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02-18 05:07      字数:4797
  山下的营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远远的,我听到马嘶人声,远远的,我看到人影晃动。
  此次婀娜已经完全的昏迷过去,无论任我怎样呼喊,她也不回答我一句。
  快了,我们就要回去了。
  婀娜,再坚持一下,我们,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我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空气无论怎样大口吸都不够,前方的灯火奇怪的浮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呜呜的模糊起来。脚下忽然一软,我抱着婀娜倒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冷,好冷啊。鹅毛大雪纷飞舞,可是我没有心情赏雪,我挥舞着扫帚在与风雪搏斗,丰平和丰富他们几个围着我笑闹,不时的拿冰冷的雪团塞进我的衣领里去。我跑,我跑,我拼命的跑,可是他们总能从各个偏僻的角落里跳出来,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大笑着围着拿雪球打我。
  热,我好热。已经是初夏季节,可是允文却总是闹我,每天都不好好睡觉,像张大煎饼一样的贴过来。我的耳后颈窝处最最怕痒,他却偏偏窝在那里,亲亲蹭蹭上下其手,每每让我面红耳赤扭头做生气状,才低声在我耳边说一句:“犹言无心,何以遣情”后,方才抱着我昏昏睡去。他那边鼾声已起,我这里脸上的红潮还未曾退去,天,真的太热了。
  哭声,有哭声传来。是谁,谁在哭,哭得这样难听。荷官,是荷官。裂着大嘴,毫无形象,连嗓子都哭亚了,你这又是因为什么?我这不都好好的了么,你还在愁什么啊?
  有人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是南安小王爷,他微笑着把红漆的托盘放下,笑吟吟的对我说:“快来尝尝看,我今天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莲黄豆腐|乳,还有栗子面的小点心呢。”我侧头看他,所问非所答的说:“有秀色在前,未食而饱矣。”就见他轻轻转头,脸上慢慢的爬上一层又一层的红晕,越来越重,我依旧不说话紧紧的盯着他看,他便丢下食箸往门口跑去,“惜君,你看他……。”
  我感到脸上有什么东西东西在划来划去,抬起头,就看见周正油滑的大脸浮在我上方。我浑身一个机灵,吓出一声冷汗来,大声喊叫救命。远远的,就见允文手持利剑来找我,我扑进他的怀中,大叫着:“那个恶人欺负我,你, 你,你替我杀了他吧。”他点点头,猛地挥手把长剑刺出。就听有人惨叫一声,我回头,见荷官满脸痛苦的倒下,身下是一滩血泊。我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允文,浑身颤抖的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他对我笑笑,面容惨淡,忽然捂着胸口倒下。我尖叫着去扶他,却见一截钢刀尖从他的胸口露出,怎么会这样?!!我哭喊这按住他的伤口,可是温热的鲜血汩汩的从我的指缝中冒出,按也按不住,堵也堵不住。身后有人冷笑,我悲愤的回头,就见周正拿着一截门闩疯狂的大笑着冲着我冲过来,猛的抱住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他死命的摇晃着我,“醒来,你醒醒,你醒醒。”我挣扎,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抱着我的却不是周正,原来是那个英俊的帝王,可是,那,那我的姐姐呢?我要姐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行了,别哭了,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去……。”他答应我。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了么?!好啊!!!我要回家了!!!我猛的睁开眼睛。就见云霄焦急的看着我,眼窝深陷。
  我扭头四下寻找,“小凤,你要找什么?”
  我望着他,呆呆的说:“姐姐呢,我要回家,我累了。”
  云霄微笑:“你姐姐在维岳啊,你醒了就好。等过两天我就送你回去。”
  维岳?!啊,是了,他说的是簪瑛。我姐姐已经死了,妈妈也死了,爹爹也死了,哥哥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望着云霄,脸上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滑过:“我,我方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他傻笑着安慰我:“是,小凤。不过你总算醒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
  三天了,我昏迷了么?啊,我猛地想起,婀娜。我挣扎着往床下跑去。
  补提防的一阵眩晕袭来,我直硬硬的摔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云霄拎着我的衣襟从地上拽起,吃惊的说:“你在干什么?小凤,你现在没有力气走路的。”
  我方才被摔得七荤八素,仰卧在床上,抓着云霄得衣襟连声说:“婀娜,婀娜受伤了,她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流了很多汗,我们从山上下来,走也走不完,走也走不完。天又黑又冷,她也冷冷的,全是汗,我,我……。”一口气没有喘匀,我开始剧烈的咳嗽。全身上下的所有的肌肉都随着咳嗽开始疼痛。
  云霄连忙拿一个干布巾按在我头顶,轻声安慰:“放心,巡营的士兵发现你和婀娜,就把你们救了回来。她只是受了外伤,已经请军医看过,不碍事的。”
  我怔怔的流下泪来:“你骗我,婀娜已经死了,她死了!”
  云霄微笑:“胡说,哪有青天白日咒人家死的道理,婀娜好好的在自己的营帐里休息,等会我就让她来看你。别着急了,看你这一头一脸的汗。”说完,轻轻的用布巾慢慢擦拭我的额头,颈窝,后背,我终于放下心来,原来,婀娜没事。恍惚中,感到云霄解开我的衣襟,伸手探入我的怀中,我连忙抢过布巾,脸上立刻如同火烧般,“云霄,剩下的我自己来。”
  云霄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身手摸摸我的头发,“好,我让人把稀粥给你端来,你大概是饿狠了。”
  我尖他出去,连忙把衣服整理一下,把脑后的头发重新缚好,只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我气喘不已,感到十分疲惫,就势倒在床上缓缓喘息。
  耳畔听得帐帘挑动,有人轻轻的走了进来,“公子,请用餐。”
  我抬起头,“篆儿,怎么是你?”
  篆儿不答,轻轻的把托盘放下,拿过枕头堆起一个舒服的靠山,扶我靠坐在那里,拿起粥碗轻轻的吹了吹,喂了我一匙米粥,这才说道:“谢天谢地,公子你总算醒了。”
  我安静的喝着粥,问她:“怎么,你很担心我么?”
  篆儿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却紧紧的咬着下唇,轻轻的把一个咸鸭蛋黄敲碎了,搅拌在粥中,又喂了我几口,这才说:“公子,就你回来的时候,你浑身湿漉漉的,又是血又是汗的。军医说你郁结伤肝、思虑过重,以致心脾两虚,又在山中感染风寒,外气入体,血气及冲任失调,此事可小可大,症候凶险得很呢。”
  我微笑的看着篆儿,“怎么,你以前也学过医的?”
  篆儿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两只耳坠前后晃荡,很是好看。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哪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篆儿轻声回答:“军医说过,我记下的。”我笑说:“那篆儿也是过耳不忘,聪明得很了。”
  篆儿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静静的把手中的稀粥喂我吃完,半晌,她才说:“公子,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什么烦忧之事么?”
  我已经吃饱,伸个懒腰,窝在被子舒舒服服的问她:“你怎么说我有烦忧之事呢?”
  她小心的看着我,低声说:“这些天来,一直是我照顾公子,公子您在梦中总是不停的哭,从未有一刻宁静,有的时候还会翻滚流汗,总之是睡不安稳。公子,像您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伤心之事?”
  是吗,原来我一直在哭,心尖处隐隐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刺了一下。那是为了什么呢?如今回头细想,却只余一个朦胧的影子,全是空白。
  我强笑着:“做梦么,总是有害怕的东西啊,比如说什么大老虎啊,洪水啊什么的。难道你就没害怕过么?”
  篆儿不语,用精亮的眼睛看着我,沉声问:“难道肝气郁结也是大老虎、洪水吓的么,公子?”
  我苦笑,这个篆儿,我怎么忘记她是如何机敏如何聪慧了,是啊,这些小把戏,瞒不过她的。我往后靠了靠,悠悠的说:“有很多往事,你刻意不去想它,以为忘了,以为它不存在了,可是它并没有走远,总是在你最最脆弱的时候跑出来提醒你,你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残破不堪,怎么样的遍体鳞伤。那个时候,你根本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与过去的你决一生死。篆儿,你能明白吗?”
  篆儿脸色苍白的问我:“那你真的能战胜过去的自己么,它总是不断的回来找你怎么办啊?”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问这个问题,但是我还是回答了她:“那你就一直跟它战斗好了,直到有一天你彻底战胜了它,它便不会回来了。那个时候,这段往事,才算彻底的成为过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很累,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篆儿不知道在那里想什么,怔怔的坐在床沿出神。
  许久无语。
  帐外,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青草的气息隐隐的飘了进来,连士兵操练的声音都那么安详。一股困倦渐渐袭来,我见篆儿还在那里出神,微微叹了口气,翻个身,堕入黑甜乡中。
  凤于飞 87
  当我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云霄果然十分守信,带着婀娜来看我,意思是让我好安下心来养病。可是婀娜一看到我,立刻扑到我身上号啕大哭,弄得我和云霄面面相觑,我只好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别哭,别哭,你看你的大嘴丫,已经快扯到凤毛那么大了!”
  她不理我,继续呜呜的哭。
  云霄摸摸头,也努力安慰道:“婀娜姑娘,你就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可不好看。”婀娜不理她,把头贴进我的怀中继续哭,很快的,我就感到胸前已经湿漉漉湿了一片。
  万般无奈,我叹息一声,安慰她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还没死呢,你别……。”不等我说完,她开始放声大哭,这下我和云霄都变成手忙脚乱,我暗自仰头问苍天,女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
  正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公子的身体才好些,可禁不住这么揉搓,军医说了,公子的病根在肝气郁结,心思过重上,不要让他劳神,姑娘还是轻些,别让公子的病情加重才好。”
  我抬头,就见篆儿面无表情的端着一碗药汁进来。说来也奇怪,婀娜伴着篆儿的语音,哭声果然渐渐低沉下去。我转过头看着篆儿笑笑,表示感谢。
  篆儿不理我,依旧板着脸,伸手把药碗递了过来,轻声说:“公子,该喝药了。”
  心中百般不愿意,可是想想自己的处境,我轻轻叹息一声,认命的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良药苦口,可是怎么竟然苦成这个样子,我努力的控制自己,可是鼻子眼睛还是不能控制的挤到一起去,不等我抬头,篆儿已经递过一杯茶盏,我连忙接过漱口。喝到嘴里,才发现其中的奥妙,蜜糖,这茶里加了蜜糖。
  我望向篆儿,发现她正小心的打量我,见我看她,居然顽皮的一笑。
  “大哥,你知道么,这些天北晋的骑兵几次来偷袭呢。”婀娜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中。
  我望向云霄:“北晋来偷袭,几时的事情?”
  云霄答道:“这些天你一直病着,也没用这些事情来烦你。北晋分了几拨人来闯营,还有一次是夜里来刺杀,不过都被我们给发现了,双方互有死伤。如今你醒了,小凤,你最好还是回维岳将养一段时间的好。”
  一个念头飞快的划过我的心头,隐隐的,我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具体又说不清楚。
  婀娜伸手在我面前晃晃,“大哥,你睡糊涂了?”我伸手抓住她的手,“别闹,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睁着滚圆的眼睛问我:“什么事情,说来听听看。”
  我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被你打岔给忘记了,只记得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婀娜恢复常态,抿起嘴来微微一笑:“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打紧,回到维岳慢慢想吧,我们一会儿就启程。”
  我惊讶的说,“维岳?不,我不能回去。”
  婀娜还要说什么,云霄抢在她前面说:“小凤,这回你必须回去了,北晋这几天三番五次的来闯营,我们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我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云霄接着说:“两军对阵,各种手段当然无不用其极。可是这次他们暗杀和追捕的对象却不是我。”我感到嘴巴里苦苦的,方才的药味在全身泛滥,然后就看云霄用手指指着我,坚定的说:“这次他们暗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