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18 09:20      字数:4807
  陈无方自觉今日听到的东西太多,心中早已是诸多不安,此时连忙点头道:“没错。高丽王本就因为我们带的朝廷公文而下令给与优惠,后来因为海盗一事,更是用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了我们很多高丽人参。听说,高丽人对于女真海盗早就是切齿痛恨,只是苦于找不到好办法,无力对抗而已。”
  “高丽哪里是无力对抗,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契机而已。”高俅冷笑一声,却也不解释其中缘由,而是径直对陈无方点了点头,“此次麻烦陈老亲自进京多有辛苦,其实,我本该等到十一月船队回来的时候再作计较,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总而言之,海上的事情,我就全都交给连家和陈老了!”
  次日上朝时,高俅才到文德殿前就被严均拉到了一边。
  “生女真节度使盈歌病重!”
  听到这打头一句话,高俅差点跳了起来:“这么快?上次高名们两个见到盈歌的时候,他似乎还身强力壮能骑马能射箭的,怎么会突然就一下子倒了?”
  严均对此却不以为然:“那些游牧民族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平日身体健康,一倒下就起不来地事多了,不足为奇。只不过之前和女真定下的约定是盈歌应允的,这一次他们一旦换了人,会不会翻脸不认账?”
  “你放心,盈歌去后上台的必然是他兄长的儿子乌雅束,他不会轻易背约的。我大宋在当初太宗皇帝想要重夺燕云的时候,就曾经对渤海和女真采取过贸易牵线,政治继之地做法。只是后来太宗北伐失败,澶渊之盟缔结后,渤海又为辽国所灭,我朝对女真那一头也就渐渐不再花什么力气。如今女真既然力图复苏,就一定不会拒绝这份‘好意’。”
  严均听到高俅刻意加重了“好意”两个字的语气,不觉莞尔一笑,原本因为骤得消息而生出地些许慌乱情绪也随即无影无踪。以他的见识经验本应该看得清这些,但关心则乱,他终究不是圣人。
  这一日的朝议旨在讨论蔡京提出的改各州县学的做法。大约是由于早就有所设想,蔡京在阐述道理地时候显得胸有成竹滔滔不绝,听在众人耳中却不啻是天大的震动。
  高俅这一次并没有得到蔡京事先通气,但一瞬间的惊愕过后,他很快镇静了下来←记得,范仲淹在庆历的时候来过这么一次兴学,王安石在熙丰变法的那会儿也搞过这么一次兴学,最后却全都以失败而告终。这县学、州学和太学的三级式教育看起来类似于现代教育,但其中却牵涉到方方面面,涉及到的银钱更可以说是数以千万计。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蔡京刚刚还提出,要在合适的时候废黜科举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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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趁着兴头上的赵佶询问群臣的时候,他便趁势站了出来。“元长公的兴学之举我大宋曾经有过两次,不啻是谋国之言。”
  这句话一出,不仅蔡京得意非凡,就连其它准备反对的人也勃然色变,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首相次相再次联成一线的表现。
  “但是,当年的庆历兴学和熙丰兴学同样得到了仁宗皇帝和神宗皇帝的,又为何会半途而废?为何这于天下士子有大利的良策,到头来却为人诟病?”高俅一口气两个反问过后,这才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各县皆设学校,大县养士五十人,中县养士四十人,小县养士三十人,光是这一笔开销,对于各县来说就是莫大的负担,一旦摊派到百姓身上,各位以为他们会赞颂朝廷的德政,还是会埋怨身上的负担?”
  “伯章的意思是,朝廷为了一时的支出,就该撇下这千秋大计于不顾么?”
  蔡京万万没有料到头一个出言反对的竟然是高俅,脸色顿时异常难看。“朝廷只需省一时之花用,则可备后世之储才,又可让家境贫寒者有入学的机会,如此一举数得的成人之美,又岂会为百姓所误解?他们的子弟能够在县学中接触圣贤之书,将来更可光宗耀祖,试问谁会为了顾惜一点银钱而废了自家子弟的前途?”
  “元长公,朝廷并不是只需省一时之花用,要把县学维持下去,朝廷每年都必须投入巨大的资金,而且任何时候都不能因为任何原因而断档!”高俅寸步不让地反击道,“以一个不到一千户的小县,供养三十学子的县学为例,每年的各种开销至少不下千贯,这样平均一户人家就得承担一贯钱。若是换作富庶的地方自然无所谓,可是对于那些连温饱尚不可得的地方呢?兴学乃是好事,但百姓子弟中能出人头地的终究是少数,能一举光耀门梢的自然会欢天喜地,可那些中人之资的普通人只会怨声载道。”
  御座上的赵佶原本已经十分心动,但在高俅的这样一番打击下,他又有些犹豫了:“如此说来,伯章是坚决反对兴学之举?”
  “臣实质上还是的。”高俅看也不看周围云里雾里的群臣一眼,深深躬身道,“兴建县学州学太学乃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好事,臣当然不会反对,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比起数目众多的州学县学来,圣上可以先下旨扩充太学。然后现在比较富庶的京畿路、京东路、京西路和两浙路择数地兴建州学县学,然后看情况再渐渐推广到各地。此乃造福子孙万民的好事,因此不可操之过急,哪怕是在二十年直至四十年内完成,依旧是圣上最大的德政,必为天下士子称颂。”
  第七卷 第三十九章 立场异嫌隙渐生
  “怎么会是高伯章第一个站出来?”
  忙碌完一日的政事回到府中,蔡京便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细细思量了起来′然他事先确实没有和高俅通气,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对于这些在大局上有利的事情,高俅向来都不会提出反对。正如先前的改革茶法,高俅不仅拾遗补缺提出了更好的建议,还在朝堂上为他挡去了一多半风雨,可此次居然如此坚决,着实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相爷!”
  听到外头刻意压低的呼唤声,他顿觉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吼道:“我不是吩咐过了么,不管什么大事都别在这个时候打扰!”
  “相爷,高相说是有要事……”
  那家人话音未落,面前的书房大门便突然打开了,吓得他连忙后退了几步,深深地弯下了腰。
  “去请高相到书房来,再沏一壶浓茶。”蔡京面沉如水地下令道,“另外吩咐下去,今晚除了内廷传召,否则不管有什么大事,也得等到我出来再说!”
  “是!”那家人连忙答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地奔了出去。
  高俅原本已经在家中用了晚饭,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造访蔡府←今天当众驳了蔡京的条陈,虽然最后的提议并没有完完全全反对此次兴学,但终究和蔡京的计划相差遥远,所以为了以后的大计,他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元长公,惫夜造访,实在是打搅了。”
  蔡京微微一笑,自己现在“呵呵,伯章你来得正好。要是你不来,我指不定也会杀到你的府上去!来,坐吧!”
  坐定之后,蔡京不待高俅开口便率先发话道:“伯章,我就不信你真的反对兴学。如今我大宋子民何止千万,但每年中进士的不过寥寥数百人,不少学子因为贫寒而无法入学,倘若朝廷放任下去,那么,我大宋的未来岂不是要败坏在我们手中?你也许在顾虑一时地钱粮开支。但是,这是千秋万代的大事,与之相比,区区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元长公,正是为了千秋万代,我今天才不得不反对此事。”高俅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在房内踱了两步,突然转身直视蔡京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衣食足而后知荣辱,这是一句老话。如果让我选择的话,那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办县学,而是乡学村学,只有让天下百姓俱能识文断字,那才是真正造福子孙万民,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我们有生之年甚至接下来的百年都不可能!”
  “兴学确实重要。但是,无论如何兴学,这些士子中始终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进入朝堂,而大多数的人却没有这个机会←们该怎么办,始终由县学养着他们?一旦年长,他们又靠什么谋生?我刚刚仔细琢磨过元长公你的条陈,看到了几条你今日在朝堂上没有提出来的。我觉得那才是眼下真正应该做地。在传统的儒家经义以及诗词歌赋之外,另开书学、画学、算学、天文等等。只有让士子除了出仕之外。还有别的谋生之道,学校才能真正落在实处。”
  蔡京越听越觉得诧异,最后情不自禁地在高俅脸上扫来扫去,确定对方并不是在胡言乱语,他方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么说来。伯章看重得反而是别人忽略的问题。只是你想过没有,我朝向来优待士大夫,那些小有才学的士子,即便学了算学,可会屈身于富商作一个账房?他们宁可应十次科举,让家中供养一世,也决不会去操持他们心目中地贱役!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在数年之内取消科举,让他们在从县学州学直至大学,好好地钻研一下学问,然后士人全部由学校升贡,如此士可因才学分上下,选到的就全都是才学品德俱佳的人!”
  “元长公,取消科举还远远不到时候。”说实话,对于蔡京的超前意识,高俅只觉得万分头痛。“即便士人从学校升贡的过程再透明再公平,在旁人眼中始终不及科举来得公正。自唐朝开科举以来,寒门士子已经将此视作了最公平的途径,而一旦骤然废黜,恐怕引起的非议绝非少数,更有可能的是天下哗然!而我可以断言,即便圣上真的取消了科举,将来也必定重新启用!元长公,倘若这样一反复,你认为天下士人会如何看圣上,如何看你?”
  从私心来说,蔡京地愿望是超过熙丰王安石,成为一个名留青史的名臣,所以,这也是他大胆提出一系列比王安石更激进政策的由来。然而,这并不总来看,他就会因此而把自己搭进去。王安石两度拜相,两度罢相的经历,是他最最忌讳的。眼下赵佶虽然信任他,但还远远不到神宗信任王安石的地步,倘若天下士子因为废除科举而群情激昂,他不见得能够安然过关。
  “是我太过急躁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蔡京不得不承认,高俅的提醒很有道理。但是,兴学乃是他求名竖名之举,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但兴学乃是国之大计,我一定会坚持到底,伯章即使反对,我也会在圣驾面前力争。只要国库和各路常平钱能够到位,这学校一定能够建下来!承平盛世若是还不能兴学建学,以后更是未必能够!”
  高俅自忖无法说服蔡京地顽固,只得怏怏离开了蔡府。蔡京的私心公心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兴学是一件造福士子地好事,只是,蔡京认为如今正是承平盛世,实际上呢?当初宋朝早期时岁收三千万贯还能有所结余,可到了神宗时岁收五千万贯还存在着巨大的缺口,如今更是年年赤字′然改革茶法带来了巨大的收益,可学校的开支又岂是小的?一旦打起仗来,天知道情况会怎样!
  一定不能一下子把整个摊子全都铺开!
  既然下定了决心,他一回家便召集了所有幕僚,把自己地意见兜了出来。当夜,高府四个幕僚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连夜起草润色,最终在天明之前拟定了洋洋洒一万字的奏疏,力陈兴学之举不可操之过急。
  连着在朝会上争了三天,蔡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高俅这个温和改良派,还要面对以户部官员为首的一干人的反对。户部破天荒地拿出了一份相当精确的开支表,列出了州县太学一年内的开销,那巨大的数字让包括赵佶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最终,赵佶采纳了高俅的建议,扩充太学,而后于京畿路和两淅路出常平钱先试行州县学制度。
  至此,虽然高蔡二人仍旧是事事合议,但有心人不免觉得首相次相有所嫌隙,趋炎附势的人立刻分作了两派,为求进身不惜搬弄是非。蔡京的几个儿子全都被骚扰了一个遍,身为鸿驴寺丞的蔡攸更是被搅得焦头烂额;而就连高俅远在华亭的弟弟高傑也来信探问事情原委。久而久之,两家不厌其烦。
  就在兴学引起了无穷余波的当口,西北传来了最新战报。河南部族寇来宾、循化等城,洮西安抚李忠率兵前往救援,与羌人相遇后三战三败,将领尽为贼伤。退走怀羌城后,李忠于当夜伤势发桌亡。和先前王厚童贯措置河南生羌时险些中流矢受伤联系在一起,朝廷上下当然得出了西北远远没有安定的结论,顿时一片哗然。
  “堂堂洮西安抚居然三战三败!”
  举朝上下都因为湟州大接而看轻了羌人,赵佶自然也有一种轻敌的情绪,如今看到这一战报,他自然是雷霆大怒,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忧虑。
  “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