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8 06:39      字数:4772
  瞬刻后,宗如仪忽又一跃而起,面向群雄朗声道:“宗如仪若不杀这十多个人,诸位只道宗某失却双目,奈何诸位不了;如若继续杀戮下去,不但把当今武林朋友毁灭殆尽,而且也作孽太深,有违上天好生之德。”
  群雄听了都在暗想:“莫非你想和解,那本派红花谷的人岂不白死了!可是若不和解,刚才这十多个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便如何处理才好呢?”
  不言群雄心里琢磨,宗如仪略微顿了一顿,再又说道:“宗如仪半生纵横江湖,杀人无数,决无法就这么空口了结那么多血海深仇……”
  尘玄禅师站在人丛厉声道:“你想怎么了结?”
  这正是群雄想问,要问,而来不及问,或者不敢发问的事,一听尘玄禅师问了,群雄便立刻一齐注视着宗如仪。
  宗如仪叱道:“别人都能问,就只你们心地险恶,外表上却又故示大慈大悲的少林派的混帐和尚不配问!你只记住你马上领他们去嵩山面见你们掌门秃驴,说明宝录的出处就行。”
  尘玄禅师见他口口声声只把万象宝录的事往少林派头上推,不觉急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正要严词驳斥,只见宗如仪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柄耀眼的匕首,神情则瞬息数变:忽而狂傲,忽而严肃,忽而激动,忽而伤感,忽而歉疚……
  群雄意识着已经面临暴风雨的前夕,一旦降临,准是狂风骤雨,汹涌绝伦!因此每个人都是屏息凝神,暗蓄真力,严密戒备。
  这一来,广场中顿呈一片死寂,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宗如仪的神色一变再变,终于变得和穆,恬静起来,像是入定的老僧一般。
  群雄不觉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仍严密戒备着。
  便在这刻,突见宗如仪不声不响,蓦地倒转刀尖,迎着自己的心窝,腕间一使力,那七八寸长的匕首,只剩刀柄留在外面,整个刀身已刺入心窝!
  这是出乎群雄意料之外的仓促剧变,不禁一齐惊叫了一声,却见宗如仪手扶刀柄,停在胸口不动,软弱而微微气喘地说道:“宗如仪不是技不如人,而是天道好还,情愿以一命了结无数条命案血仇。诸位如果仍然放宗某人不过,臭皮囊一具,任令诸位如何处理!诸位赶快和理之后,好与尘玄和尚同赴高山,追究宝录下落。”说罢,猛地将刀用力往外一拔,但见一道血泉,射出一丈多远,一个身子卟地栽倒。纵横天下十多年未逢对手的独眼龙宗如仪,就此撒手人寰,自绝谢世。
  数百武林人物,顿时被宗如仪这等始料不及的意外行动惊呆了,就中只有张介寰暗自感叹:“今日情势,若非他有先见之明,预作安排,焉能如此轻易了结!宗公子,你武功谋略,无不胜出张介寰多多,张介寰这十多年的光阴,殊非虚掷了!”
  瞥眼见钟宗五官不动,满面通红,暗道:“今番若非为你这傻小子,我张介寰只怕要老死‘翠槐别院’,今生休想出头了!”
  广场中群雄微一惊愕之后,瞬即骚动起来:有的主张把宗如仪碎为肉酱;有的则认为如非宗如仪自行了断,便以往的这桩血仇也无法清偿;有道是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不如就这么作罢算了;有的人则更大声叫嚷,要把钟宗也乘机杀掉,免得养痈贻患,纵虎归山。议论纷纭,莫衷一是。偌大一个广场,顿时闹嚷成一片。
  突然间,有人大叫一声“兆熊”。
  这声音响云霄,掩盖了数百人喧腾的声音,震得群雄耳鼓嗡嗡作响,群雄陡吃了一惊,不由得住口四下张望。
  张兆熊听出正是他爹爹叫唤的声音,大喜应道:“爹爹有甚吩咐么?”
  张介寰朗声道:“立刻调集本教现有徒众听候派遣!”
  话没说了,群雄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那派遣的“遣”字忽然掠空而过,身法之快,简直缭人眼花。
  定眼看时,只见张介寰侧身立在赫连表左边,嘴里淡淡说道:“赫连帮主,把钟宗交给我。”言语之间,没有一丝丝情感。
  赫连表刚意识到张介寰是冲他而来,忙闪身跃开,不料仍然迟了一步,只觉背心期门穴上有只手掌紧紧贴着。心想:“宗如仪既死,我已无强留钟宗的必要。再说钟宗也确是钟克扬和蓉姑生下的儿子,我的亲外孙儿,正好落得作个顺水人情。”当下朗朗一笑,道:“大丈夫言出如风,岂肯反悔,接去吧!”说着,把右胁下挟着的钟宗,用双臂托起,递了过来。
  张介寰防他暗算,先用左手抓过穴道被点的钟宗,然后松开贴着赫连表背心的右掌,暴退寻丈,并道:“多谢赫连帮主。”
  他这种胁制赫连表的动作,正被他的身子遮掩着,群雄并没看到,见赫连表爽快地交出钟宗,还道他当真言出必践,对他无形中生出敬意。
  张介寰道过谢,扶起钟宗正要转身走回,忽见赫连表用手一指,厉声道:“呔,不准动!”
  张介寰一楞,猛听身后有人厉声道:“你不教我动她,敢是欺我华心亭只孤身一人在此!”
  赫连表道:“这丫头并非你华山派门人,她毁了我两位堂主,岂能放她下山?”
  华心亭忽地哈哈大笑道:“我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为了黄、贺两位堂主,没事情,再有个多时辰,白会清醒过来。”
  赫连表将信将疑,华心亭又道:“他两人只是吃‘顺手香’迷昏了!”
  赫连表讶道:“‘顺手香’?她是……”
  华心亭笑着接道:“冷面铁心今华陀陈一超的掌珠。”
  赫连表一挥手,华心亭正再次俯身,替陈菡英活开穴道,张介寰忽又喝止道:“不准解开她的穴道!”一派命令口吻,惹得华心亭勃然大怒道:“她是我的内侄女,我为何不能替她解活穴道?”
  张介寰一亮臂弯中的钟宗,道:“他何尝不是赫连帮主的亲外孙儿。只因他两人都是宗大侠的义子、女,宗大侠临终前曾托我护送他俩离开九连山,你虽是她姑爹,也暂时不要管她。”
  他不理会华心亭的反应如何,立即抬头叫道:“兆熊派几名兄弟来!”
  张兆熊忙指派几名弟兄前去张介寰跟前听候差遣。
  张介寰递过臂中钟宗,吩咐将钟宗和陈菡英分别抬起,候命一同下山。
  华心亭忖度张介寰之对陈菡英似无恶意,便不再争,悄然退下。
  张介寰抬眼见东方已露曙光,环扫群雄一眼,大声道:“老夫就要携带宗大侠的遗体下山了,有谁放不过他的站出来。”
  他并无维护宗如仪遗体之心,但群雄适才见赫连表和华心亭同是一派首脑,尚且服服贴贴,谁还敢挺身而出?
  张介寰候了片刻,见无人出头,叫道:“兆熊,再派两人抬着宗大侠的遗体,其余弟兄,由你率领开路,老夫亲自断后,就此下山。如敢阻拦,格杀不论!”
  天地教自从张介寰十多年前失踪,教势日衰。张兆熊、兆义兄弟两人接掌教务以来,时常受人欺侮,积怨甚深,常思报复,苦于心余力拙。眼下见爹爹复出,又命他当先开路,一时踌躇满志,睥睨群豪,一声号令,自己昂视阔步,率先前导,一路左顾右盼,好不威风!
  果然人的名儿树的影,就凭张介寰的声威,那么多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就没一个愿意为不太切身的利害关系现身阻拦。
  连带华山派掌门华心亭在内,一行三十余人,浩浩荡荡,迤逦下山而去。
  下得山来,天已大亮,一行正走之间,前面的徒众忽然有人发了声惊叫,随着这声惊叫,忽见钟宗已挣落地面,略一定神,随即向山上回走。
  张兆熊迎面拦住去路,喝道:“你要到哪里去?”
  钟宗一言不发,径直扑到宗如仪遗体跟前,抚尸凝注,泪如泉涌。
  这么一来,三十多人一齐停止下来,注望着他。张兆熊瞥了他爹爹一眼,见张介寰虽无教他出手之意,只因心切弟仇,便守候在钟宗身旁,要借故乘机报复。
  钟宗饮泣了一阵,突然倒身下拜,沉声说道:“干爹英灵不灭,待宗儿即回九连山杀尽那些逼死你的狗强盗,替你报仇!”说完,昂首疾步,直向山上走去。
  张兆熊晃身拦在前面喝道:“不准上山!”
  钟宗两眼环睁,睚眦尽裂,后又敛住怒气,冷冷道:“让开!”
  张兆熊哪里肯听,厉声道:“还了我兄弟的命来再走!”
  钟宗抬头扫了张介寰一眼,见他扭头望着别处,便道:“你不要逼我动手!”
  张兆熊态度嚣张,说道:“我偏逼你动手!出手吧!”
  钟宗咬牙道:“好!是你逼我的。”说完,两臂一前一后,打出那招“车前马后”来。
  张兆熊有心要当爹爹面露脸,也不理会对方的内力修为如何,当下气聚丹田,引运右臂,迎着来势接了一掌。
  要知钟宗这一掌已使了九至十成功力,原打算一掌击退对方之后,便好上山找那些人报仇。张兆熊这一硬接,未免显得不自量力,只见两股掌力一经交接,随着一声闷响,张兆熊蹬蹬蹬连退三步!
  心中又羞又惊,但仍拦住去路不肯让开。
  钟宗木然道:“你让我先杀掉他们了,回来抵你兄弟的命就是。”
  张兆熊心切弟弟深仇,又见有爹爹在旁,自己纵然不敌,,爹爹谅也不致袖手旁观。闻言大喝道:“你今生今世,也休想杀那些人,谁耐心等你!”
  钟宗道:“你既然不放我过去,我只好硬闯了。”说完,一前一后同时打出两掌,仍是那招“车前马后”。
  张兆熊在九连山也听人说起过,钟宗老是喜欢那前后同时打出两掌的一招,刚才试过了,果然威猛已极,也估料着钟宗二招仍可能沿用前招,但他却寻思不出妥当的应付之策。见钟宗掌已出手,这才慌不迭地往后射退七八尺远,仍然档住去路不让。
  钟宗火了,紧走几步,又是那招“车前马后”对准张兆熊身上打去。张兆熊依然不敢迎拒,迫得再退一丈之地。
  话休烦絮,钟宗接连打出五招“车前马后”,张兆熊节节退了五六丈。钟宗的意思是想再把对方迫退三丈之后,那儿地势辽阔,自己便可从侧面回九连山上去了。但当他第六次出手时,张兆熊突然一改常态,集结全身功力,吐气开声,拚命接了一掌。
  力学证明,抗力愈大,弹力也愈大。张兆熊内力不如钟宗,这奋力一接的结果,登时被震得肺腑移位,气血翻涌,踉踉跄跄,跌在路旁爬不起来。
  钟宗一见大喜,正要窜了过去,忽听身后有人喝道:“钟宗不准走!”
  钟宗认得是张介寰的声音,回身问道:“张伯伯也要拦阻我去报仇?”
  张介寰缓缓走上来,冷冷说道:“别人逼死你干爹你要报仇,难道你杀死我兆义儿,我便不该报?!”
  钟宗只觉周身血液沸腾,愤然截住说道:“好!你过来咱们拚一场吧!”
  张介寰摇头道:“我和你干爹生前曾约言,只等时机一到,我自然会来找你了断的。
  钟宗道:“只要我不死,我会等你的。眼下我要回转九连山去,替我干爹报仇,少陪了。”说完,返身向山上走去。
  张介寰厉声道:“你不管你干爹安葬的事了?”
  钟宗听了,不觉双目落泪,随即拭去泪水,回身毅然说道:“顾得报仇,便顾不得死者,安葬的事,就劳你代办了吧!”
  华心亭见了不觉十分感动,忙道:“报仇也不急在一时,死者入土为安,先葬死的,再对付仇家,岂不是好。”
  张介寰喝道:“这里没有你华山派的事,不劳你多管,你带着你侄女回去吧!”
  华心亭怒道:“我走就走,难道离开你张介寰便不能行动!”
  张介寰冷冷道:“但愿你能平安抵达华山。”
  华心亭一言不发,接过陈菡英,拔脚就朝北面奔去。
  钟宗感念陈菡英对他有许多好处,想要向她道谢,又觉得既然是好朋友,就毋须在口头上多此一举,再想到自己报仇之事生死未卜,何苦再来连累她?便没加挽留。
  陈菡英穴道未解,有口难言,心里却十分恼恨钟宗绝情。
  张介寰面色凝重,望着张兆熊斥道:“不长进的东西,十多年不见,仍无寸进。你兄弟的事,从此不准你管。你如今只须留下两人,其余的都赶快带回总教,严加戒备,只准防守,不准出击,我去趟贵州,便尽快赶回来。”
  张兆熊诺诺连声,率领其余二十多人,连夜赶回赣西武功山总教去了。
  张介寰眼看那一行人走了,才对钟宗冷冰冰地说道:“你如何报仇,什么时候报仇,我都不管,但你必须和我回到‘翠槐别院’埋好你干爹,并且让我把你干爹转交给你的遗物遗言交代过了才行。眼下我只问你是自己走?还是一定要我叫人抬你走?”
  钟宗只觉自从干爹一死,张介寰对他,已找不出一点点以前那种恭顺的言态。他固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