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8 06:39      字数:4776
  宗如仪豪笑道:“我主意已定,绝不改变!今夜便开始。”
  张秉钧不再进言,告辞退去。
  光阴易逝,转眼过了两年。
  两年来,由于宗如仪不惜以全身功力帮助钟宗散热驱毒,已大见功效,最后一次发热晕倒,已是三个月前的事,而且晕的时间极短,不过顿把饭的工夫了。
  就武功成就方面来说,只因钟宗天分不高,饶是宗如仪殚竭心志,距他预期的成效,只不过一半而已。
  要知宗如仪乃是当今武林绝才,既然有心要把钟宗培养成为第二个纵横天下的人,钟宗即使愚笨如猪,他也不会灰心沮丧,半途而废的。
  在他严格的督促下,几次钟宗都因吃不消而请求中止,他都不予考虑,只略略放松一点,给钟宗一点喘气的机会。
  两年来,钟宗所学的,只是一种“天罡指”和“霹雳八掌”两种。光是天罡指的功夫,便足足练了六个月整,这还只是说这一指该如何取势,如何出手,并说不上功力深浅。霹雳八掌共是八掌,他每一掌都学了三至四个月,到目前一共才学会五掌半,至于轻功以及其它兵刃方面,根本还没着手学习。不过他肯下苦功,终日孜孜不倦,也是难能的事。
  这天饭后无事,张秉钧为了请示宗如仪—桩事情,闲谈之下,张秉钧衷诚劝道:“公子纵然不计自身的安危,难道也不看看少主人能否成为一朵奇葩?公子这般不顾性命助他行功散热,只怕等不到三年,公子自己便也难以保全了!这事小的本不该劝止,只是小的当一天奴才,就必须尽一天奴才的心!公子,你这两年,比过了二十年还……”
  宗如仪迅即挥手制止道:“张兄的美意小弟心领。小弟是心疲力瘁,死而后已!张兄请便,小弟歇息一会,还得继续替他行功哩!”
  张秉钧深知他个性倔强,只好退出。
  更鼓四响,月正中天,是每夜宗如仪例行为钟宗散热驱毒的时候了。
  宗如仪按照往常的惯例去到钟宗房里,唤声:“宗儿,昨天的那招‘山崩海啸’练得怎么样?”他极其关心钟宗练这霹雳八掌,是以一开口就问进展情形如何。
  不料钟宗并没回他的话,于是他再问了一声,钟宗依然没有回话。
  他侧耳一听,房中毫无动静,一经瞑思,猛地省悟,不禁怒火如焚,运用内力,大叫道:“张兄,张兄。”
  少顷,张秉钧已循声赶来,行礼毕,恭问道:“不知公子有何见谕?”
  宗如仪大声道:“你看看他房中可有异处?”
  张秉钧点灯一看,见桌上端端正正放了一封没封口的倍,外写:“留呈干爹大人安启”几字,于是垂手说了。
  宗如仪沉声道:“念给我听!”
  张秉钧展开信纸,念道:“干爹:我事先不知你助我行功会耗损这么多的内功,也不知道需要三年时间。我太笨,辜负了你的期望,我绝不能成为第二个纵横天下的人!今天张伯伯劝你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我决心出走,免得害了你的性命。我这次出去只想办两件事,一件是运我爹的尸体回家安葬;另一件我要挖掉赫连蓉姑的右眼替你出气。我对不起你,请你不要找我,找我也找不到,宗儿谨禀。月日。”
  宗如仪听罢,立即大声道:“张秉钧,你立刻替我把他找回来!”
  张秉钧躬身回道:“公子息怒,小的此去找寻小主人,假若不肯回家,势必动手强迫,小的曾有誓言,公子在世一日,小的就一日绝不谈武事,此事公子早知,尚望公子明鉴。”
  宗如仪顿了一下,忽然大声怒笑道:“普天下唯一能接我七招的,就只你张介寰一人,那时我还只目未失,现下我双眼全废,内力又耗去十之七八,凭你的能耐,足可敌我有余,纵然我没死去,你不也成为当今第一高手了么?何必一定要等我自己死去呢!”
  他说的句句是真,张秉钧也的确清楚,但张秉钧却并不乘人之危,依然礼躬毕敬地道:“小的唯其敬服公子的武功,才不惜委身相待,十二年来,小的没存丝毫非分之想。不过小的眼下虽是为奴为仆,原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小的仍是刚才一句老话,公子一日不死,小的便一日绝口不谈武事,公子纵然奄奄一息,小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尚望公子明鉴。”
  宗如仪道:“假如我真奄奄一息,遇有强敌来犯的时候,你怎么办?”
  张秉钧毫不考虑,立刻答道:“小的召集本院的高手,让他们对敌。”
  张秉钧又道:“小的命该如此。”
  宗如仪沉声道乙“你是要整个江湖之中,没有一个曾经胜过你的人存留世上,你才再度出山,是也不是?”
  张秉钧躬身回道:“公子明鉴万里。”
  宗如仪冷笑道:“你哪里是要等我自先死去才谈武事,你是怕我把钟宗培植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才托词不肯找他回来!”
  张秉钧道:“小的并无这等心思。”
  宗如仪冷笑道:“算你知趣,老实告诉你,目下钟宗的成就,和你已经不相上下,你若失去这次机会,今生今世,再也休想纵论武事了!”
  张秉钧须眉掀动,显已极为恼怒,但倏忽之间,便又归复正常,徐徐说道:“可惜小的眼下不能跟人动手,否则倒愿冒险一试。”
  宗如仪道:“既然你不在乎钟宗的成就,便可令你儿子设法找他回来。”
  张秉钧道:“只要公子有这意思,小的便走一趟。不过小的有三点要求:第一,小的此番纵然追上少主人,恕不动武强他回来;第二,小的要借张人皮面罩,以备不时之需;第三,小的保证传达犬子,但不保证必能办到。”
  宗如仪挥手道:“一切依你的,马上启程。”
  张秉钧闻言,立即打点行装,并要了一张面罩,连夜离开野马山。
  且说钟宗出走之后,他怕他干爹沿着太白的路线去追,便折向东北方而行。
  这时正当冬末腊初,贵州的气候依然很冷,人们大多棉衣棉裤,若像他身穿一单薄绸衫,自然极是惹人注目。
  行了几天,这天黄昏时分,已经来到湖南西部的一个小镇——洪江。
  洪江虽是属于会同县的一个集镇,因是木材的集散地,所以显得十分繁华,不知超了会同县城若干倍。
  钟宗入镇看时,只见茶楼酒馆,到处都是,而且气派不凡,便大些的县城,也未必有此风光!他肚子正有些饥饿,便进入一家叫做“醉宾楼”的酒馆,登楼人座。
  他十五六岁的人,身材却已有普通十七八岁的人高大了,店伙主过来招呼,他随便要了一点饭菜之后,便信目张望。
  这时正当晚饭时分,座客已上了七成,钟宗放眼一瞧,只见楼上不少酒客,大都拿眼偷偷瞅看他。他一路之上已被人看得惯了,知道是自己一袭绸衫招致来的,便也见怪不怪,反而用眼打量别人。
  只见靠右面桌上,坐着两个武林人物,左面桌上是四个生意中人,对面是一老一小。老的一个大概五六十岁,长须飘飘,一脸慈祥之色,小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生得姿容秀丽,大眼眨动之间,闪出智慧的光芒,一对大而深的酒涡,一左一右地分布着,两根尺来长的辫子,并垂在脑后,使人一眼见到,便自然而然会生出好感。
  其余桌上,似乎并无什么扎眼人物。
  钟宗吃罢饭,正要结帐离去,只听扶梯声响,两个女人鱼贯上了楼。前面的是个四句左右的尼姑,后面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两个刚一出现,就见右面那两个江湖客对这尼姑和少女怒目相向,尼姑见了,也不以为意,少女则秀眉双挑,冷冷哼了一声。钟宗好奇,便停下脚步。
  两名江湖客中广个络腮胡的中年人向少女愤愤道:“你哼什么?”
  少女猛一回头,娇叱道:“姑娘爱哼,偏要哼,你是什么东西?呸!”说完,当真又哼了一声。
  胳腮胡子怒道:“你哼,老子就杀你!”说时,站起来隔张桌子对少女打出一拳!
  少女一闪让过,正要还击,那中年老尼姑忽然回身冷冷说道:“冯三宝,你们要怎样就明说,不必鬼鬼祟祟,学那些小人行径。”
  被唤着冯三宝的胳腮胡子也怒道:“你峨嵋,和少林武当才鬼鬼祟祟,骗得我们好苦,自己不要脸还说别人!”
  中年尼姑怒道:“你听谁说我峨嵋骗过人?不还我公道可是找死!”
  这时全楼的酒客都已停箸放杯,望着四人争吵。只见冯三宝那个瘦长的同伴站起来冷冷说道:“江湖上淮不知道你们峨嵋、少林、武当三派故布陷阱,两年前在红花谷中借比武夺宝的名义,要一网打尽天下的高手。既然要我们还你公道,我就告诉你,这是顺天帮赫连帮主亲口对我们代教主说的。他是红花谷中唯一生还的人,他亲耳听到那个刽子手逼问少林尘一禅师、武当道缘真人,和你们峨嵋静幻师太三人口供的时候,他三人亲口说的,这还假得了?”
  中年尼姑辩道:“可是那册‘万象宝录’已被那人和一个叫钟宗的小孩带走了,我三派的人也都死光了呀!”
  钟宗听得心头奇怪:“赫连帮主会生还?‘万象宝录’又把我牵涉进去了,真是……”耳边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低说道:“姑爹,今天该有热闹好瞧了。”钟宗侧头看寸,正是那个小女孩在和那老人在说话。
  冯三宝叫道:“死得好!活该!谁教你们起心不良的?”
  少女大怒道:“你是不想活了!”说着,背上拔出长剑,迎着冯三宝胸前点去!
  另外那个高高瘦瘦的人也从腰间解下软鞭,要来助战,却被中年尼姑截住了。
  酒楼立时成了战场,吓得酒客纷纷退到角落里,用桌子掩护着看热闹,钟宗也和那女孩老小两人挤在梯口观看。
  冯三宝的武功,不过略比少女差点,瘦瘦高高那个可较中年尼姑相差太远,不过中年尼姑并没下杀手,只把瘦瘦高高的人逼在一角,不让他相助冯三宝。
  只听那女孩对老人轻轻说道:“这尼姑心也忒好了,若换了我,早把他一掌劈死了!”
  钟宗听得心头一寒:“看她模样儿顶柔顺,竟有那么毒恶的心!”不觉对她厌恶地扫了两眼。
  便在这时,楼梯上来了一人。这人张目四扫,突然趋在钟宗耳边轻轻说道:“少主人,公子请少主人回去哩!”
  钟宗一惊,急忙回头望时,只见一个身着青布长袍的人,面上毫无表情,正怔怔望着自己,道:“你是在和我讲话么?”
  那人轻声道:“小的张秉钧,奉公子之命,请少主人回家去的。”
  钟宗听这声音确是张秉均无疑,面貌却完全不像,不觉惊疑不已,只听旁边那小姑娘冷冷说道:“你管家来接你,回就回,不回便罢,干嘛装模作样?我最讨厌这种人!”
  钟宗瞥了她一眼,窘窘地道:“我并不认得他啊!”
  那人听了,便慢慢用手揭出头上面罩,首先露出一头白发,接着再现出一张古月般的面庞,那不是张秉钧是谁?
  便在这时,忽然有人同时惊呼:“啊!教主!”
  “张介寰还没死?”
  “天地教张教主!”
  钟宗一听也恍然明白,敢情张秉钧就是以前天地教的教主白头翁张介寰!
  就见瘦瘦高高那人高叫道:“启教主,对方是峨嵋派的慧明尼姑,正欺负属下哩!”
  张秉钧听罢,徐徐带好面罩,高声道:“张介寰暂已死去,在下此刻是张秉钧,恕不过问江湖中事。”说完,也不理睬他们,回头对钟宗轻声道:“少主人如要回去,便与小的即刻动身。”
  他说得虽轻,一般人大都听到了,纷纷在想:“这傻小子模样的人究竟是哪道人物?连名震一时的张介寰也甘愿作他家的仆役!想来武功必是高得出奇了,难怪他这么冷的天也只着件单衫!”
  钟宗道:“劳张伯伯回去对我干爹说,我目前不想回去。”
  张秉钧垂手说是,便自大步下楼而去。
  这时,峨嵋派的两名弟子,因为张秉钧的现身,心中有所顾忌,已借机下台。天地教的冯三宝两人,自然不愿吃眼前亏罢了手,反倒钟宗成为众人的目标,大家一齐把目光投向他。他感到十分窘迫,连忙结帐离开,另外找家客栈住下。
  饭后无事,来到街上遛达。只见灯火通明,行人拥挤,正想回去歇息,忽然迎面来了一人,他一见此人,一颗心立刻冲到喉边,浑身血液也沸腾不已。只听他大声叫道:“站住!我也有碰到你的一天呀!”他这么一叫,立刻惊动路人,驻足围观。
  那人望了望钟宗,并不认识,娇喝道:“你疯了?谁认识你?”
  钟宗喝道:“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是赫连蓉姑,我要替我干爹报仇!”
  那人果是赫连蓉姑,她听他说出名字来了,也深深奇怪,便问:“你干爹是谁?”
  钟宗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