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2-18 03:24      字数:4743
  把守的兵士跪了一地,白昭揽着扶星淡淡扫了地上跪着的士兵,突然顿住了脚步,道,“孤听闻王后前几日受了不少委屈,把守刑罚营的都在这里,王后认一认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孤也好狠狠罚一罚他,为王后报仇。”
  他声音不高,没有君王的威严,反倒带着一丝笑意。而众兵士却心中大惊,七日里来轮番入帐送饭却故意将饭菜洒在扶星的脚边或身上的兵士更是恨不得将头埋进地下,但身子却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在刑罚营七日,除了水,她几乎再未进食,脸色很是难看,有种病态的苍白,而帐外的凉风更是将她的脸吹得惨白,她动了动已然发紫的双唇,像是顺从着白昭的话一样,真的抬手指了几下。
  几个被点到的士兵忙哭喊求饶。白昭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真的指出是哪几个兵士,先是愣了愣,旋即抬手一挥,便要吩咐人将这些兵士带下去受罚。就在这时,他忽而听得沙哑却冷清的声音低低的传入耳朵,“仗毙。”
  白昭猛然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她面色平静,眸光却凛然,眼中含着重重的怨气,像是要与整个天地万物为敌。他心中一颤,竟觉得的她这样的目光有些骇人。
  羞辱扶星的士兵并不多,每顿饭换一个人进去,不过也就j□j个人。白昭从了她的意,讲这些士兵仗毙。行刑的时候,她固执的要求一个一个的处决,而她自己就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些兵士从讨饶到惨叫再到悄无声息。
  白昭陪她站了一会子,觉得这样的场面实在耍阕废茸吡恕K绽肟阍僖渤挪蛔〉沽讼氯ァ?br />
  她是被一阵刺骨蚀神的寒意逼醒的,睁开眼时,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却传来白昭带着戏谑的声音,“王后可算是醒了,要不可就赶不上这场雪了。”
  她硬撑着身子起来,竟发现自己是缩在一张小小的椅子上。皱了皱眉。抬眼略略扫了一眼四周,她身上不知何时被披了一层外袍,看款式该是白霖的。天上果真是在下着雪,似乎是下了很久了,小小的椅子周边她未坐到的地方竟堆了半指厚的雪。不远处角楼上火盏点点,看样子,他们此时该是在城楼上。
  扶星还在打量着周边的环境,白昭却早已踱步过来,硬生生将她从椅子上拉起,几乎是拖拽到城墙边上,抬手扶了扶城墙上的雪,他笑道,“王后可知,这墙上曾插过南宫家的大旗。”
  她皱了皱眉,略一点头。又听得他说道,“那时的王后真是女中豪杰啊,与在金殿杀夫弑君时一样霸气啊。”她心头一颤,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上疑似白霖的外袍,面色却保持着平静。白昭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在她眼前吹一下,忽而将头伏在她的肩头,轻声道,“六年前的上元夜,那个人也是他。”
  “你说什么?”她脑中轰然,脸色变得更为惨白,一幕幕往昔景象在脑中旋转,一直努力在白昭面前保持的淡然和清冷刹那间消失不见,她捂着脑袋缓缓蹲下身来,口中含糊不清的念着,“那不是他那不是他。”脸上却是大雨倾盆,融了飘落的雪花。
  白昭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唇边的笑意更浓,“你这样子,还真是楚楚可怜,啧啧,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那么高的悬崖呢,大约会粉身碎骨罢。哦,孤倒是忘了告诉你了,他掉下去的时候,孤顺手在在他小腹捅了一刀,许是还没落到崖底,他就……”
  他停住了口中的话,愣愣的看着腹部那支几乎要全部没入身体的金簪,“你……”忽而一笑,忍着痛自袖中摸出一根雪白的绳子来,麻利的将用尽全力的扶星给捆了扔回椅子里,冷笑道,“听闻王后惧寒,可做我白昭的王后怎么能有惧怕的东西,王后不若在这练一练如何御寒罢。”
  言罢,转身,踉跄而去。
  被扔在椅子里的扶星,却不知何时闭了眼睛,脸上未来得及拭去的泪水结成了冰碴刺得脸颊生疼。她脑中一片空白,连着方才那般将要冲出脑壳的记忆也消停了,她要死,要去黄泉之下寻那个护了自己两世的却不得善终的人。
  鹅毛般的雪,静静的覆在她的身上、脸上、头上,终于将她整个人都埋在了雪中。
  第三十八章:白雪覆盖(下)
  大雪纷飞,城楼上被雪覆盖的女子甚至放弃了颤抖。守城的将士恍若未见,目光注视着一片苍茫的前方,像是被人摄了魂的傀儡。
  突然,被落雪阻挡的视线中闪过一抹寒光,守城的兵士忙瞪大眼睛仔细凝视,却没留意他的头顶剑光微绽,下一刻,他便睁着眼躺在了雪地中,眼中迷茫不解。他眼中最后一个身影,青衣朱领,宽广的白色斗篷。
  来人匆匆落下,抬手将女子脸上的雪拂去,轻声唤道,“阿星,阿星。”
  却并未等到回应,来人皱眉,伸手覆上她的前额,心中难免一凉,连额头都不烫了,她该不会是……又连忙将手指探入她的鼻下,心中又是一凉,呼吸都没有了。来人的手抖了抖,来不及多想,利索的解了她身上的绳子,将她抱起藏到自己大大的斗篷中,运起轻功,带着她飞下城楼,借着白色的斗篷融入分撒的白雪之中。
  悬崖之下,山谷之中,竹屋之内。
  太子沧寥经由八日修养和云师父的精心调养再加上十六的咻咻不叠,终于好的七七八八,再第九日的清晨,他敲开了云师父与十六的房门。
  开门的是云师父。云师父见到他大清早的立在门前,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将他拉到一旁,才出声问道,“要走了?”
  他点点头,“南燕乱着,钟离将军一人之力尚且在边境j□j,我不能总躲在这里享乐啊。”
  云师父稀奇的看着他,眼中忍不住流出些笑意来,“小九你先前没能来得及将才略治理好北陵,而今是要全用到南燕吗?”他没有否认,只是道,“先前是我看不清眼前。而今我毕竟是南燕的太子。”
  云师父耸了耸肩,忽而盯着他,一脸莫测,“小十六昨日进城买吃食,贡海舟安两城城楼皆是缟素,城中挂起了一片白幡,据说是北陵的王后殁了。不过,既然是北陵王后死了,贡海挂什么白幡,小九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倾倾死了?沧寥心中也尽是疑惑,她死了,贡海挂什么缟素,难不成贡海失守了?他想了想,道,“贡海失守了?”
  云师父叹了叹,“你蹲下。”
  “什么?”
  “蹲下!”
  沧寥犹豫了一会子,师命难违,便真的蹲了下去,刚一蹲下,只听得啪一声,他忙捂住脑袋,看向云师父,眼中满是疑惑。
  云师父拍了拍手,道,“小十六说的不错,你真的是摔傻了。贡海没有失守,贡海挂缟素是因为……是因为死去的北陵王后是那个将军的妹妹。据说啊,那个将军在城楼上站了整整一夜啊,小十六去的时候他正清点着人马准备去攻打北陵呢。”忽而顿了顿,呀了一声,“小九啊,你可是要赶紧回去了,为师我刚想起来,小十六说的,那是南燕的龙蔚将军罢……”
  说着抬眼看向她的九弟子,却见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半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突然云师父又啊了一声,“为师昨日听小十六说起的时候就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儿,原来,原来……小九啊,人世间这个缘字是很重要的,你看看先前,你再看看现在,既然没有就不要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当然现在那个瓜已经没有了。但,你……”
  沧寥终于抬眼看着云师父,“师父想说什么?”
  云师父咳了咳,道,“节哀顺变。”
  沧寥突然弯了弯嘴角,看着他师父,“师父多虑了,北陵王后的生死与南燕太子关系不大。”顿了顿,“师父,我该走了。”
  云师父眨眨眼,挤出两滴泪来,“保重。”
  “保重。”沧寥微微点头,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山谷。
  云师父站在原地瞅着他离开,觉得他走路与原先不大一样,想来是摔下悬崖时连腿一块摔了的缘故。可看着看着,又觉得他身子在摇晃,想来是身子还没恢复的完全就急着回去的缘故。再继续看着,却觉得他步伐又稳健起来,这叫云师父颇为费解。她立在远处想了想,恍然大悟,想来是他在床上躺的时候长了不大会走路了,方才那几步不过是练习罢了。
  云师父摇了摇头,转身,猛然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她忙跳开三步,捂着胸口看着小十六,“小十六啊,你是要吓死为师啊。”
  小十六朝着她方才看的方向看了几眼,神色黯淡,“九师兄走了?”
  云师父哼哼了两声,“不然呢,他是一国之君,啊,不对,现今是一国太子,两国开战,他怎么能躲在这里不出去,他是要去战场的啊。”
  小十六眼睛亮亮,“太子?”见云师父一脸狐疑的瞅着自己,忙咳了两声,正色道,“太子为什么一定要去战场?一般来说,太子不是该呆在东宫里抱着美人喝酒吗?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噫噫噫,你说的什么东宫是哪一国的,为师记得北陵太子住的是金殿之侧的太子府,南燕是长安宫,东平是临溪殿,西楼是玉阁,莫非小十六并非四国之人?”云师父晃了晃脑袋,看向小十六的眼中一片探究之色,“小十六,你是海外来的?”
  小十六不大自然的笑了笑,“我我我,是说从小说,哦,就是话本子里看来的,那些话本子里太子住的地方统一叫做东宫,没有区别的。我也不是从海外来的,纯本地人。不过……”小十六嘿嘿的笑着,“我家在四国边境上,我也不知道究竟算得哪一国人。”
  “啊,你是从中安城来的?”云师父心中一喜,“你十三师兄也是中安城来的。他叫安良辰,你可听过。”
  小十六望了眼天,道,“师父我饿了。”
  云师父啊了一声,伸手慈爱的摸了摸的小十六的头,“等着师父给你做饭去,不能饿着我家小十六啊。”
  小十六点了头,看着云师父离开。松了口气。
  扶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她醒来的时候正赤条条的躺在一只长长的木桶中,乌黑的药水将她的身子包裹着,除了脑袋还露在外面一半,她几乎整个人都被淹在一片药水中。右手的桶边,坐了个碧绿的小仆俾,正红着一双眼看着她,目光很是热切。她瞧着她,心中一喜,开口唤道,“碧落啊。”
  “咦,小姑娘醒了?”耳边惊喜的声音传来,她忙将头微微偏转,便见到了坐在另一边的人,白发鹤颜,捻着胡须笑呵呵的看着她。她笑了笑,“老头啊。”而她的目光却停在了老神医身后的年轻人身上,青衣朱领,眸光复杂。她想了想,开口同他打招呼,“叶王爷也在啊。”
  站在老神医身后的年轻人正是那日在东平边境与扶星有一抱之缘的东平辰王爷叶旻。
  叶旻见她醒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却记起老神医的话来,又觉得心绪难宁,便只看着她不说话。老神医也喜滋滋的看着她不说话,碧落也热切的看着她不说话。
  一个复杂,一个欢喜,一个热切,扶星觉得这三种目光一齐聚集在自己身上简直是一种折磨,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撑着桶壁,便要从木桶中站起来。
  哗啦——喂!啊!啊——
  小小的厢房内四种声音同时响起,震得小屋的窗纸哗啦啦直响。
  一老一少俩大男人呆呆的看着突然从桶中站起来全身j□j的女子,嘴角有不明液体流出——是不可能的。真实情况是,碧落丫头眼疾手快,在扶星站起身的前一霎,迅速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到了扶星的身上。而俩大老爷们儿是看着碧落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被震住,呆了。
  直到站起来,扶星才记起自己似乎是在泡药澡,且没穿衣服。虽披了碧落的外袍,却依旧觉得十分尴尬,满脸羞红的瞪着尚且呆在原处的老神医与叶旻,瞪了一阵子,见俩人没什么反应,她提了口气,怒吼,“你俩给我出去——”
  叶旻与老神医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迅速退出了房间。
  穿好衣裳,跟着碧落出了房间,扶星才发觉他们是在一家客栈之内,且这家客栈有些眼熟。她想了一阵子,终于记起来,这是咫尺客栈,南燕天涯城的咫尺客栈。
  天涯城的西边就是贡海城。果真是阴阳两隔,咫尺天涯。
  她的心,隐隐痛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相逢不识
  虽同在边境,但天涯城因了位置偏于东南,而免了成为第二个贡海城的境况。虽只相隔百里,比起贡海的冷清,天涯城的热闹繁华竟是可以与王都相比一番。
  扶星身子恢复的不错,据碧落讲,那日叶旻将她带回来的时候,她是连呼吸都没有的,更不用说脸色有多灰白吓人。老神医见了,沉着脸搭了下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