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猫王      更新:2021-02-16 22:49      字数:5022
  份浓烈而无望的爱情让自己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她终究还是不够坚持不够倔犟。当她像一个乞丐一样,跟着赵小熊流浪到这座城市寻找离开自己的孟古的时候,孟古只是一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就让她的心碎成了片,再也拼凑不起。她甚至悲哀地想,幸亏这句话是赵小熊转达给自己的,如果是孟古当面告诉自己的,她不知道自己那时那刻该怎么去面对。
  ……
  眼泪,再次在许暖的眼里打转。
  林欣转过头,说,许暖,咱们走吧。
  许暖慌忙地将脸别到一旁,眼泪滴在了手背上。
  你是否也曾这样,因为想起某个人而泪如雨下?
  【2】
  离开礼堂,许暖被林欣拉着在篮球场上晒了一下午太阳。    林欣指着那些抱着篮球飞奔的大一大二的小学弟们对许暖感慨说,我刚进大学的时候吧,我妈一千二百万个叮嘱——林欣啊,林欣,你可千万不要谈恋爱,影响学习啊!于是,我就很乖地不谈恋爱。结果如今大四了,在这些小弟弟们眼里,我估计是阿姨辈的人了。你说,咱父母这些没读过大学的人,是不是就不知道大学是培养情圣、睡神、游戏迷的圣殿啊?
  许暖又笑了,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地抿着,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小小的矜持,优美异常,只是眼神里带着琉璃一样的苍凉。
  林欣说,许暖,你妈也是这么嘱咐你的吧?
  许暖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欣突然岔开话题,问道,许暖,上周你和赵小熊一起领着的那个小女孩是谁啊?小模样和你长得可真像!
  许暖一愣,脸蓦地红了起来,有些慌乱地回答道,啊,小蝶?我……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了尘土里。
  林欣好奇地问,你妹?你亲妹?
  许暖的脸微微地红了,点头,却不做声,转移目光不去看林欣。
  林欣再一次感慨道,你妹和你长得可真像。不过,转而,她又对着篮球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的少年们独自喃喃,你妹最多七八岁吧?年龄怎么和你相差这么大啊!你十五六岁时你妈才给你添了妹妹,你妈肯定没计划生育吧?挨罚了吧?
  许暖尴尬地笑了笑,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掩饰自己的尴尬。
  傍晚,许暖告别了林欣,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住在明阳路上的一栋小公寓里,一楼,附带一个小小的花园。公寓前面不足千米是市政府,后面不足八百米是大型购物中心。这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也算是繁华中的安静之所。
  许暖常坐在小花园里的石凳上,看着地上的蚂蚁发呆。阳光暖洋洋地扑打在她乌黑的头发上。赵小熊偶尔会跟在她身边,一起数蚂蚁。
  这处安静之所,是那个叫庄毅的男子给她的。与其说他将她生生地囚禁了四年,不如说,他给了她四年安稳。
  衣食无忧,免于漂泊。
  不过,她和他之间的一切,都是秘密。
  秘密到连最好的朋友林欣都不知晓。
  许暖打开公寓的房门,将课本一股脑儿地扔在地上。
  她刚要开灯,忽然看见沙发旁边有一个如同幽灵一样的黑影,吓得她差点喊出声音。声音还没发出来,那种熟悉的薰衣草香与薄荷香混合在一起的古龙水味,让她立刻明白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怎么……你怎么来了?许暖恢复了正常之后,努力地向门口靠了靠,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四年来,她跟他的关系很难讲清楚。她憎恨他,却又不得不依附他。
  那男子并未起身,依旧斜靠在沙发上,身体舒展,如同摇曳的花草,带着一种袭人的气息。他看了看许暖,笑,嘴角弯成了诱人的弧度,眼眸仿佛水波荡漾的湖面,深不见底,他说,怎么,难道你还想要其他的男人光顾你的公寓?
  说完,他从沙发上起身,像一个巨大的暗影一般,缓缓地向许暖走去。
  许暖下意识地靠后,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房门边上了,于是她连忙辩解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庄先生。
  庄毅笑了笑,他听得出许暖言语中的“庄先生”所透露出的那份距离感,虽然这让他很不爽,但是他很满意许暖见到自己时如同小鹿一样惊骇的样子。
  他将双手抱在胸前,凝视着许暖,说,你极力做出这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好像很了解男人们的口味嘛。怎么?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
  “老本行”这三个字,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一样,蘸着硫酸,刺入许暖的骨隙,生生地将她的自尊腐蚀瓦解掉了。
  十九岁那年,在庄毅面前,她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在身上留下了永远洗不掉的罪恶烙印。
  许暖看着庄毅,对于他的这种嘲讽,她虽然伤心却也麻木了。于是,虽然眼中含泪,她却选择了低下头沉默不语。
  半晌,她默默地说,庄先生,您要是没有什么事吩咐的话,那我休息去了。说完,她就从庄毅身边走开,向卧室走去。
  这就是许暖,喜欢沉默的许暖。
  沉默的爱,沉默的恨,沉默的忍耐。
  哪怕内心里掀起了千层巨浪,哪怕天崩地裂,可她整个人却永远如同水墨画里沉睡的莲花一样。而这一点,恰恰是庄毅所不能忍受的,在他看来,一个女人,可以对着他哭,可以对着他歇斯底里,但唯独不能无视他。
  这是他最痛恨许暖的地方。
  所以,未等许暖走开,他就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像拎小鸡似的,将她纤巧的身体抵在墙上。他的双手如同桎梏,将她的双手牢牢锁住,并将她的身体狠狠地压在墙壁上。许暖衬衫的下摆被扯起,露出圆润而漂亮的小腹。腰身间的丝丝凉意,让她开始扭动,她试图摆脱庄毅的钳制。
  庄毅的神情愈加凝重,近乎暴戾,他根本就没在意许暖腰间的那一段春光,或者说,他见过的旖旎春色太多了,许暖露的这些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他压低着嗓音,语调中却透着不容反抗的意味,他说,这几天你给我在家里老实地待着!哪里都不许去,更不能去学校!
  庄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李乐的车祸事件与梁小爽的自杀事件,会让许暖再次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他不希望她被曝光,至少不希望现在被曝光。
  许暖看着他英俊的容颜,心里冷笑一声——让我去学校读书的是你,不让我去学校读书的也是你!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不过听你的摆布就是。一个任你摆布的女子,你又何苦亲自登门呢?你只需让你的助理打一个电话,我照做就是。
  不过,这些话,许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水瓶座的人,永远都这样,瓶子里的水,是外人不知的深浅。
  许暖冷漠地看着庄毅,葡萄一样的瞳仁里隐约藏着丝丝的恨意,这让庄毅极为不爽,他腾出一只手,狠狠地捏住许暖小巧的下巴,冷着脸,在许暖的耳边冷冷地说道,别跟我玩个性!别对着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死人模样!你要记得,你的命还握在我的手里!
  许暖将脸别到一旁,依然沉默,睫毛安静地垂落,不安地颤动着。
  是的,她的命,还握在他手里。
  虽然,她不怕死。在很多年前,第一次遇见庄毅的夜里,她就已经让自己死去了。只是,她不想自己的小妹妹许蝶死去。
  许蝶,是许暖的命。
  许蝶,也是庄毅要挟许暖的筹码。
  公寓的灯光映在他俊美如玉的脸上,他的眼神里隐约有了一丝疲惫之色。
  庄毅放开许暖,拉了拉衣领,松开那条绛紫色的领带。
  他对许暖说,去!给我倒杯水,冰的。
  命令的口气,不容置疑。
  【3(1)】
  第一次遇见庄毅,许暖十九岁。   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雪。
  那时,她的妹妹,许蝶,还不满三岁,小小的女孩,蜷缩在烂尾楼那堆破旧的被子里瑟瑟发抖,像一只熟透了的虾子。她咳嗽很多天了,窝在许暖的怀里,一边咳嗽一边因为疼痛而哭泣,最后,没了力气,不能咳嗽也不能哭泣,仿佛只能等着生命的终止。
  风从四面吹来,细小的雪花夹杂在风中,卷入屋内,落在许蝶红红的小脸上,瞬间融化。
  从垃圾堆里捡回的煤球炉上,炖着吃剩下的狗肉,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肉香,但是因为没有调料,所以这香气中带着略微的腥味。
  这只狗是赵小熊两天前拖回来的。那时,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前段日子,赵小熊在工地上伤到了腿,被工头赶了出来,剩下的一点点余钱都花光了,用在给赵小熊接骨上。而许暖去做钩毛衣的计件活计,老板不肯发工资。所以,他们只能饿着肚子。
  那天,赵小熊拖着受伤的腿出门了。回来的他一进门,就冲许暖咧着嘴巴笑了笑,说,咱们终于有口粮了,不用等死了。
  当时许暖正抱着生病的小蝶,当她看到满身是血的赵小熊拖回一只僵死的狼犬来时,还吓了一大跳。
  赵小熊拖回这只狗来之后,就再也没爬起来过,满身是被狗咬出来的伤口,他蜷缩在墙角,咬着牙,不去呻吟。许暖查看过他的伤口,猩红、狰狞,有的地方已经生了冻疮,连成了一片。他的下嘴唇也被撕裂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一直绵延到下巴。许暖看着看着就眼睛发酸,眼眶慢慢地变红,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赵小熊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许暖,努力地笑了笑,颤抖着受伤的嘴唇,说,对……不起啊,都怪我不小心摔坏了腿……我明明答应过你的,这次发工资,咱们就租个小屋子住,不再住这种烂尾楼了的……唉,都怪我没用啊,还让你们……挨饿。
  赵小熊张着嘴巴喃喃着,不小心扯痛了下嘴唇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却不得不掩饰着,对着许暖用力地笑。
  许暖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赵小熊的伤口上,咸涩的泪水弄痛了赵小熊,他的手紧缩了一下,又努力地抬起手,想为许暖擦眼泪,可是看到自己满手的皲裂和满是污泥的指甲,他又害羞地将手缩了回来——这么多年,许暖在他的心里,一直如一朵净白的莲花悄然盛开着,哪怕她深陷在污泥里,他却一直视她为珍宝。
  最后,他只能这样默默地望着她,努力地笑,让她放心。他忍着痛,说,傻瓜,我不疼的,真的不痛啊。
  可是嘴唇开合之间的那种被撕裂的巨大疼痛,将他的眼泪给逼了出来,他却努力地想咧着嘴巴笑给许暖看。
  许暖颤抖着手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再开口,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风雨如晦的城市,她和他相依为命。
  同分一个烤红薯,同吃一份盒饭,同喝一杯水。
  那天夜里,十九岁的许暖忍着呕吐,将那只狼犬剥皮、清洗、剖出内脏……那一刻,它是他们的救命餐。
  在这之前,许暖和所有女孩一样,很喜欢小动物。
  以前,孟古的家里,就养过一只大黄狗,孟古喊它阿黄。阿黄的“工作”很忙,不是跟着孟古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就是和隔壁的一只名叫小黑的狗一起去邻村找别的狗“串门”。偶尔,许暖去桃花寨子的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阿黄也会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一同跟在许暖身后的,还有孟古的傻小叔,那个眉目如画的英俊少年——孟谨诚。
  傻傻的谨诚小叔,坏坏的孟古哥哥,“工作”忙碌的阿黄。
  这曾经是许暖十六岁之前,生活里最重要最重要的部分。
  可是,十六岁之后,一次命运的突变,使得许暖不得不跟着赵小熊,逃离了桃花寨子,逃离了收养她的孟家。
  就在她离开桃花寨子的不久前,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将一颗苍耳沾在孟古的衣襟上,十六岁的少女,眉眼尚未长开,却有别样风情,她喊他孟古哥哥。他喊她旧时的名字,阮阮。
  阮阮,我一辈子都不会丢掉这颗苍耳的。十九岁的孟古曾经这样说。
  为什么啊?
  因为这颗苍耳就是阮阮,孟古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许阮阮的。
  你撒谎!奶奶说了,你过几天就要坐火车离开桃花寨子,去外省读大学……
  那我就带着这颗苍耳。苍耳在我身边,阮阮在我心里。
  ……
  苍耳在我身边,阮阮在我心里。
  冬雪纷纷的夜,烂尾楼里飘荡着一股狗肉的香味,十九岁的许暖再次想起十六岁时,孟古对自己说过的话,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她看着在炭火边熬煎的妹妹,那么小的身体,不住地抽搐着,似乎随时都会死去,这让她觉得可怕。她回头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赵小熊,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