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8 08:27      字数:4864
  却不在了,她那种人难道也会死吗?
  小玉,还有游自力等你,你怎么舍得走?你怎么能不活着?未来还有长长的路,路下是美丽的小草,你们将走在月亮的清辉里……
  可是你走了,为了你假想中的情敌。
  龙言痛苦得难以自抑──
  “你怎么了?”美馨还没睡。一般来说,只要丈夫和儿子没睡,她是睡不着的。
  龙言突然抱住妻子,呜咽成泣。
  美馨不什么也问了,她知道女人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她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头发……
  过了很久,龙言问:“儿子睡了?”
  美馨点头。
  “你跟我出去地趟好吗?”
  话音刚落,美馨已经去拿外衣了。她自己穿戴好,又给龙言拿来大衣披上。“走吧。”
  龙言感激地看着妻子,最痛苦的时候,有人能默默地站在身边,默默地──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体贴。
  他俩在医院的太平间找到杨小玉,她的脸色如常,好像只是睡着了。美馨见到她时,吃了一惊,她是护士,死人见多了,只是想不到杨小玉为什么会突然出事。昨晚,她还来找过她,她还是那样的活色生香。
  “怎么回事?”饶是再好的涵养,再好的克制功夫,也忍不住了。她不得不问。
  龙言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是她的亲人,你要为她洗澡换衣服,好吗?”
  “好!”美馨再不问什么了。她对丈夫说,“你出去吧。”
  杨小玉是个姑娘,给她洗澡换衣服龙言得回避。“可是你……”
  “放心,我不怕的。”美馨说。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美馨出来了,龙言说,“我们今天不回去了,我们留下,陪陪她,好吗?”
  美馨没说话,只悄悄地坐在丈夫身边,握住他的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有她,她也有他。龙言感觉到了这份坚实的温暖,痛楚的心开始有点复苏。
  又过了一阵,扈平来了,龙言站起来看着他,两人的眼眶里转出了泪珠……
  方晓飞看着龙琪,她的眼中渐渐地浮出一种痛苦的迷雾,然后那迷雾越来越浓,凝固成水珠,成串地滑落下来……
  她哭了,她已经忍了很久,不想让人看到这眼泪,可是她现在再也忍不住了。心里沉积的东西太多了,多得难以负荷。
  此时的方晓飞已经被她这种凄迷的神情过滤得只剩下了怜惜和心疼,他抱住她,“哭吧,我在呢……”
  “我让龙言去陪小玉了。”她说。
  她终于提起了那个让她伤心的人──杨小玉。她已经忍了一个晚上了。
  方晓飞明白,比起乔烟眉,杨小玉的死更让龙琪震惊,也更让她痛苦,那个姑娘在过去的好多日日夜夜,都与她朝夕相伴。
  “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她说。
  外面又下起了雨,帘外雨潺潺,秋风秋雨愁煞人。正是个伤感的季节,如果你正遇上伤感的事。
  沉默很久后,他问:“小玉是自力的未婚妻?”
  “她告诉你了?”这时,她的眼神很特别,很怪异,而且,渐渐地,有了一种疏离的感觉,好像她与他之间拉开了一道天河,越隔越远。
  他很害怕这种疏离感,他想拉近与她的距离,可她的眼神真的越来越来淡,淡得像高原的空气,稀薄到令人窒息。
  然后,她跟他说起了杨小玉,说了很多……最后,她把一个指环给了他,这个指环上印着一行细细的回文。
  “什么意思?”他问。
  “是自力给小玉的一句话──我的爱。”
  我的爱!
  游自力那样的人也有这般柔情。可他的那个爱永远也不在了。
  “我现在才发觉你真的很傻,游自力是杨小玉的未婚夫,你着什么急呢?”方晓飞轻轻地说。这时,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放下了,游自力爱的人是杨小玉。他曾经的假想情敌是不存在的。
  龙琪笑了笑,“闲也是闲着,活着做遍,死了无怨。”
  这就是她的生活态度?这倒颇有魏晋名士之风,拎一洒囊扛一铁锹,醉倒在哪儿就埋哪儿。方晓飞盯着她,只听她又说,“日日青菜萝卜,到死也是青菜萝卜,倒是淡中滋味长,可再长也是个淡。用李逵的一句话说:能淡出个鸟儿来!”
  她叹了口气,回望着他,“我以前就这么想的,现在却不了……”
  这话真淡,淡中却有味儿,方晓飞便问:“因为我吗?”
  她点头,“是因为你,你出现了,所以突然间觉得,就算淡,也是很有滋味的。”
  ──爱情就像一勺盐,洒在生活之上,生活就有了各种味道。哪怕是青菜萝卜吃到老,那也是千万种风情与风味。
  想到这里,方晓飞问:“你是不是杀了文室?”他不能不面对现实了。这个疙瘩迟早得解开。
  龙琪笑了,“我很喜欢你的坦率。”
  “回答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你就跟我走。”
  “去哪里?自首?”龙琪微笑。
  “不,天涯海角。”说这话的时候,方晓飞已做了选择。前途,身份,还有他一直坚守的原则,他已定放弃了。
  龙琪笑,好像对方跟她说的,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她说:“这就是你的办法?”
  她摇了摇头,“就算到了天涯海角,有个事实也逃不掉,那就是──你的心中,我永远是凶手。”
  方晓飞气馁,是的,他是警察,他可以辞工不做,但职业的烙印永远刻在他心里,他会永远记着,龙琪是个凶手。罪名可逃,天理难容。
  “那你说怎么办?”
  龙琪不无嘲笑,“看你这警察做的。”
  方晓飞看着她,“因为我在想,如果我现在就是一只狼,我会怎么做?”
  “你不是狼,狼做得到的,人做不到。”
  ──其实所谓的血性,必然带有几分兽性。一冲而动。率性而发。所以如今,“性情”之中,人是没几个了,只有兽了。
  “人真的会不如狼吗?我不信。”方晓飞说。
  龙琪沉默了一阵,“若你真想做狼,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这件案子,你们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也就是说,除了你,不会有人知道,那,你死了,我就没事了。”
  这话平平淡淡,方晓飞听着,却字字惊心。
  “杀人灭口?”
  “你愿意的,是不是?”龙琪冷冷地盯着对方,一丝杀气默默地从她眼神中洇开。
  “是的,我愿意。”
  “那就没什么好抱怨了。你情我愿。”龙琪拿起一杯水,把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进去,晃一晃,看粉末全溶在水里后,将水杯递给方晓飞,“喝了它,既成全了你的爱,也成全了我。你为爱永生,我将得以清白。”
  方晓飞端着水,水是透明的,无色无嗅,他将它一饮而尽。龙琪看着他,淡淡地,“只要五分钟……”
  方晓飞的嘴角渗出一条淡淡的血痕,他拿手抹了一下,“你看上去真冷酷。”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
  “你给我喝了什么?”
  “喝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真敢喝。”龙琪说。
  “你不会让我死。”方晓飞看着对方。
  “我当然不会让你死……在这里。”龙琪说着拿过一张面巾纸,“否则,不光我会担上袭警的罪名,连玲珑也脱不了干系。”
  ──要死就自己去死,别连累我。话意中透着自私的冷酷。
  方晓飞叹了口气,“那你要我怎么样?”
  “真的想为我死?”
  “不光是为你死,而是有些事我不想看到。”
  “这句话听起来才像是真的。”龙琪说。
  “原来你一直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公鸡能下蛋,因为公鸡它确实没下过蛋。”龙琪一字一句地,说得平淡而刻板。──不能取信于人,除了对方多疑,剩下的,恐怕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方晓飞清楚这话的涵意,“我无法让公鸡下蛋,但我可以左右自己。”
  “好,那就快点儿找个僻静的地方去自杀。不过先说好,我可没逼你。”
  “你没有,要不我立个遗嘱说明这一点?”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成心暴露我是吧?要死就死利索干脆点儿。”
  “你真是女人中最干脆的一个。”
  “感到幸运了吧?我这样的,几百年才出一个。”
  “的确,遇上你我很幸运。”
  “那就上路吧。天凉,桌上有杯酒,喝了它,黄泉路上暖和。顺便,也为你壮行。”
  方晓飞这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什么酒?”
  “自酿的……苦酒。”
  自酿的苦酒,说得好,天下的苦酒,可不都是自酿的?方晓飞走过去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甜的,不苦。”
  “因为你的心是甜的。”
  “是,上天刚用奶油为我捏了颗心。”
  “不,与奶油无关,你为了心爱的人去死,那颗心怎么着它也该是甜的吧?再说,我一晚上白给你喂那甜食啦?”
  “吃人家嘴软,看来我是非死不可了。”
  “我可从不勉强人。”龙琪再次强调。
  “我自愿的。”
  “那就快走吧,哪来这么多废话。”
  方晓飞看着龙琪,“我第一次见你,你像一座冰山,现在,你还像一座冰山。”
  “这说明我表里如一,始终如一。”龙琪自豪地。
  “我真够幸运的。”方晓飞感慨。
  “那就惜福吧。”龙琪淡淡地看着对方,“听好了,现在,你出了门,过了桥,再右转,然后绕过假山,穿过竹林,那儿,有座六层楼,是疗养院中最高的楼,你一直上顶楼,然后……”
  “然后跳下去?”
  “对,最好脚上再绑一块石头。这叫自杀。就算你师傅来了,他也没什么说的。”
  “谢谢指点。”
  “不客气。”
  “那我走了。”
  “哦,顺便再说一句,你这么做可是无偿的,我不会记住你,也不会感激你,而且说不定,我马上就会嫁人,生几个孩子。”
  “你看着办吧,不过婚礼我是来不了了。”方晓飞说。
  龙琪叹息,“奇怪了,你怎么就不生气。”
  “我都快死了,还生什么气。我留口气暖胃吧。”
  “也是。哦,对了,”龙琪拍了一下自家额头,“你胃口不好,待你的祭日,我一定糊个医生烧了,给你到那边好好调养一下。”
  “我要中医。”
  “行!”
  ──这言来语去之间,生离生别,还有凶杀、灭口,倒让这两人演绎得跟对口相声差不多了。
  “那我走了。”
  “压根儿就没人拉着你。”
  方晓飞笑了,苦笑,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龙琪看着他的背影……
  陆文辉和陆星两父子还没走,他们在酒店的空中花园中,这里是全酒店的制高点,可以俯瞰到酒店的全部夜景。下面灯火辉煌,七座楼像一个巨大的凤凰,展翅欲飞。
  “这个龙琪,真的很有两下。”陆文辉说。
  “她的能耐不光在这上面,”陆星感叹,“人才是不世出的。”
  “女人做成一件事,比男人更难。”陆文辉也感叹起来。他向下望着,“难得浮生半日闲,我好久也没看夜景了。咦,下面,那是……武警吧?”
  酒店外,影影绰绰,像有穿制服的人在游走。
  “我找来的,今天的来宾身份不同,要格外注意。”陆星说。
  “来宾不都散了?要他们也散了吧,聚在酒店外,影响人家生意。”
  “再等等吧,反正已经来了,不行让酒店备点饭招待一下。都是当兵的,平日里也难得出来。”陆星掩饰道。
  陆文辉不再说什么了,秋雨潇潇,他坐在一架叫不上名儿来的藤蔓下,翠葛如云,紧致缠绵得密不透风,居然滴雨不漏,他叹息着,“下盘棋就好了。”
  “有客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陆星微笑着,“想下棋时,下不着比下着更好。”
  “嗯,有时要的就是一个意境。”陆文辉赞同儿子的说法,想一想又说,“那个小方,今天在台上,跟龙琪眉好像很熟……”
  陆星知道父亲话中的意思,“今天在台上不都那样?连吴书记都把持不住幽默了一回。再说了,男人就这么回事,要么,你把他拴裤腰上,啥也别做,就围着你转;要么,就在外面风风光光,有无数女人绕着。爸,你想要小方怎么样?他现在还只是刑警队长,以后要作了公安厅长,还不知会如何!有您操不完的心哪。”
  这一说,陆文辉也想开了,男人不管怎么样,都得有出息。花木茂盛的地方,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