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1-02-18 13:20      字数:4794
  “孩子,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看着眼前这名沉静美丽的少女,佳迪不自觉地心生疼爱,柔声问道。
  佳迪来自莱德星系,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袭银色头发垂到肩头,特有的水晶眼眸徊异于地球的圆眸,但向夜就是觉得莫名的熟悉,她想起她的地球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曾经也是疼爱而温和地看着她,声音柔柔的,软软的。不自觉地,她把手搭上佳迪的手臂:“佳迪女士,我……很愿意成为你的学生,聆听你的教导……”
  看着向夜和佳迪女士很快熟悉和亲密起来,站在一旁久未出声的江某人终于开口了:“佳迪女士,我也想成为你的学生。”
  闻言,佳迪转过头来,有些吃惊地望向他:“你也想进入乐系?”江牧她也是知道的,西菲尔安家的少爷,来自军事家族。但她认为他应该更适合武系,而来自九天的游戏资料也显示他需要的是武系的知识。而她听闻武系的第一导师达塔先生很看中他。
  “是的,我自小也曾习古琴,希望能通过你的拜师评测。”
  虽然有点犹豫,但佳迪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起身去取来有着八根弦的古琴交与江牧:“弹奏一首曲吧,我会认真地为你评测的。”
  接过古琴,向佳迪颔首,没有望向一旁微微露出讶色的向夜,江牧坐下,手覆琴弦,“叮……”,指动,弦颤,音起。
  如万军覆境,如屏息对敌,如血战沙场,如落日军歌,或厮杀,或对峙,或败走,琴音嘶鸣如一曲鏖战,悲嗡如一首军令,荡气回肠又催人泪下。最后余音袅袅恍若暮年的军士看不到家乡的路的黯然。
  几乎从琴音响起的一霎那佳迪女士就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地被琴音所吸引。曲罢,她仍然闭着双眼掩去眼底的泪光:“好一曲《沙场》……多少年了,这么气势磅礴而铁血柔情的战歌,我好久没听过了……”睁开眼,水光闪润,望向肃手按琴的江牧,“孩子,你的心,刚硬与柔软,不可思议的组合啊……”
  摇摇头,江牧听不懂她喃喃自语般的话,只是认真地看向同样震慑回不过神的向夜,却是对着佳迪女士发问:“佳迪女士,我通过了吗?”
  恍然回过神来的佳迪不好意思地拭去眼角滑落的水光,微笑着点点头:“当然,你的琴音,能颤动心灵,很有天分。”
  也回过神来的向夜终于反应过来,这人,真的贯彻“黏”字诀……
  佳迪从不轻易收学生,是以她的学生数量极为稀少,而今年她又仅仅看中了向夜和江牧这两个新生,所以向夜开学以来的第一堂正式课程,就随意地选择了学府后山的一个树林里。
  抚摸着手里的玉石埙,佳迪温柔地问向倚着树干的向夜:“我看过你的游戏资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是毒师吧?”看向夜点点头,她才又笑道:“毒师的主要武器是笛子。古语中,笛,以竹为上佳。因由着竹的种类、年月、制作方式,笛子的音色也略有不同。向夜,你认为音乐有什么用?”
  侧首思考,向夜握着手心里的紫竹笛,道:“能稳定情绪吧……”
  “这也是它的一种作用吧,”佳迪点头,转头示意江牧:“江牧,你认为呢?”
  “我只知道,军队中的乐声能激发军士的气势。紧张激昂的声音是战败时的最好士气,反之靡靡之音会让人过于轻散。”江牧似有似无地按着膝上的古琴,修长手指掠过点点斑驳阳光。
  “其实你们两个所说的,就是音乐最普遍而众人皆知的用途。向夜,你在游戏里是毒师,你接触过的技能有没有让你发现一个音乐最大的秘密?”
  “是控制。”点头,向夜自然明白毒师技能的精髓是什么。但她一直觉得使出来的毒师技能没有想象中的强大,而无论她怎么练习,也不能使之更上一层楼,这让她有点丧气。
  心魇
  “并不是所有的音乐都被每个人轻易接收。际遇、性格、喜好,都会影响一个人更易于接受相同感觉的乐声。”似乎看出向夜的疑惑,佳迪继续解说:“好比江牧,你的琴音激越、大气、铁血,同样,你更容易被这类型的音乐打动。但就好似不同情绪之下你的语气变化,不同情绪下你也会不自觉地与相同感觉的音乐发生共鸣。而共鸣的极限,情绪,甚至思维、行动,会被音乐所操控,随着乐声变化而变化。三界时期的毒师,都是一流的音乐操控者,更是洞察人心的心理家。”顿了顿,接着道:“不要小看声音的神奇,所谓共鸣,并不仅止于智慧类生物。”
  如突然打开了一扇窗,抹开了山林间深深浅浅的迷雾,向夜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技能为什么无法达到如期,原来是因为她并没有细致地去感悟过笛声中发散的情绪,直白点说,没有使目标和自己的笛声达到共鸣。
  “那我应该怎样做?”向夜有点兴奋,她明白她这才是真正触摸到了毒师技能的大门。
  佳迪笑笑,很高兴她能理解过来:“莫急,音乐的操控对施者天分的要求很高,你现在需要一点一点地去熟悉各种情绪的表达。向夜,可以看出来你的音乐太压抑了,即使你能完整地表达出曲子的感情,但始终欠缺真实。你必须去体会那种感情。这一课,就是我要求你去完成的,体会各种各样的感情。需知,即使你现在的乐声虽然能让人沉醉和喜爱,但还达不到共鸣。在这一点上,我反而觉得江牧更具优势,”说着,佳迪转头望向一直认真听着的江牧,“他看似冷漠,实质内心有情,特别是对你的情,浓烈、真实、明了,他是一个有情的孩子。而向夜,”转回她,“你看似有情,实质仍然带着拘谨和自我封闭,放不开、猜忌、退缩,这样的你,就算音色操控得再好,也不能真正打动人。你带着自我的枷锁,困住了自己的情,也困住了别人。”
  枷锁……紧抓着手里的竹笛,向夜有种被看透的狼狈。难道学音乐的果然都是敏锐的人?向夜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更是不敢转头去看一旁的江牧。她一直看着江牧毫无保留地给予自己渴求的感情,也看着身边游戏每个人真心给予的信赖。但也就只是看着,是否就如佳迪女士所说,她把自己封闭着,只是看着,猜忌着,不肯相信和付出?
  而答案,其实早就刻在心底。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课,而佳迪女士又是说了什么然后又离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小安静的树林里只剩下她自己,往常总站在自己身边的江牧,也没有了人影。有些萧索,有些难过,有些松了一口气。如今自己自私无情的心思被揭穿,她觉得最无法面对的,就是始终在身旁的江牧。这种时候,她谁也不愿意见到,多想就一个人,把自己放逐在宇宙黑洞中……
  再上游戏,贪狼城依然喧嚣热闹,让刚才的树林只影有种虚假的感觉。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又才是虚假?身后黎婴的厢房门虚虚掩着,澈糜推开门走入,黎婴明艳的面容偎在雪白的靠枕上,抬眼见是她,扒了扒酒红短发,不甘不愿地道:“好吧好吧,我答应加入踏云九天就是了!你也用不着老来烦我了。”
  有一刹那没有反应过来的澈糜怔怔地反问:“什么?”
  察觉她不对劲的黎婴撑起身,探出半个身子榻外,皱眉道:“夜,发生什么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澈糜想把一切都说出来,起码把这些深埋在她心底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于是,她说了,用着罕见的疲累的声音开始说,说她的不安,说她的猜忌,说她的冷漠,说她的如坠梦里。说到最后,她甚至不自觉地露出了自厌,这样一个晦暗的自己,凭什么能得到美好的东西。
  黎婴一直挑着眉听,即使听到不以为意,也没有出声打断。直到澈糜再也说不出什么,把自己埋入另一侧的软榻上,才用着她一贯讽刺的语气道:“你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
  “是的,害怕。夜,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而把你自己想象得这般不堪。”黎婴撑着腮,斜斜地勾着眼看向向夜,“但,夜,我不是傻瓜,相信那个人也不是傻瓜,所有不自觉聚在你身边的人更不会是傻瓜。你又凭什么否定,你没有值得我们喜爱的地方呢?”
  “多爱自己一点吧……”走下榻,黎婴按着向夜不停耸动的肩头,一向嘲讽的眼是罕见的怜惜。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赶在今天结束前更新了……呜……幸好赶上了……
  变
  再次见到月翱,澈糜才惊觉距离上一次的再见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月华洒落,湖水粼粼
  反射着光,垂柳枝条拂过水面,扩散开圈圈的波纹。这个男子就这么站在杨柳边,便一如那像要
  飘飞而去一般。分别之后的再见,他似乎越加的不食人间烟火般虚幻,连微笑也遥远得像几光年
  以外的事情了。
  “好久不见了,懵儿。”转过身,月翱在月光下益加温柔的脸转向了澈糜,微笑着的嘴角依稀带
  着往常不可见的苦涩。他喟叹,看着澈糜陌生但隐隐熟悉的脸廓,眼底浮起的,是难解的情绪。
  看着他依然熟悉的温柔笑意,澈糜知道自己还是抗拒不了这人的温柔,如此善意和温暖:“月翱
  ,的确好久不见了。抱歉,前段时间我现实有事……”
  摇摇头,月翱理解地一笑,打断她的道歉:“不用道歉的,懵儿,你知道我不会在乎这些,况且
  ,是我说了等你的。”转向湖面,他有些感慨:“懵儿,你变了好多,我几乎不能相信,你是之
  前那个一脸开朗的懵儿。”
  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澈糜冲口而出:“所以我才成为了澈糜!”话毕,咬着下唇,才想起自己从
  前的幼稚,突然有种无颜面对的尴尬。
  没有去看身后她的神情,月翱低低地说道:“是啊,所以你不再是懵儿了,不再是了……”自嘲
  地一笑,他浅浅的声线继续传来:“懵……不,澈糜,我并不知道原来浣之找过你。抱歉,她只
  是傲了点,并没有恶意的。”
  云皖之!澈糜想起那个一脸矜远而带着高傲的女子,这个如月男子的未婚妻:“或许,我该感谢
  她的话,因为她,我才明白到以前一直自以为是得多可怕。”
  沉默一下子蔓延开来,月翱怔怔地望着湖面倒月不知道在想什么,澈糜望着他的身影,回顾着从
  前。
  似乎一个世纪那么久,仿佛下了什么决定,月翱猛地转过身,重新面对澈糜,不同的是,以往无
  论发生什么事都漾着温柔笑意的眼此刻果决、痛楚、矛盾:“我是安一凉。”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那句轻浅而清晰的话回荡在耳边。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又必须说什么,睁得大大的杏眼是满满的惊讶和不可置信。月翱是安一凉,安一凉是月翱。
  那个温润如水的男子,这个温柔如月的男子,居然是同一个人吗?是了,这样的温暖,这样的让
  人不自觉亲近,还能有谁,他们该是一个人。但澈糜无法自那种如遭猛击的震讶中反应过来。只
  能呆呆地望着月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认出你,是因为懵儿和你的性格真的不像。那么开朗、自信、积极,就像我曾经希望你成
  为的那种小妹妹。或者其实你依然保留了属于夜的果决和慧黠,只不过你选择不表现在我面前。
  我面前的你始终如依恋兄长的妹妹。小夜,那样的懵儿,是我十多年前期望的你。”月翱深吸一
  口气,选择了开口,他无法只是看着而什么都不做,幸福,曾经他已经触摸到了边缘,却因为茫
  然不知而失之交臂,这次,他选择将一切告之,默默地守候,不会是更好的办法:“那样的懵儿
  ,是我所喜爱的妹妹,却不会是我想与之一生的人。”
  震了震,澈糜还是选择沉默。今夜的冲击太多,她觉得什么语言也组织不了,只能听着,看着,
  这个从幼年时一直占据自己心底一角的人,说出那些藏了多少年的事。
  “云皖之,是我外公安排的。”自嘲一笑,“我总不愿意去伤害身边的人,所以当外公为了我,
  特意挑来顶尖医术的云皖之作为可以照顾我这个多病之躯的人时,我没有拒绝。”贪恋地看着月
  光下的澈糜,月翱眼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