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8 18:29      字数:4966
  对他的主人而言,无论做出迎敌还是联合的决定,从来都是不夹杂任何私情、独立于个人情感之外的冷酷判断。在决意除掉Berserker主从的时候就是那样了。Lancer实在不该怀疑荷雅门狄的初衷和Archer有关。
  Archer是失去主人的Servant了,怎么看都没有捧得圣杯的资格。避免这场无意义的血光之灾,把矛头指向那个疯狂的英灵Caster,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是纵横于圣杯战场的Master应该具备的谋略,是眼下最正确的选择。
  低垂而下的双枪代表了Lancer颓丧的心境。面对已成定局的事实,这位枪之英灵也只能无力地垂下肩膀。
  “我不介意……我选择遵从御主的决定。承诺暂时休战……仅限这次!”
  从荷雅门狄的身后传来了极不情愿的回答声。Lancer的语调断断续续。任凭他再怎样不服气,他的反对和抵触都没有意义了。
  这样一来,对抗Caster同盟的两名Servant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达成一致。
  “——”
  水晶球没有窃听的用途,可呈现在眼前的画面已经很清楚了。
  这次不是优柔寡断贻误了战机,而是命数吗?
  Caster经历了从大喜到大悲的巨大落差。以三大骑士职阶中的两人为对手的话,没有充足的准备根本抵挡不了。
  不管怎样还是收集到一些有用信息的,但是也不能继续逗留了。
  匆匆在羊皮纸上留下几行字后,Caster咽下愤怒和耻辱,没有任何空闲地解除实体迅速从树林撤退了。
  Lancer虽然放下双枪,但他的眼神依旧犀利,目光直直对准Archer。看到枪兵放置在身体两侧的魔枪随着紧握住枪身的双手而微微颤抖时,Archer对此报以坏笑。
  “看得出来你的内心很彷徨。这样没法全力战斗吧?”
  此话一出,周围忽然变得异常安静。Lancer一反常态迟迟没有作答,只是阴森森地看着Archer,让荷雅门狄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扩大。
  “喂,Lancer的Master,我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Archer像是暗中叹了口气一样,移开看向Lancer的视线,接下去说,“上次约定好的,再次见面必须报上你的名讳!”
  “……荷雅门狄。”
  为什么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总是会觉得怪怪的?
  “嗯,还算坦率,我收下了。”Archer满意地点了点头,碧眸向二人扫去,“我们何时向Caster动手?我已经忍不住想象和Lancer兵戟相见的场面了。”
  “……”
  可是这对主从却没有一个人应答。被荷雅门狄无视了很久的Lancer,难过地紧咬下唇盯着脚下的泥土。荷雅门狄与他站在一起,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命令他马上投入到战斗。
  看得出来,Lancer对未来充满了迷惘。不止是见到芬恩的缘故,荷雅门狄知道想必和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绝不是因为他们话不投机——而是更加深层的难言之隐。
  不管两个人的作战方针或行事风格有多大的差异,终归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坚持到现在。作为御主有义务开导从者为他解开心结,从根本上解决目前的困境。荷雅门狄深知这一点,但她不是安慰能手,在替人排忧解难这方面的天赋为零。
  Archer很快觉察到气氛中慢慢加剧的凝结程度。盟友的动摇让他不乐观地摇了下头:
  “看来你们之间还有麻烦事没解决干净。等准备好了再通知我吧!”
  一针见血地说完后,Archer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掉头离去。在阵阵轻雾中模糊轮廓,消去了身形。
  不请自来的客人们相继离去的这座废弃工厂外,寂静再一次造访了。
  让空气变得凝重的原因有两个。一个不用说是Berserker带给Lancer的震撼了,包括荷雅门狄以阿琪娅和芬恩为狩猎对象所耍的阴谋也算在其中;至于另一个原因就在Archer身上了。
  Lancer对Archer不满的态度并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经过战争第二日的血洗游轮——被迫执行命令的Archer从未做过任何正面解释,也难怪当时无论是Lancer还是Rider都把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除此之外,战争第四日的死战,在Lancer看来Archer无疑是助纣为虐了,Rider不幸牺牲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最后,战争第五日,也是最关键的因素——Archer趁他身陷敌穴的时候和主人来往得过于密切了。
  明明那个男人在两天前还是他们的死敌——
  Lancer知道以自家Master独立坚强的个性是不可能受到外人蛊惑的,这也越发说明是出于自愿和Archer缔结盟约了。
  Lancer看着
  身边的女子,用极为复杂的目光。
  “荷雅门狄殿下,您从未给予骑士真正的信任,是吗?”
  ——为什么连作恶多端的Archer都能够被相信,他却得不到?
  荷雅门狄有些错愕了。
  在这种时候更改了往日死板的“主人”称谓,虽然那样叫唤她的Lancer总是不免让她想起过去的从者,不过现在突然被冠以更加庄重的叫法让荷雅门狄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其实,早在布鲁塞尔相遇后,每当这个英灵恭恭敬敬地叫她主人时,她就不止一次想把【你根本没记住我的名字吧】这种略有些闹别扭的问题说出来了。
  啊啊——别想多余的事,快回到正轨!
  现在他们遇到的问题,是“信任危机”没错了吧。
  “请您务必给我一个答复——”
  身边的Lancer敛容催促着。
  “我……当然没有……啊,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
  荷雅门狄终于艰涩地发出了声音。企盼得到回复的Servant没有一丝马虎,她知道不是敷衍了事的时候了,必须一丝不苟地去回答Lancer简直让她乱了阵脚,差点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
  “我的意思是‘从未给予信任’这种事当然没有了。你会为我击败格林沙,我很确信。但是对象换成芬恩的话……我不想让你难堪。”
  “所以您就选择自己出手是吗——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你为此恼怒也是人之常情,我的确是该向你道歉……”
  面对枪兵英挺的身姿和积压着些许沉痛的质问声,荷雅门狄飘忽不定的视线呈现出一种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窘迫意味。
  “不。”Lancer却摇摇头,“请您相信,我的双枪必定会替您扫除一切敌人。”
  “……包括芬恩?你过去的主君?”
  “吾主,您为何对这一点如此惊讶?”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他继续。
  “无论您是否信任我,我都是会为您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您献上圣杯的。”Lancer将右手的红枪插在地上,神情肃穆地把手放于胸前,高声说道,“遇见芬恩就退缩的话——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接连两次没有尽到骑士的职责吗?我发誓尽忠的主君是您——荷雅门狄殿下。骑士精神不容许背主行为——生前已经破例过一次的那种事情,我迪卢木多·奥迪那赌上所有名誉,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荷雅门狄几乎大吃一惊。Lancer愤慨的宣言让她感到心中隐隐作痛。因为Lancer就像是刻意地想要把所有忧郁的情绪扫荡掉才会这么说,甚至摆出一副为了战胜迷茫干脆一了百了豁出去的态度。
  这是欲盖弥彰吧。
  但是Lancer却认为有必要这么做。或许是想尽快摆脱Berserker、还有Archer留在心中的阴霾吧。
  “知道了,我也是这么坚信着的。”
  听到荷雅门狄这样说,Lancer的目光缓和了一些,表情也放松了。就算只是不怎么专业的慰劳话语他也会当做良药收下。此时的他太需要御主的鼓励作为肯定自己的犒赏了。
  “那么——请对接下来的行动进行指示。”
  山风撩起枪兵额前垂落的那缕碎发。荷雅门狄把凝视着那张英俊容颜的视线转向天空。
  “嗯……”
  Lancer将头低了一下,表示他在听着。
  “……快到晚饭时间了吧。当然是回市区找家餐厅坐下来吃饭了。等酒醉饭饱以后,我们就去旧城区——”
  ——让Caster彻底退出圣杯战争!
  “遵命。”
  得到指令的Lancer屈身行了一礼,开始护送主人离去。
  循环往复地踏入圣杯之旅,做出重返疆场的决定——在没有走到底以前Lancer不能回头、不能裹足不前。既然选择走上这条道路,那么——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自然而然地,一定要走到最后一站。
  旅途的终点在前方向他招手,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Lancer说服自己平复心情。对于任何偶然或者必然的结果,他都会拭目以待。
  ***
  ……
  野猪凄厉的惨叫响彻整座山头。
  这里是本布尔宾山。
  刀枪不入的魔猪是早年被迪卢木多的父亲杀死的小儿子,他同母异父的弟弟所变。
  加注在魔猪身上的禁制——你将引领迪卢木多去往死亡之途,你自身的生命亦不能比他更漫长——弟弟的父亲为了报复,下达了这条连受害者本人都不知道的恶毒诅咒。
  芬恩知道,他当时在场。
  【听到猎犬的吠叫必须参与狩猎;
  同伴提出要求时不可拒绝;
  不可狩猎野猪;
  会被受了诅咒的魔猪害死。】
  ——芬恩利用迪卢木多身上的数条禁制,设下一个局。
  死神在向英雄逼近。他即将走进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中,一个将要了他性命的圈套……
  迪卢木多在浅浅的睡梦中被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吵醒,不顾妻子反对,寻找声音源头一路追到本布尔宾山。他看见独行的芬恩在那里打猎,并叫他帮忙,于是欣喜地奔了过去。
  横里冲出来的黑影将迪卢木多撞倒。芬恩躲了起来,猎犬们看见野猪巨大的体型,吓得四散而去。
  这是一头能够防御所有枪剑的强大魔猪,迪卢木多精准的投射和凌厉的攻击没有任何意义。随身携带的只有短枪和短剑。“必灭的黄蔷薇”弹落在地,“微小的忿怒”被折断了。魔猪又长又大的獠牙在他身体两侧留下致命伤,失去武装的迪卢木多徘徊在死亡线上,只能拿起掉在身旁的剑柄,用力击碎它的头骨。
  就这样,在芬恩的设计和陷害下,不明真相的英雄杀死了自己的兄弟。
  仰躺在山坡上的迪卢木多浑身浴血,芬恩回到他的身边。
  “是多年的桃源生活蹉跎了我吗,竟会被一头野猪伤成这样……”倒在血洼中,迪卢木多艰难地咳出一口血,这么说着,“……难怪安格斯嘱咐我不可狩猎野猪,原来是我没用。”
  安格斯·麦·奥格,凯尔特神话中爱与青春之神,最出色的魔法师,迪卢木多的养父。从英雄出生起就一直看护着他,只有这一次食言了。
  “它不是一般的野猪。你伤不了它,在你还很小的时候,你和它都被下过禁制。”屈膝在一边的芬恩话音冰冷疏离,面无表情地说。
  “救我……”迪卢木多气若游丝,“九步之外就有溪水……”
  拥有奇迹的芬恩,掌中之水能治愈一切伤痕。在战场上,芬恩曾这样无数次挽救过费奥纳勇士的性命。
  芬恩为他取了水,捧在掌心。但是当他注视着眼前濒死的迪卢木多,这名年迈的英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断持续的斗争片段。
  迪卢木多痛苦地看着芬恩,想起格拉尼亚立下的禁制,让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主君。他能理解芬恩的怒火和妒意。背叛少时许诺的忠义,长达十六年的私奔。如今,他早已将本该嫁给芬恩的公主娶为妻室,丧失再称他一声“吾主”的资格了。
  “……芬恩。”迪卢木多低声轻喃。
  被这样叫唤的老英雄浑身一震,洒落了掌中就快要递到跟前的溪水。
  迪卢木多不再称呼我为“吾主”——你把忠诚都给了那个女人,不再效忠我了吗?!
  “救救我……”
  湿漉漉的沾满鲜血的手指,迪卢木多挪动手指,想要拉住芬恩的衣角。虚弱的声音已然轻不可闻。
  芬恩俯视着迪卢木多躺在地上的惨状,想起他们在树下对弈,想起他们在庆功宴上开怀痛饮,想起他们策马奔腾在草原上。
  他们一同冒险,一同围猎,一同御敌。他们一同欢笑,一同悲伤,一同分担。
  他是骑士团的领袖,他是骑士团的宠儿。
  他是他的舅舅,他是他的外甥。
  他是他追逐的星辰之光,他是他呵护的灵魂之火。
  芬恩第二次汲来满满一捧水。但他还没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格拉尼亚,点燃了他的妒火。芬恩又一次被嫉妒所掌控,于是指缝一松,沁凉的溪水在他的掌中溜走,漏个精光。
  “你……没有原谅我……夺走格拉尼亚……”
  “……”
  芬恩漠然低首。在心中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