姬见多识广,自然练就一番鉴赏能力。
  做他们这一行的,自然是为的一个钱字。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里,推磨到不至于,买个通行的方便倒是不在话下。
  “奴家多有得罪,公子有请!”媚姬瞬间换上一副职业笑容,侧身把男子迎了进去。
  会稽毕竟不是很大的城池,醉花町固然是数一数二的花楼,却没有太大的排场,即使是大厅也显得有些拥挤。
  男子优雅的跺步在热闹的厅堂之中,少了几分嫖客应有的淫靡之色,多了几分闲散游玩的洒脱和怡然自得。此刻,已经渐渐的融入了大厅的环境。
  满室的人物,说说笑笑,闲散的就好象置身于普通酒馆之中,却大都是一身的富贵。毕竟,会稽第一红菱的客人,买得起一百两一张的“入场券”,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些平常人物。
  男子皱着眉头的选择了一个角落立定。这种热闹的地方,他一向应付不来……虚假虚幻,尔虞我诈,只有他那个有风流浪子之称的兄长,才会在此等场合乐不思彼,流连忘返。
  人不风流枉少年!
  天之骄子,有足够的本钱,如此游戏人间。
  自小时起,便有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因为感情问题找上家门,兄长只是挥一挥手,随便摆平,丝毫没有责任之心。那些人明知兄长滥情,却还是死心塌地的追着这个,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人物……期待他终有一天,会迷途知返。
  就在男子安定于角落无聊的数着手指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前幽幽响起,“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螓首膏发,自然娥眉,见者靡不啧啧。王侯将相,比比皆是,为博一笑,一掷千金……”
  什么意思?男子皱起秀丽的眉毛。他抬手行礼,“不知兄台有何赐教?”
  来人哈哈一笑,“此话正是民间对桃君的形容之词,阁下可否听过?”
  “……”男子撇撇嘴,有些不屑。市井传闻,多有虚夸之词。虽然排场如此大,也不见得果真是什么神人。“不知兄台可曾听过一种说法,太多的期待总是换来更多的失望。”
  来人叹了口气,微微低头,“小姐,随我回去吧。”从头至尾,都是公式化的口吻,意义为何,显而易见。
  他的兄长,负了天下人,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却还是关心的。
  “不要。”他瘪瘪嘴,继续优哉的坐在那里,不理身前的华服男子。“我要看桃君。”既然已经被识破真身,也没必要跟他客气下去。
  “少爷很担心您。”那人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决。
  “担心?他会担心我?”蓝衣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当然担心,您是他唯一的妹妹。”说话的是当今欧阳世家大公子的心腹景天。此人向来小心谨慎,心思细密。
  “那他为什么不许我嫁给若楦哥哥。”说到这里,欧阳晴雨就一肚子怨恨。即使以死要挟,欧阳靖阳都是沉默不许,还谈什么担心?真是笑话!
  景天一阵沉默。他何尝看得惯自视甚高的少爷突然之间如此疯狂的迷恋一个同性。
  亲情和爱情,果真不能两全。f
  “小姐,少爷嘱咐一定要带您回去。”
  “不行,我要找人。”女子敷衍。富家小姐,自幼娇纵,怎么可能听话。
  “找谁?属下帮您找。”男子也不肯退让。
  “……”女子沉默。她曾默默的在心里发誓,找不到那个人,她决不回欧阳山庄……她确实是出来找人。不料找遍会稽,都没有找到……
  景天再次叹气,“您找不到他的。”惹人怜爱的小姐,虽然从小养尊处优,甚是霸道,却总是让人不忍心伤害。
  欧阳晴雨先是一愣,随即听出他弦外有音。“你是什么意思?”
  男子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主子,喃喃的仿佛耳语,“少爷也来了。”他早一步遇到了奉少爷。
  奉少爷,奉若楦,是奉家唯一的后人。当年奉氏一家多半死于江湖争斗,奉若楦便被世交欧阳世家收留。欧阳庄主本待他如己出,却不料这个狐狸精竟把自家一儿一女的神智都勾了去。女儿也就罢了,他儿子却喜欢一个男人,这说出去可成何体统。自然是让他早早的断了这个念才好……
  两个月前,欧阳靖阳整满二十岁,虽然其人风流韵事举不胜举,却依然免不了家族联姻的习俗。欧阳庄主东挑西选,最后选择了江南第一富甲的邱家。邱家小姐也是天生丽质,文德兼备,深得欧阳世家众位长辈的心意。于是,未免夜长梦多,两家定于下月十八联姻,急忙准备。而就在这个时候,奉若楦突然从欧阳家中消失,杳无音讯。
  欧阳晴雨美丽稚气的脸上顿时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忧伤,她苦笑着说,“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早就被兄长找到了。
  英武的兄长,凡事都让着她的,却在这件事情上,不肯谦让一丝一毫。
  “他们在哪?” 她突然笑的灿烂,甚至肩膀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景天不语。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我跟你回去哈。”聪慧的女子顿时明白一二,眼中渐渐的闪现一种近乎绝灭的光辉。说着,她毫不犹豫的率先跨出醉花町的厅门。既然已失先机,留下看个什么桃君也没有兴致了。在她眼中,天下的美人,也比不上一个奉若楦。
  你们明明没有结果,为什么不肯让给我?
  奉若楦
  你们明明没有结果,为什么不肯让给我?
  那厢边,在醉花町后面的厢房之内,一位高大英武的男子紧紧的搂着他的情人,“只有你,我不能让给任何人。”
  仔细看去,他眼中的灵光闪亮,与欧阳晴雨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一分霸气,少了一分柔美。
  怀中的美人紧紧皱着秀丽的眉头,比女子更加美貌精致的脸庞上,表情甚是无奈。“少爷,她怎么办?”
  因为奉家与欧阳家是世交,府中的人也同样尊称奉若楦为“少爷”,可是他自己却清楚的很,他不过是个“孤儿”而已。将来,也最多不过是欧阳世家的管家。他没有一刻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毕竟,在那个世界,他也是切身感受过等级差异的。
  世界上什么最实在?除了钱就是权。为了这些东西,每个人都可以不择手段……那个世界是,这个世界也一样。通用的,不会有什么不同啊。
  所以,他总是恭敬的叫那个人少爷,卑躬屈膝的叫法让他觉得符合自己的身份,让他乐不思彼。
  “不要叫我少爷。”男子霸道的皱起眉头。“我说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像以前一样叫我就可以。”
  男子枕着对方的胸膛,眼神盈满笑意。当权者,总是会施予他的奴隶一些小小的“特权”,当然这种特权是建立在不损害他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奉若楦自然记得,小的时候,这个人还是个霸道的小毛头,还不懂得收敛自己的厉气。他曾亲口让奉若楦趴在地上装马,只因为欧阳庄主不让他骑马……你说你不能失去我?难道你是想表示我这个只配做马的“牲畜”很重要么?
  于是,在心中冷笑过后,若楦柔柔的叫出那个名字,“……靖阳。”看到那人露出满意的表情,他继续问,“她怎么办?”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也见不得她受伤害。
  “谁?”男子明知故问。
  “你妹妹。”他的表情有一丝狡洁。这个人喜欢霸占一切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而若楦自己,却喜欢看他一脸不爽的表情,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便顺了他的意。
  “你知道的,”听到这三个字,男子的脸黑了几分,语意中明显有些醋意,“只有这件事,我不能让她。”为什么?因为奉若楦这个人,不能代替?不能代替的东西,凭什么换给别人?
  “可是……”他的脸中有一股抑郁之色。那个女孩子,笑容灿烂,虽然霸道却似乎不经世事。
  本来是绝世的美人,本来会有绝顶的傲人归宿,却固执的执意倾心于他。
  其实,任何人都不忍心伤害那个天性善良的女孩子……
  “没有可是!” 你永远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男子突然急躁的吻上爱人的薄唇,疯狂的索取。他贵为四大家族之首欧阳世家的接班人,他拥有绝世的权力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可以不顾天下人的眼光选择所爱,可他却看不透这份爱情。
  这个人的心,究竟是爱着他,还是他的妹妹?他看不懂,他控制不得,所以感觉恐惧……
  他没有这个气度,成全心爱的人。成全他,去爱上别人……
  所以,
  他只能霸道的占有,只能这样!
  “若楦,我爱你。”欧阳靖阳紧紧拥着心爱的人,力气大的想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然而他怀里的人却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毫不反抗。这让欧阳有种挫败感,“你……不相信吗?”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相信?若楦先是一愣,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我相信,我当然相信。”有人对我说他爱我,有人对我说他不能没有我……这么好的事,我为什么不相信?
  “你……你爱我吗?”他不确定的问。
  若楦抬眼看着欧阳靖阳,明明是霸气云天的人物,何必与他演这场闹剧?何必啊……他就这样在那个人怀里笑的花枝乱颤,他说,“爱?爱是什么?”
  那个人先是一愣,便又把他更紧的抱在怀里,沉默。若楦,你身边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你变的这么冷漠……
  若楦默默的承受欧阳靖阳的激情,眼底闪过一丝忧郁。此刻,他的心中没由来的刺痛,或许还掺杂了其他的一些什么,却绝没有激动……没有那种恋爱一般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