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8 18:29      字数:4943
  对军宝具的威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朝Lancer撞了过去。
  就在巨人用严厉的声音准备唤出宝具之名的瞬间,感受到死亡向自己迫近的Lancer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执着双枪朝反方向飞奔躲避。
  宝具攻击的方向正好是Master所在之处的另一面,这让Berserker得以没有任何顾忌地、尽情地挥洒出最强一击。
  就像放射出无数彗星交错而成的雷光,使黑夜像白昼一样明亮。
  尽管事先做出了预判,Lancer躲避雷霆光线的路径却并不顺利。几乎是一路在广场上跌过去的。在Berserker的眼里,他甚至怀疑Lancer是不是已经无法控制住奔跑的步伐,双脚脱离贴合的地面被轰飞了起来。枪兵敏捷A+的属性,这一次,没能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救出它的持有者。
  【理想的荣辱之路】是宝具【枪之子】用以劈斩的大范围攻击。挥落时的巨雷会使伤害范围扩大。拥有足以扫灭一整支军队的巨大杀伤力。
  其撕裂大地的距离相当于瓦茨拉夫广场三分之二的长度。整座广场被巨大的一字型痕迹切成两半。所经之途留下恐怖的印记,被宝具劈开的地面尽皆化为黑炭。
  Berserker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Lancer踉跄的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远。
  被烧焦的糊味刺激着口鼻,非
  常难闻。隆隆作响的轰鸣声由高到低,终于消散了。等到呛人的浓烟逐渐散去后,Berserker看见了横陈在地上的『那个』。
  真不愧为英灵芬恩最厉害的宝具。完全承受了这一击威力的Lancer,连最后的遗言都没能留下,如同破布般倒在碎成沙砾的石堆里。
  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为了确认尸体而靠近的Berserker慎重地向其慢慢走去。既没有抽搐也没有发出任何呻吟的Lancer,是死了吧。
  躺倒在地上的那个悲惨的样子,在遥远过往的本布尔宾山曾经见到过。
  于是第二次地,用自己的双手杀死了迪卢木多。
  “终于——”Berserker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波纹,“我做到了。”
  和过去告别,他做到了——
  为了惩处拐走公主的叛徒,忍受不了舆论压力的芬恩拍案而起,如发狂的野兽般命令手下追捕二人。被妒火冲昏了头脑的英雄不但派遣骑士团的部下追杀迪卢木多,更从同盟者手中调动外援。
  追捕队追着迪卢木多的足迹跑遍整个爱尔兰。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争斗,尸横遍野只为见证这段悲剧的感情。
  十六年过去了,旷日持久的追杀早已让骑士团出现裂痕。对一个缔造了丰功伟绩的英雄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自己奠定的基业在自己尚存在世的时候就消亡了。
  强大得不可一世的费奥纳骑士团为何会走向覆灭?迪卢木多的死便是转折点。
  年老的芬恩统御力渐弱,众多部族不再臣服于他的统治。骑士团内部因为首领对第一骑士的冷酷而人心涣散,犹如一盘散沙。甚至早在迪卢木多和公主的私奔东窗事发后,众多坐看芬恩笑话的势力便盘算着向他发起挑战。
  暴戾的芬恩,癫狂的芬恩。人们对于这位传奇的英雄,在他前后半生的评价截然不同。就因为遗弃了迪卢木多而对他盖棺定论。将他青年时代的功绩全盘否定了。
  十六年间的追捕,在与迪卢木多的对抗中,芬恩屡战屡败。与海上三王战斗、与巨人族战斗,甚至与芬恩的乳母战斗。迪卢木多一次又一次挫败他的主君,拆穿他的诡计。芬恩一次又一次败给背叛的部下,被外人嗤笑。
  国王康马克推翻了芬恩与格拉尼亚的政治联姻,认迪卢木多为女婿。芬恩眼看着他的骑士远离费奥纳的驻地,和理应属于自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有什么东西在啃咬芬恩的身体。体内涌动的黑色血浆凝结成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他曾经也是正义的化身。他也曾年轻过,也曾美貌出众,也曾孔武过人。可是,却因为岁数见长这无法抗拒的因素而遭到公主嫌弃,失去未婚妻的青睐。
  四处勾人的外甥夺去了他的幸福。芬恩所做的仅仅只是为了捍卫丈夫的尊严。
  不管怎样,迪卢木多最终在自己的算计下死去了。而正是迪卢木多的死,使芬恩身败名裂,丧失了在整个骑士团中的威信,使费奥纳的勇士们深深记住了这个一向公正仁慈的团长阴暗的一面。
  骑士团分裂成好几个派系。甚至,连芬恩的亲孙子都因为迪卢木多的死对他拔刀相向。
  随着时间流逝,爱尔兰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芬恩与康马克之间的嫌隙渐渐扩大。费奥纳名义上是爱尔兰王国的守护者,但入团誓言效忠的对象却是芬恩而非康马克。国王的女儿和骑士团的首领和亲未成,加上费奥纳的实力越来越强大,至尊王认为这股实力已经对王位造成了威胁。
  晚年越来越孤立的芬恩,陷入到越来越艰难的境地。痛失重要的臂膀迪卢木多,骑士团的成员反对他,国王猜忌提防着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容不下他。
  终于,费奥纳骑士团在王军的攻击和内部分裂中灭亡了。
  迟暮的英雄迎来末路。芬恩·麦克库尔,这位极具争议的英雄结束了前后反差巨大的一生。
  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罪行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善行也不会因为死亡而永存。英雄的灵魂脱离时间的限制,进入永恒。
  终究是生活在世俗的眼光里,承受着世人毁誉参半的批判。无时无刻不在绝望中游走。即使死后也没能得到安宁。
  芬恩自责,芬恩懊悔,芬恩怨恨……这些东西日复一日如蛆附骨般折磨着他。
  与人抗争,还是与己抗争。
  真的是迪卢木多毁了芬恩的一切吗,还是自己毁了自己的一切?
  那段历史的两名当事人,迪卢木多没有在精神上垮掉,可芬恩却垮掉了。
  倘若有一个途径能让自己裁决罪恶的话,愿不愿意用理性作为代价去交换。在那世界之外的英灵王座上,他听到了来自远方传来的召唤。
  成为狂暴的野兽吧。成为永不迷茫的怪物吧。
  ——我是芬恩。拥有金鲑鱼的智慧,能知晓一切事情,却读不懂自己的心。
  Berserker用变成『Berserker』来释放自己的心魔。时光荏苒,直到在圣杯战争中再次遇见成为Lancer的那个骑士。
  胸腔中的恨意没有褪色。
  芬恩像以前那样憎恨着迪卢木多,因为他夺走了公主。恨之入骨,因为他的骑士竟在他和公主之间选择了后者。
  如果有『九十分』的『爱』,那么『恨』就有满满的『一百分』。
  尽管如此,尽管你这样辜负我,尽管你这样伤我的心。只要你肯回来,步入正轨,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依然愿意待你如初。
  可你却连迟疑都没有便跟着『她们』一去不回。过去也好,现在也好。
  如果你选择不了正确的道路,那么,我唯有忍痛放弃你。
  死在这里吧,迪卢木多。
  死吧……
  Berserker的肩膀和他的心情一样慢慢垂落。用微笑赶跑因为讽刺而略感失意的心境。
  误以为战胜对手的成就感使他的注意力迟钝下来,放松了警惕。在那瞬间翻身跳起向他撞过去的人——Lancer,血迹沾满了他的手。Berserker不知道对方居然用诈死来发动偷袭,完全没有想到,品尝惊愕的人居然会是自己。
  胸口袭来一阵剧痛。身体比大脑更早一步理解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充满惊讶的目光,盯在赫然贯穿了自己的枪刃那绯红色的光芒上。
  Lancer的双手清晰地感受到Berserker的心跳,长枪紧握在右手和已然解除了麻痹的左手上,用力刺进那厚实的胸膛。
  他在苦苦的坚持中等到了这个时机。在这场战争的最后关头,Lancer终于学会如何欺诈,如何不折手段地踏过敌人的尸体夺取胜利。
  已经在执念下化身为俘虏的Lancer现在做的是他生平最不齿的事。这是和一直尊奉着的骑士道完全背道而驰的事。即使智慧如英灵芬恩,这一回都没能看透Lancer的意图,即使连Berserker这样的智者,都没有看穿Lancer佯装失败后伺机偷袭的这个举措。
  因为此等行为,完全不应该是迪卢木多·奥迪那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Berserker一定坚信着Lancer绝不是做出这种事情的小人吧。
  “即使这样,我也要赢——”
  被称为费奥纳破绽元凶的骑士,向直到最后都不愿宽恕他的主君悲切地诉说着。结果,就连Berserker都低估了Lancer想要获胜的心。
  “我不求你能够原谅。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
  他再也不会像生前那样去求得芬恩的原谅,因为他没有被原谅的资格。
  “从我答应带走格拉尼亚的那一刻起,就已覆水难收。不论怎样都是叛徒的我,根本不需要向你解释。”
  他从不解释,因为从一开始便回不了头。再怎样解释都无法洗尽他的罪孽。
  迪卢木多的确是被公主的禁制困住了,但绝不会用这个借口去乞求芬恩的原谅。他为费奥纳立下无数战功,但他同样不会以此作为筹码要求芬恩原谅。迪卢木多甚至从来没有沾亲带故,以自己是芬恩外甥的身份去请求舅舅原谅他。
  “我就是罪人。所以,我才会来圣杯战争赎罪——”
  背对着月光,Lancer的头深埋在身躯魁梧的Berserker留在地上的阴影里。没有人能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只是低垂着头,一口气说出了所有想要表达的话。
  ……我想要赎罪的原委,正是因为那个时候没能为您尽忠到底啊!
  这样的痛苦该去向谁诉说呢?自己还有话必须告诉他。可是这句话提到了嗓子眼却怎样都说不出来,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因为这一次和芬恩成了那种关系。
  敌人。
  迪卢木多的忠诚……只能献给签订了圣杯契约的那位主人。
  “——只是这么简单吗?”
  那些困惑了Berserker一生的问题,在临近终焉之刻从Lancer口中得到了解答。也许正是辗转反侧地在这些问题上不停地质问着自己,才会让他沉沦为狂战士的吧。然而,当真的得到这个结果后,Berserker却发现自己连认真去听的心思都没有。很枯燥,很失落。这明明是他曾经疯狂追求的答案。
  “真是索然无味。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
  在嘴角勾起的轻笑中,Berserker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这一剑倾斜着角度从左肩一直嵌入身体,撕筋裂骨,粗暴而又野蛮。利刃与坚硬的人骨摩擦碰撞,发出钝器研磨石块般的怪声。足以判定为致命伤的一击,直接就将敌人的左半边身体破坏了。咬牙不吭一声的Lancer没有去躲。
  鲜血从肩部裂开的断层汩汩涌出。粘稠的液体水乳·交融地混合在一起,从两具不同身体的不同伤处流淌下来。猩红一片。这其中有Berserker的也有Lancer的。
  Berserker的拇指抚过爱的泪痣,那颗魅惑了包括格拉尼亚在内众多女性的元凶,在静静的感慨中抬脚踢向Lancer腰间。被这一凌空飞腿踢中的身体仿佛干草一般飞舞在空中,最后狠狠摔在地上并滚动了几下。死也不吭一声的Lancer依旧没有去躲。
  Lancer仰倒在刚才假装躺卧的地上,满身疮痍。在对军宝具面前演戏的Lancer虽然没有全中,却依然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现在近距离遭受如此暴力的一剑后,『死』已经是必然的了。
  从低处传来的微弱痛苦的喘息,悄悄地渗透进了Berserker的耳里。
  这副情形看起来,是同归于尽了。
  也好。违背骑士道义,趁敌人松懈时突然袭击得来的伤,就用自己的血来偿还吧。
  两位凯尔特英灵的绝境通过主从之间的契约,传递给了远在数百米之外的二人。以利亚和荷雅门狄皆是一言不发,凝然注视着广场的彼端。
  ……咦?
  Lancer闭着的眼睑开始颤抖。微凉的水滴落在他的眼角,划过面颊,最终落在他的身上。
  猛然间睁开的眼睛,蜂蜜色的金眸用满是诧异的目光注视着从试管中把水洒向自己的Berserker。
  映在自己眼里的,是那个一如既往的慈祥的眼神。
  这不是在做梦吧?
  Lancer在一瞬间感觉到逐渐涌起的对自身的羞耻心。在偷袭Berserker的时候都没有流泪的这个男人,但是现在,他哭了。
  前世从未能喝到的治愈之水,原来,是这样的甘甜而又苦涩。
  “即使你夺走格拉尼亚,你也罪不至死。这是我欠你的。”
  我想要维护的,只是身为费奥纳首领的声誉和一个男人的脸面。我从来没有因为公主被你抢走而感到愤怒,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