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2-18 10:38      字数:4886
  荆楚浑身一颤,愤怒地尖叫起来:
  “那我也可以肯定一点,凶手正是你!”
  烛光似已凝固。屋里的三个人也似已凝固。
  吴夫人眯起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荆楚。终于,她缓缓开了口:“很抱歉,凶手并不是我。我之所以说抱歉,是因为凶手不是我,要不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你,你的离魂伞也就理所当然地归我所有了。”
  荆楚也嘘了口气:“很好,跟你决斗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既然你不是凶手,那么在下为方才的失言真诚地向夫人道歉。”
  吴夫人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在下向夫人赔礼了。”荆楚深深一揖:“因为在下方才将吴夫人当成了凶手,实在是太冒昧,太没礼貌了。”
  吴越大大松了口气:“我娘不会怪你的。娘,是不是?”
  “你少弄鬼,别当我不知道。”吴夫人狠狠瞪了吴越一眼,吴越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烛光又开始流动了。吴越面上重又出现了迷人的娇笑,吴夫人脸色仍然不好看,但也和缓多了。
  荆楚突然又冒了一句:“但在下尚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吴夫人能告诉在下家父被暗算那天夜里的情形。”
  吴夫人的脸又沉了下来:“越丫头已经说过了,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再白费一番口舌?”
  荆楚诚恳地道:“在下并非不相信,只是在下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门中五老和林老板的报告都说令狐一招是凶手,我听这句话听了也有五年了,再乍一听吴兄的叙述,自然会觉得有些大过离奇,太不可思议,并不是不相信。”
  “那,你现在是相信了?”吴夫人拉长了音,可以听出她非常不痛快。
  荆楚又是一揖:“在下恳请吴夫人告诉在下关于当时的情形,在下自会组织敞门人手,查问清楚。若果如夫人所言,则家父沉冤得雪,夫人就是在下的大恩人,敝门上下同感大德,在下终身亦不忘夫人之恩。”
  “我要是不说,也就成了你们的大仇人了,是不是?”
  吴夫人眼中又闪出了母狼一般阴狠的绿光。
  “那倒不会。至少,在下已经得知了令狐一招可能不是真凶的消息。这仍是吴夫人所赐,在下仍然感激不尽。”
  吴夫人讽刺地笑了起来:“你的感激和离魂门的感激,对我来说,实在也没什么用处,我又凭什么要做好人呢?”
  荆楚很想说:“难道一个人死了,你知道凶手是谁,竟不肯说出来吗?”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跟吴夫人这种人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吴夫人还在冷笑;“况且这其中又涉及到一个极厉害的组织,我可犯不着为了一个死人而引火烧身啊!”
  荆楚的心被重重地刺伤了。他想拂袖而去,但突然又是一个揖,沉声道:“吴夫人,在下恳求你说出来。”
  吴夫人看了他半晌,突然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道:“我可以说出来,但有代价,希望你能留下一件东西。”
  “离魂伞?对不对?”
  荆楚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响。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公平交易。”吴夫人的微笑显得更亲切更慈祥了:“给不给伞在你,说不说在我。”
  吴越眼巴巴地看着荆楚,似乎在央求他赶快答应了。
  “如果我不想听,也不给伞呢?”荆楚止住大笑,冷冷问道:“吴夫人又待如何呢?”
  “结果是一样的,你会死去,伞依然是我的。”吴夫人笑眯眯地叹了口气:“说实在话,这很有点恃强凌弱的味道。”
  荆楚看看伞,也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这把伞除了作为本门门主的信物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吴夫人和吴兄竟如此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它,甚至不惜将在下骗至迷花谷中。”
  吴夫人转向吴越,微笑着问道:“他的确是个傻小子,对不对?”
  荆楚冷笑:“在下傻不傻,不劳夫人挂心。只是我十分奇怪,夫人若是一见面就在伞,想在下的武功低微,万难抵挡。夫人又何苦编出许多谎话欺骗我呢?”
  吴夫人板起脸道;“你以为我骗你?”
  荆楚道:“不错,如果你让吴兄‘请’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夺伞,那么,在下当然有理由相信,夫人关于白马寺一战的叙述是不真实的。”
  “你错了,而且错得要命。”吴夫人叹了口气:“我刚才还觉得你反应很快,现在才发现你的确是个笨蛋。”
  荆楚笑笑:“看来我是笨蛋,笨到竟会相信吴兄邀请是善意的。”
  “我说你笨,并不是因为这个。”吴夫人道:“正因为我已下定决心要你的命和你的伞,我才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因为你若一死,这件事就没什么人知道了,我取了离魂伞之后,自然也不惧你们小小离魂门的虾兵蟹将了。”
  她怜悯地看着荆楚,像在看一只剥了皮的猫:“我是想让你当个明白鬼,到了阴司,也好找你爹的仇人报仇啊!”
  荆楚点点头:“谢谢夫人一番好意。”
  想了想,又道:“夫人杀了我,取了离魂伞,就自以为能安生么?‘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个道理夫人应该明白吧?”
  吴夫人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很痛心似地叹道:“这句话,岂非是你眼下境况的绝妙写照吗?”
  荆楚一愣,只好点头:“不错。”
  吴越面色苍白,呆立一旁,看着吴夫人,又看看荆楚,似乎想说什么,嘴唇颤了许久,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是不愿看到荆楚和她母亲之间即将到来的决斗的。
  荆楚举起伞,沉声道:“夫人请告诉在下凶手是谁,就可以放手夺伞了。”
  “你不后悔吗?”吴夫人好整以暇地扶了扶鬓边的一朵珠花。
  “无怨无悔!”荆楚由衷地道:“想来夫人不会不答应一个人临终前的最后一点心愿吧?”
  吴夫人微微一笑,极其文雅地站了起来:“我当然不会不答应的……”
  一语末了,屋外已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何小娇,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第十二章 夜猫子进宅
  吴夫人面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吴越也吃惊地张开了口。
  “荆楚不过是个无知小儿,你夺伞杀人倒也罢,何苦还要骗他?”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夜里听见这人的声音,真让人毛骨惊然。
  仿佛你是在听夜猫子叫,又像听见铁皮在石板地上刮动,让你感到说不出的难受。
  “阁下是什么人?”吴夫人竟又坐回了椅中,冷静地道:“半夜三更的,来迷花谷干什么?”
  那人怪笑道:“你当你这个小小的迷花谷,真能难倒老夫不成?笑话,笑话!”
  吴越尖声叫道:“然则阁下何必做梁上君子呢?”
  那人一阵狂笑,震得荆楚耳中一阵阵发紧、发痛,再看吴越,也是面色苍白,又惊又惧。
  很显然,来者以气功御音,克制敌人心神。
  能有如此修为的人,江湖上可说少而又少。荆楚不由忖道:“这人会不会是令狐一招,抑或是那个蒙面的用木剑的人?听他的意思,似乎吴夫人何小娇也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之一,至少她也脱不了干系。”
  他禁不住退了好几步,退到墙边,戒备地盯着吴夫人和吴越。
  “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老夫素来喜爱的就是梁上勾当,也不必硬充什么光明正大的人。”那人的话音夹着尖笑声一齐传了过来。
  吴夫人面色大变,头上的珠花也微微颤抖起来:“你是‘夜猫子’曹公旦?”
  “正是老夫。”那人叹了口气:“想不到当年武林第一美人何小娇还记得老夫,真令老夫感动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狗洞钻进去,嘿嘿,嘿嘿……”
  吴越看看荆楚,荆楚也看看吴越,二人眼中尽是迷惘的神色。因为他们都没有听说过“夜猫子”曹公旦这个人。
  一个人能称为“夜猫子”,能以气御音,而且能令何小娇如此害怕的话,那人的武功心计应该是怎样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更令吴越吃惊的是,曹公旦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进迷花谷,难道谷中的无数机关暗卡都没能奈何得了他吗?而且四下里寂寂无声,是不是谷中的人都已遭了曹公旦的毒手呢?
  吴越无法不害怕。
  荆楚还有一点没想到的,那就是吴夫人何小娇原来就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五老曾经说过,武林第一美人曾经在武林中红极一时,据说她就是血腥残暴的神秘组织“血鸳鸯令”的令主。
  他也不得不感到害怕。
  何小娇面上的惊恐之色在飞快地消失。她很快又能笑了,而且笑得很迷人:
  “既然是故人,曹先生何不进来一叙?”
  “她的脸变得好快。”荆楚对何小娇简直一点点好感都没有了。
  他一直都认为,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应该有自己的一定之规。如果看人下菜碟,一人千面,是最要不得的。
  曹公旦叹了口气:“原是应该进去一叙的。故人大多凋零,茫茫人海,皆是陌生面孔,求一故人亦难矣哉!
  不想今日倒得见一故人,而且是当年的第一号美人,若不进去看看聊聊,实在是有负如此春花、如此月色了。”
  何小娇咯咯娇笑起来:“曹先生光说不动,又岂是故人相见时该有的态度呢?”
  荆楚感到一阵悲凉:如果一个老夫人还要收拾起过去的狐媚勾当,岂不是太令人悲哀了么?
  烛影闪动,一个英爽高大的中年男人微笑着立在屋中。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好像是凭空就多出了这么一个人。
  荆楚和吴越都大吃一惊,他们都以为曹公旦该是个瘦小的小老头,不仅是因为他自称“老夫”,而且也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太难听。
  曹公旦的声音和他的相貌、体魄和气度都不相配,而且是极不相配。
  何小娇轻笑道:“好功夫!曹先生这一手‘神龙现身’,使得越发神妙了。”
  曹公旦斯斯文文地作了一揖:“何姑娘谬奖,曹某不敢当得很。这位一定是越丫头了?小时候我们都叫她‘丫丫’。那时候她才三岁吧,还没桌子高呢。”
  何小娇笑道:“怎么不是她?越儿,见过曹先生。”
  吴越福了一福,默不作声地瞟着曹公旦。
  此时曹公旦的声音已是浑厚悦耳,因而也就愈发使他变得潇洒可喜了。更可喜的是他身上那种成年男人特有的气质,更能打动少女的心。
  吴越忍不住看了看呆立一旁的荆楚,暗暗叹了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荆楚无法和曹公旦相比。除了年轻而外,荆楚在各方面都远不及曹公旦。
  但曹公旦只朝她微笑着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何小娇:“吴夫人,虽是十来年不见,夫人风韵,一如往昔啊!”
  何小娇笑得很得意:“曹先生谬奖,谁不知曹先生精通驻颜术呢?”
  荆楚暗暗忖道:“原来他会驻颜术,难怪看起来这么年轻。”
  曹公旦叹了口气,道:“老了,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加上风霜迫人,曹某已久不走动了。今日得睹故人风韵,真有沧海桑田之感哪!”
  荆楚不无奇怪地发现,曹公旦的叹息好像并不虚伪,他是真诚地发出了那一声叹息的。
  何小娇慢慢道:“曹先生此来,将何以教我?”
  “说出来不值一晒。”曹公旦优雅地微笑着:“一件夫人未必看得上眼的小玩意儿,在下想询问一下,不知夫人可肯割爱?”
  何小娇微微一怔,道:“不知曹先生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如果有的话,自然不负故人所求。”
  “夫人不是已经取到手了吗?”曹公旦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离魂伞?”何小娇的呼吸似乎一下子停止了,她的眼光在刹那间变得锐利了。
  “不错。”曹公旦柔声道:“想来夫人不会食言吧?而且,事成之后,曹某将有重谢。”
  “不知曹先生将以何物交换?”何小娇面上重又泛起了浅极的微笑。
  曾公旦叹了口气:“我知道若不将交换的条件先说出,吴夫人是不会答应的。不知夫人可曾听说过何出其人?”
  “何出?”何小娇、吴越和荆楚都是大吃一惊:“跟他有什么关系?”
  何小娇的面色已经铁青,何出是“血鸳鸯令”的仇人。虽然事情已过去许多许多年了,“血鸳鸯令”的人仍视何出为必除之人。
  吴越冷笑道:“他还没死?”
  曹公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