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8 08:30      字数:4757
  九婴知道这样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在潜出时被殿卫军发现,会连累慈家上下数百口,衡量利弊之后,他镇重地对慈缘儿道:“缘儿,风险太大,若不是十分把握,不要接我出去。如有可能,你想法让玉西真上这艘船。”
  慈缘儿嘴一嘟,原想取笑“九哥风流倜傥,死也要死在美人手里”,见九婴说得镇重,便只点了点头。
  只听码头上殿卫呼道:“闲杂人等全部下船!”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大批殿卫已封锁了巨舟附近。
  九婴知潜出已无希望,对慈缘儿道:“想办法把我的情况告诉老泼和陆老师他们。你自己也小心些,千万别为我的事让慈家受牵连!”
  慈缘儿抿着嘴看看九婴,突然搂住他脖子,飞快地用香唇在他嘴上印了一下,便跑了出去。
  九婴一怔,还未回过神来,舱外已传来殿卫的说话声,忙屏息静神,闪到床帐之后。
  ……
  慈缘儿走下巨舟,任海风吹乱长发,此时心中情丝千缕,比秀发更乱,暗道:“九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据各营千总通报,重犯九婴已落入海中。因此,巨舟上殿卫主要在甲板和船舷上警戒,舱里查得反而松了。九婴在舱内直伏到天明,并无人查觉。
  因彭前之死,海宁盛会上原定的各种庆典活动都已取消。港口上殿卫密布,完全没有了欢庆的气氛。
  海皇出现在即,梅临天和玉西真的出海之期是不能再拖的。在殿卫护拥下,柳相和蝉休到港口相送。彭祖因丧子,过度悲伤,告病不出。
  梅临天对柳相道:“翼侯有此变故,我又一去半月。境中之事,还要卫侯多多费心!”
  柳相拱手道:“柳相敢不尽力!”
  梅临天又道:“九婴之罪是为私情,不可殃及道无尽等人。还有,此事先不必通告真儿,待我回来后再说。”柳相连声应诺。
  梅临天见诸事已交待清楚,对玉西真道:“这次为西真远来,特备巨舟二艘,西真可先挑一艘。”
  玉西真笑道:“这么大的舟船,费财劳工,为何要造两艘?临天你是为了向西真夸富呢,还是另有隐衷?”
  梅临天哈哈一笑,低声道:“西真可听过美人招妒这句话吗?”
  玉西真一听,心下已经明了。出海月余,伏姬定是不放心梅临天与她同处一舟,是以要大费工时,另造一舟。
  她心中暗笑,转身便要选舟登船,余光扫过人群,觉得有些刺眼。回首一看,却是人丛中一个少女盯着自己。
  “我目光扫过,周围众人都是恭敬低头,怎会有这样异样目光?”玉西真心中生惑,问那女子道:“这位小妹妹,为何这样看我?”
  那少女走上前来,低声答道:“冥后,我叫慈缘儿,此次负责督建巨舟。因刚才清凉王让冥后挑舟,我有话要禀。”
  玉西真见她说话伶俐,气度干练,颇有自己当年风姿,甚是喜欢,笑道:“你觉得我该挑哪一艘?”
  慈缘儿道:“冥后驾临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境。小女子仰慕仙容,一心只想伺候好冥后,于是一时大胆,自作主张。两艘巨舟外表一致,舱内的帐床用具却各不相同,已经替冥后备好的是东首那艘巨舟。”
  玉西真眉头微皱,她本意只是要随意挑上一艘,不想慈缘儿横插一杠,心中不禁多了个心眼:“这巨舟之事,本是临天一手包办,如何会冒出这许多枝节?”
  第四十八章海中巨皇
  “先是找伏姬的借口,要造两艘巨舟也就罢了。偏还要指定其中一艘!莫非……这船上设了机关?数百里汪洋海界,若是真出了什么纰漏,便是神仙也逃不出来。”
  玉西真想到此处,心道小心为上,对梅临天笑道:“临天,你们清凉境人护短!我可不依。我偏想乘缘儿姑娘为你备下的那艘,看看到底是配了些什么特殊物事?”说着向西首巨舟移步走去。
  慈缘儿心下大急,若让清凉王上了东首那艘船,九婴哪还有命在?情急之下,摸到腰间一个硬物,心念电转,大喜过望。
  慈缘儿蹲下身去,借衣袖一遮,将腰中的王帐令牌移到掌中,抬头对玉西真道:“冥后,东西丢了!”
  玉西真转身一看,脸色微变,随即平复如常,笑道:“多亏了缘儿!这王帐令牌可是丢不得的。”
  慈缘儿知她已会意,笑道:“冥后,东首船上床帐摆设一应齐备,都是小女特意向羽裳帮悉心打听,照着王帐的样式精心准备的。还有一二样王帐的‘故旧’之物,冥后定会倍觉亲切。”她在说“故旧”二字时,语气加重,对玉西真眨了眨眼。
  玉西真心下雪亮,笑道:“这王帐的‘故旧’之物,缘儿都能弄到!着实不易啊!想也是珍爱非常。”
  慈缘儿知她取笑自己与九婴,脸上泛起红晕,低头不语。
  “难得你有此心,我再不上这东首船,就对不起缘儿这份情怀了!”玉西真嘴上仍不饶她,款款移步,向东首巨舟登去。
  柳相、蝉休等虽督察巨舟,但也不知这话中机锋。梅临天见玉西真挑定,自上另一船去了。众殿卫吹奏一番,各自回营。
  此次收灵元之行,每艘巨舟配齐二百三十名水手,底舱划浆的就有二百名。梅临天和玉西真只各带贴身侍仆数名。
  巨舟长五十丈,舟身绘满彩漆,如巨鲨之形,船头两只大眼绘得尤为逼真。
  玉西真生性谨慎,上了巨舟,先到各处检视一遍。直转到傍晚,见诸岗人手齐备,这才回到寝舱。
  舱内自然不象慈缘儿说的那样,有什么特制之处,但花床锦被、香盒妆台,都配得齐全。
  玉西真让侍女退下,坐在香花床上,笑道:“九婴,还不出来?你躲在暗处窥我,可不是第一次了!”她一进舱便已感觉到九婴躲在帐后。
  九婴笑道:“西真姐勿恼,上次在王帐,我可是做贼心虚,一眼也没有多看!”
  玉西真笑道:“看一眼也是看,有什么不敢承认?西真的容貌肢体还不至于让人看不下去。”
  见九婴讪讪不答,她笑道:“不过,我倒是忘了,九婴身边多得是青春靓女。清凉境的公主、郡主倒也罢了,现下又多了个慈家女孩。”
  九婴见说起缘儿,急问:“慈家没事吧?”
  “若不是缘儿,你恐怕就有事了!”玉西真将前事说了一遍,感叹道:“好一个机敏女子!”
  九婴心有余悸,道:“若不是她将我捞起时收了我怀中令牌,我生死事小,连累慈家数百口,那才真是遗憾万年!”
  玉西真笑道:“能骗得这许多颗芳心,你果然是有独到之处!”
  九婴又问:“老泼他们怎么样了?”
  玉西真道:“无妨!清凉王在这点上还是分得出轻重,不会为你这事连累他们三个。我估计,过几日便会解禁了。”
  九婴暂时没了危险,怒气又冲上头顶,咬牙道:“蝉休诬陷之仇,我不报誓不为人!”
  玉西真道:“跳梁小丑,成不了大事。九婴不必心急!”
  当晚,九婴自藏在舱中坐禅疗伤。玉西真也不理会,在花床躺下,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九婴痛苦稍减,见玉西真还在梦中,又不能出去走动,极为气闷。在舱中闲走两圈,看见舱壁上有个木格,轻推竟是个机关。
  他运罡气护住身体,小心翼翼地将木格横移,不禁讶然失笑。那哪里是什么机关,只是个窗口罢了。为防海浪打入,一般舱中都没有窗格——巨舟船体高大,玉西真的寝舱离甲板又近,因此特开了一个窗。这窗极尽巧思,又正好是船体外所绘的鲨眼。
  他向外望去,这才大吃一惊。西渡黑皮圈,北上旺生城,九婴也算看过海面的人。可是眼前波涛凶恶,随处都是一两丈的浪头,平日在海边所看到的宁静景象全无。
  四处茫茫,只有银羽白鸥成群结队,在浪尖上穿行向东。看到银鸥,想到前几日海滩上初遇慈缘儿。心中感念她屡次相助,此次更是冒险相帮,而自己只能辜负这个女孩,九婴不禁发了一会儿呆。
  玉西真一觉醒来,伸个懒腰,看见九婴正峙立窗边,心道:“我这数百年,何尝象昨晚这样熟睡过?想是在大海之上,无事可扰。”又想道:“是否也因他在身边?千年独处,只有轻纱灯影相伴,屋中突然有了个男子,想不到感觉会如此之好……”
  离海皇灵兽出现之地至少还有六七天航程,海上虽然风急浪大,却似有潜流暗助,巨舟行进极快。
  九婴于舱中与玉西真议起冥梵和谈之事。
  玉西真道:“我也早知冥军中派系之事。看来,回去后也不能闲坐王帐。首先,应把你说的玉系拢络在手中。同时,和律才联手。我想毕亥虽然胆大,还不至于引兵相抗吧!只是,我不是很看好句极的态度。”
  九婴叹道:“但愿取灵元归来,我能顺利脱身!若真是过不了此劫,希望道无尽和陆老师能够继续周全此事。”
  玉西真道:“我这边并无太多问题。但若是句极对停战没有诚意,什么冥民入梵也就是没影的事了。”
  九婴笑道:“那是自然!……咳……咳咳……”他内息还有些不调,话说多了,又咳了起来。
  玉西真道:“彭祖那晚是疯了,我运出六成功力,才将他止住。看来,你的修为近日精进过,否则躲不过他发狂一样的追击。”
  九婴道:“那晚拿回盛龙鼎时,被彭前府中的总管打伤。老道他们为我疗伤后,我便进入了战神境。”
  玉西真笑道:“你应该是火系战神吧!难怪在彭祖手下输得这么惨,他是水系战神,修为比你深些,又借了海水之势。”
  九婴道:“西真姐说得不错,我正是金火战神!”
  玉西真异道:“金火战神!九婴你不只是有艳福,修真的福缘也是冠绝三境啊!我的土系功法对你还有些用处,闲着也是无事,姐姐就替你疗疗伤。”
  九婴大喜,他这晚坐禅疗伤,进境颇慢。既有玉西真助一臂之力,将他受损的金系真气补上,他自己就只需要解决火系真气的麻烦了。
  此后数日,九婴都只躲在舱中。玉西真平时让侍女多取些瓜果,也就足够他食用了。九婴当日被彭祖狂击时,因体质沉重,下沉得快,海水抵消了部分攻击。在玉西真的帮助下,他很快便恢复了元气。
  玉西真本是多疑之人,可是对九婴却毫无防备。
  盖人性之中有投缘一说,自从王帐二人初见,九婴就给他留下了重信义的印象,否则也不会赠以王帐令牌。再经此后的盛龙鼎之事,她看出九婴胸中装着数百万冥梵生灵,绝不是目光短浅之徒,是以她不知不觉中,已把九婴当成朋友。
  随着巨舟深入海域,海浪更急,转眼已到第七日上。
  这日天本晴朗,午后突然乌云密布,云层中倾下暴雨,风劲浪急。梅临天的巨舟向这边打来旗信,让玉西真注意海面。
  玉西真知海皇现身在即,取了盛龙鼎,对九婴道:“你就躲在舱中。千万不要出来!让临天看到你,我面子上就过不去了!”
  九婴点头答应,看着窗外,感觉黑压压的云层就在头顶数丈,云海之间除了风雨,就是闪电,叹道:“这海皇出现的威势,居然如此壮观!”
  玉西真笑道:“海皇再厉害,也不过是只灵兽,怎能驭电行雷?是因天时如此,它才出现。”说着出舱而去。
  九婴凝一道罡气布在窗上,以防雨水风浪打入,静观海皇出现前的天地奇景。
  这一片海面波动异常,似乎有巨物要自海底拱起。两艘巨舟早下了帆,在海水中随浪起伏,操舵的都是经常出海的老水手,面对三四丈的大浪,居然还能听令移动。
  玉西真和梅临天都站在船头,紧张地注视着海面异动。两艘巨舟相隔二百丈,南北遥遥相对。
  就这样等了大半个时辰,九婴在窗边看得烦了,正要转身。两艘巨舟中的海面突然隆起一座“水山”,两艘巨舟被那水山带起的海浪推向两边,霎间已相隔近三百丈。
  那水山上的海水如百十条瀑布同时流下,露出那小山的黑褐色。
  “这海皇居然能带动海底礁石升上海面!”九婴对眼前的情景感到不可思忆。
  然而,更让他无法想象的事发生了,那小山竟会蠕动。九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如山一般巨大的就是海皇!名符其实的海中巨皇!”
  海皇又向上升了二三十丈,这才露出一只巨眼,那巨眼并不会转动,让九婴觉得这巨兽在盯着自己。所有能看到海皇的人,恐怕都有与他一样的感觉。
  一只六七丈大的眼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它的嘴有多大。
  这只海中巨皇还在继续上升,九婴终于看清先前的小山,不过是它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