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恐龙王      更新:2021-02-18 08:00      字数:4818
  小杨的刀轻。
  ——我知道,小杨的刀重只不过四两一分,而柳田一刀的刀重三百零五斤十四两,两者相比,差数百倍。
  小杨人小。
  ——这我不承认,小杨也许瘦一些,身材高挑些,不及柳田一刀魁梧,但绝不能称他人小。只不过与柳田一刀比来,人显得矮了半个头,又单薄了一点。
  既然你这一切都认可,那你说说为什么小杨的刀能敌得住柳田一月的那一刀,还将柳田一刀坚不可摧的宝刀给崩掉了一小丁点儿呢?
  ——我不知道,这如要搞清,得问马大口。
  ——你说为什么小杨能敌住柳田一刀的一刀?
  ——这问题其实很简单。
  你想想当年萧王孙与蓝大先生那一战吧!萧王孙用的是从丝袍上解下的一根衣带,蓝大先生用的是重七十九斤的大铁锤,两人战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结果怎样呢?——平手。
  就是为什么小杨能敌柳田一刀的原因。
  ——马大口好像真有点当年“百晓生‘的鬼门道。他讲的还真让人没办法反驳。
  武林中名传后世,让人津津乐道的名战并不多。
  尽管不多,但总有那么几个。
  想当年,“风流盗帅”楚留香大破“神水宫”,与“水母”阴姬一战,从水下打到天上,最终以“死亡之吻”吻死阴姬。这一战是应该算的。
  ——是的,这的确是武林中绝无仅有的一战,当然算。
  当年,“小李飞刀”“小李探花”李寻欢与“金钱帮”帮主上宫金虹决战,以《兵器谱》上名列第三的“小李飞刀”决斗排名第二的“风雷环”,那一战又如何?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百发百中的“小李飞刀”与百战百胜的上官金虹这一战,当然是名战。据说现在武林史研究者有一九百九十五人在论证和设法补全这一战的空白部分呢!
  还有,恐就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于紫禁城太和殿上那一战和“快刀”小杨与柳田一刀这一战了。
  ——西门吹雪。孤傲冷僻,一剑在手,白衣胜雪。叶孤城剑法,则天下无双,罕有敌手。西门吹雪约斗白云城主叶孤城这一战,的确是名战。
  ——但“快刀”小杨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手,那柳田一刀是一个蛮夷之邦小小岛国上的刀客,他们两人这一战,也算是名战?真是“时无英雄,遂令竖子成名”了!
  听的人这样不服道。
  好,你不服,你去问“妙偷”伊豆豆和“天狐”胡天去,请他们说,这一战算不算名战?比前代英雄之战逊色多少?
  你不服我,总相信眼高天下、风华绝代,妙解书画、月旦人物第一、擅长品题天下事物的伊姑娘,总相信身历大小一百二十一战、精通刀术九十一家,身为刀帝谷四大弟子之一、公认其眼力判断力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的胡天胡老前辈吧?
  ——他们怎么知道这一战如何?
  哦,你不知道,当年,他们两个曾都是此战的旁观者呢!
  你说“妙偷”伊豆豆与“天狐”胡天都在旁观?
  ——是的,我是听他们亲口说的。
  下面记的,是伊豆豆与胡天的自述。
  伊豆豆道——
  ——他们开始只是坐着用言语论刀,到后来,小杨说了一句话,柳田一刀脸色变了一变,两人长身而起,拔刀相向。
  小杨用的是一把小刀。
  柳田一刀的刀则长达六尺。
  两人相距三丈之远。
  两人一开始只是互相盯着对方望着,谁也不出招。
  两人就这样盯着站了半个时辰。
  两人就这样盯着站了半个时辰。
  那半个时辰,我在旁观看,渐渐地感到身上压力奇大,我好像被淹进万丈深渊,胸口压了一座大山一样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觉得呼吸困难得像涸池中的鱼。
  我觉得头有些晕,有些痛,身体忍不住有些颤晃,像在梦里、波涛里、夜的黑暗里。
  我觉得自己每一下心跳,都像在擂一面惊天动地的大鼓。
  我一手按着车子,身子靠在车上,都快坚持不住了。
  这时,场内有了变化。
  胡天道——
  小杨与柳田一刀对立,对峙,对决。
  对决的是他们的气。
  对决的是他们的兵法。
  对决的是他们的斗志、杀机、千百次的出刀与反击。
  两人的眼睛在交战。
  两人的呼吸在抗衡。
  两人看似凝立不动,其实已动了千招百式。
  这千招百式也许只不过是脚尖微移了一下,左肩微沉了一沉,右腿微蹬了一蹬,臂肘微展了一展、抬了一抬,或者提刀的手指忽紧了一紧,或者只是目光盯了对方每一部位盯了一盯……
  但这一切细微的动作如被对方疏忽,足以让对方死上百次千次!
  有时我看得眼睛都发酸、发痛了,模糊中、恍惚里,仿佛两人已倏忽飘荡而起,若电掣雷轰般纠结厮杀了成千上万个回合,两人已久地上斗到天上,天上又斗到了地下,两人似已从过去打到未来,从魔界打到了神界,已超越了死,超越了生,超越了一切!
  ——而其实,两人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两人仿佛是给冰冻住了、铁铸死了一样。
  渐渐地,这一种僵死的、凝固的感觉渐渐扩大开来,仿佛连空气也都凝固了!
  有一股杀气,一股压力,向周围逼来。
  这股压力之大,仿佛有一座无形的铁壁在挤压过来,一点点地挤压过来。
  我看到场中的“妙偷”伊豆豆被这气压得脸也发白了,人似乎也站不稳了,以手扶着金车。
  我正要跳下,却被师父低声叱住了:“莫动,他们要出手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声猛喝如同雷震,却是柳田一刀先出了手!
  柳田一刀大喝一声跃起,直跃至两丈之高,长刀一举,当空向小杨劈下。
  柳田一刀这一刀劈出,刀势已完全封住了小杨的退路与出手。
  柳田一刀这一刀劈出使人感觉到他仿佛是“大劈山”轩辕昆仑在使他那夺天地之造化的“天地一刀”!
  伊豆三道——
  柳田一刀这一刀劈下,只见平地上、半空里陡起了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连太阳也暗淡下去了,我三匹拉车的马俱发出带有恐惧的一声希聿聿的长嘶!
  我想这下子完了!小杨恐难免一死了!
  我不由闭上了眼睛。
  我在闭上眼之前,依稀看到小杨挥着他那把小刀,冲了上去。
  他一挥那七寸小刀迎向柳田一刀的凌空劈下的六尺长刀,给人的感觉是送死。
  胡天道——
  当我看到柳田一刀使出那凌空一劈时,我看得出这一招是必杀之着,任何人都破不了这一招。只要这一招得手,“快刀”小杨是难有生机了!
  但当我看到“快刀”小杨挥刀迎向柳田一刀时,小场出刀的速度、迎上去的角度和一刀在手、无畏无惧的不屈姿势又让我感到小杨发出这一刀,是不会败的!
  我不知我怎会有如此矛盾的判断。
  但我凭直觉相信我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而事实上,一切也正如我所料……
  正如你所料?听者对胡天的话置疑。
  ——正如我所料:柳田一刀这一招必杀之着,无人能破;而小杨挥刀迎向柳田一刀,他果然没败!
  慢。既然无人能破柳田一刀这一势在必杀之着,为什么小杨没被杀,而且也没败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是没人能破柳田一刀这一招。但柳田一刀自己把这一招给破掉了!
  他为什么要自己破自己的招呢?
  ——因为他发现这一招如不破掉,他果然一刀能杀小杨,但小杨的一刀也杀掉了他。而他如这一刀自己砍掉了,则以他这被破坏掉的一招,正可克制小杨这一招志在搏命、气吞万里的“搏命一刀”!
  而对小杨来说,他这“搏命一刀”是水远不败的:如柳田一刀不破柳田自己的“天地一刀”,则两人俱死,死人之间是没胜败的。如柳田一刀破了柳田自己一刀,则两人俱无伤损,当然是不分胜败了。
  你说的名战竟就对了一刀?
  ——是的就对了一刀。
  这算什么名战?
  ——但这一刀有着二十七种正解,二十七招别解,七十二种变化,七十二种两人决出胜负生死的机会,这一刀如变化下去,还是总有一人会倒下去的。
  那为什么没把这一刀的后面变化演衍下去?
  ——因为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没有机会?
  因为有两把倭刀从天而降,分别克制了柳田一刀和“快刀”小杨。
  一见两把倭刀从天而降,柳田一刀与“快刀”小杨俱动了一动,两人这一动,本可以都出刀砍了各自克制自己的倭刀的,但两人都没再动。
  这又为什么?难道他们宁愿被别人的刀克制住?任人宰割?
  ——不。这只是因为随后出现的人使两人都不得不听其命。
  哦,这世上竟有能叫“快刀”小杨与柳田一刀同时听令的人!这人是谁?
  ——苏我先生。
  苏我春山?
  ——对。苏我春山。还有,苏我青原。
  这就是对刀的故事。在对刀中体悟到了什么?
  ——我悟到了三条真理。
  哦?
  一、世上所有的刀招都是有人能破的,没有破不了的招。即使没有人能破,至少还有自己破。
  二、看淡生死,因敌变化而变化,简胜繁,轻胜重,直胜弯。这也许就是兵法家所说的“兵犹水也,能因敌变化致胜者,谓之神。”
  三、莫放下手中的刀。天下事,都能在一刀中破去。挥出你的刀吧!
  好。你总算开窍了!
  不,这都是刀告诉我的。“快刀”小杨说得不错,刀,是会说话的。——不过先生,我还有一点不明!
  ——什么地方不明?
  柳田一刀听从苏我青原之令,请有可原。“快刀”小杨为什么要听苏我春山呢?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你也不知?
  ——我也不知。
  第十章 棋局
  一
  碧松亭亭松涛隐,翠竹森森龙吟细。
  松德。竹坞。月门。精舍。
  亭阁翼然,曲水流觞。
  青石为几。
  一高冠峨带、宽袖大袍的文士,五柳清髯,迎风轻拂,蚕眉凤目,相貌清雅。
  一科头缁衣僧人,戒疤历历,深目浓眉,身材魁梧,神色肃静。
  一佩剑锦衣人,双眉斜指鬓角,如一对入海的怒龙,两支穿云的利剑,直鼻口方,阴鸷而有威严。
  但这三人都夺不去第四个人的光彩。
  第四个人是一个态度平谈得有些懒散,随和地坐在那里拈棋对弈的中年人。
  他穿的是浆洗得发白的青衫,一双睿智而祥和的目光,似平看穿了岁月的风云、红尘的风月。
  这人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是和谐、宁静、洁静。
  这人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座静远的大山,一朵静泊的白云,一湾风平浪静的海湾。
  但这人偶尔顾盼间,又极有威势,有一种王者之风。
  这人是谁?
  和这人对穷的是一个腰、背挺得像一杆铁抢一样直的身材修长的青年。
  青年落子如风。
  他出子时那只拈子的手,整洁、颀长,轮廓清劲、秀气,动作敏捷。
  两人又对弈十七手。
  中年年淡淡道:“承让了。”
  青年长身而起:“运既如此,夫复何言?杨某但凭先生吩咐,只要无违道义,便叫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青年对弈者,正是小杨。
  中年人道:
  “你随我来。”
  一问黑屋。一盏明灯。一柄悬在壁上的宝刀。一张榻榻米。
  小杨与中年人对坐。
  中年人跌趺而坐,如入定高僧。
  小杨静待中年人出定。
  中年人睁开了眼:
  “杨君真乃诚信君子。”
  小杨说:“在下既棋负于先生,自是要守诺。”
  中年人盯着小杨,目光炯炯:
  “但你也许不知道,你如杀了我苏我青山,可得日本国王和各道领主无数黄金白银珍珠美女之赏,骤可富堪敌国!”
  小杨道:“黄金有价,道义无价。世人传说我不杀人。其实我也杀人,只不过杀该死之人。即使有杀父夺妻之仇,如杀之有违道义良知,我不为。”
  “何况,”小杨轻笑道,“即使在下不辨好歹,也还知进退。室外既有剑术高超、按剑在旁、虎视耽耽的令弟苏我青原,又有忍者大师武者龙之介——那戒疤历历、武学修为与密宗瑜咖术修为均臻化境的奇僧高手,我便加害了先生也无从遁逃。”
  “武者龙之介是近松门左卫门的密友。近松门左卫门——就是适才观棋的那文士,是我们苏我氏家族世交,与敝人更是有刎颈之交。有这层关系,武者大师如知有人杀我,自会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