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2-18 03:24      字数:4721
  扶星微叹,抬手将沧寥的手自肩上打落,道,“诸位若没什么要问的,扶星告退。”说着欠了欠身,出了营帐。沧寥一扫脸上的阴沉,撇撇嘴,一副无辜的样子,对营内众人道,“太子妃好像生气了,哎,你们啊,”说着摇摇头,抬步追着扶星出去,口中还自言自语道,“看来等会儿,本太子要代你们向太子妃负荆请罪了。”
  留下一帐目瞪口呆的将士,和一个脑中清醒心中欢喜却一脸茫然的将军。
  入夜,依旧是星子明亮,墨夜如海。
  贡海城门吱呀呀缓缓打开一溜缝儿,白衣纤弱的女子自那窄窄的缝中出城,赴敌营,送战书。
  她这次走的不是那条隐蔽的密道,而是大步流星穿过笔直而空旷的战场,直达凌家军营前,月白的军旗因无风吹拂、有气无力的晃动了几次,垂了下来。她看着军旗那副如火烧天般的图腾,觉得胸口有些气闷,那副图腾,是在午后的暖光下,白昭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亲手画成的,甚至连那旗上银丝川绣的“凌”字,都是她在他面前一针一线绣成的。记忆中,那时她与他,好像全是这些美好的j□j,直到他冷着脸说出“斩立决”。美好倾塌,情不复存。
  她立于夜色中,军营前。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微微的胆怯。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走近营门,在守门将士兵戬相交的阻拦中,她冷冷开口,“南燕军来使,递战书约战于三日后月牙谷。”言罢,暗自运起内力,将手中信笺一扔,薄薄的笺纸似是一枚暗器,“叮”一声钉在瞭望楼的木梯上。
  她转身,便又复回到墨色的夜空中。夜空下,她沉静的面庞,清秀动人,惊尘闭月。她走出很远以后,她方才走过的夜色中,白衣男子负手而立,似是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第十二章:身份识破
  寒风忽起,上一刻还分外的清朗的夜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不远处,空中传来低低的雷声,片刻,空中竟飘起些小雨来。
  太子沧寥身后,玄衣侍卫息千不知从何冒出,撑了一把同样玄色的伞为沧寥挡着突如其来的小雨。沧寥微微转头,竟伸手接过息千手中的伞,淡淡道,“息千,你回去。”息千微微一怔,领命退去。
  白衣玄伞,柔弱雨丝,若此处不是寒气森森的边关战场,此情此景倒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温柔。沧寥又站了一刻,偏东的山坡上才有个身影缓缓移动而来。玄衣金领,在漆黑微雨的夜色中,唯他白皙的面庞在偌大的斗篷下若隐若现。来人正是御驾亲征的北陵君白昭。
  白昭于沧寥面前站立,先是冷冷一笑,再道,“别来无恙,南燕太子。”顿了顿,一双凤眼直直的盯着沧寥,语气比方才更冷了几分,“或者说,大哥。”
  沧寥秀眉微挑,面上并不见慌乱,忽而笑了笑,“北陵君今日约本太子前来就是为了与本太子义结金兰?论年岁,本太子要比北陵君小两岁罢,可并不想占了北陵君的便宜。”
  白昭见他一脸玩味儿,却不放弃猜疑,又道,“你分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哦?”沧寥又笑,“难道是本太子会错了意?那倒还要烦请北陵君提点一番,本太子自幼脑子就不大好使,经常闹笑话。”说着,笑意更深,望着白昭的目光却极为深邃冷凛。
  原本白昭以为只要他一开口,沧寥便会心绪大乱,他便可以趁机抓了沧寥,将他作为人质逼退南燕大军,可他没想到沧寥的定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不过他毕竟一国之君,倒也不着急,只冷哼一声,又道,“天下谁人不知南燕太子自幼痴儿,金殿酒宴,你病好不过三日,对于南燕国事,怕是尚不及一个南燕孩童知道的多,却能叫的出龙蔚将军的名字,还知道龙蔚将军与钟离笑的关系。”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金殿之上我与你举杯,请北陵南燕和平安定,且不说南燕太子是否真是痴儿,若真是南燕太子,他定不会在大殿上当着三国来使的面拂了一国之君的请求。北陵虽不比南燕,但只要联合东平西楼任意一国,便足够与南燕抗衡。但你,却拒绝了。”
  沧寥依旧淡笑,抿唇不语。
  白昭见他这副模样,终于按捺不住,着急起来,他又向前靠了两步,停在沧寥的伞外,伞檐处密密麻麻的雨水入珠帘般撒下,浸入白昭的金丝锦靴,可他恍若未觉,又压低声音道,“若单是这些,我也许就不会怀疑了。可你却拿走了寒玉弓和赤羽箭,还派了女人盗走湛卢。寒玉弓是父王当年亲自赐给太子的兵器,赤羽箭是我大哥白沉未登基前最爱用的箭。湛卢,是钟离笑那个傻女人不离手的佩剑。而钟离笑,是他最爱的女人。”
  略略一顿,白昭又向前走了一步,沧寥手中的伞微微后倾,面色依旧淡定从容,口中道,“北陵君的想法、真是独特的很。”往后退了两步,“唔,本太子不爱男人,北陵君还请自持,本太子是有太子妃的。”
  白昭脚下一顿,脸色瞬间阴沉暗黑,下一刻,他突然抽出佩剑直指沧寥,怒道,“白沉,你究竟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说着竟不分由说的持剑刺了过去。沧寥后退一步,收伞为刃,轻轻挑开白昭的剑,有些茫然的看着白昭,“北陵君,天下何处无芳草,你何必恼羞成怒呢?”
  白昭眼角一抖,不顾威仪,骂道,“恼羞个屁,本王喜欢的也是女人!”说话间剑法未停,变幻着朝沧寥刺去。
  沧寥持伞,边挡开白昭的不停刺过来的剑,边无辜道,“既如此,北陵君又何必苦苦纠缠着本太子,难道、”再次挡开一剑,往后退了三步,稍作停滞,“难道是因为本太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让北陵君也欲罢不能?真是罪过罪过。”
  白昭心中恨得牙痒痒,可偏偏这雨水阻了视线,刺了几十剑均没有刺到沧寥,不是被他躲开,就是被他挡回。白昭怒意四起,而站在他不远处那白衣渐湿的男子却笑意连连。他认定了这个太子沧寥就是白沉,可人家却死活不承认,还如此有闲情的与他开着玩笑。深深吸了两口气,心绪渐渐安静下来,他收了剑,看向沧寥,“南燕太子,孤王今日得罪了。三日后,月牙谷见。”
  言罢,便回身往回走。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杂着些惊慌的喊声,“北陵君,本太子不喜欢与男人约会的。”
  白昭身子一抖,加快了回营的步伐。
  看着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中,沧寥眼中哪里还有半分嬉笑之意,若不是今夜前来赴约,他绝不会想到白昭的聪慧已经到了这样叫人惊骇的地步。在雨中站了一会子,他撑起伞,转身向贡海城走去。
  贡海城内。
  扶星回了营帐,见沧寥不在,便只向钟离唤说了一声已将战书送达,就去歇息了。然帐外突然天雷阵阵,小雨稀稀而落。这该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雨,顿时睡意全无,趴在窗上看起雨来。看着看着,心思便又全然飞到了那些已经轰塌的美好中——她又记起了白昭带她在雨中策马,他将她护在广大的斗篷中,不叫她淋一点雨,那时他该是爱她的罢,哪怕只有一丁点。她突然全身一个激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她轻声自语,“若是有半分的爱,怎会斩首后不留半片尸骨?”钟离笑,你还没清醒吗?
  沧寥踏进军营,往自己的营帐方向走了三步,忽然又退回来,看着那个临时搭建小营帐的窗边发呆的女子,眉头一皱,上前道,“深更半夜,你趴在窗边作甚?”
  扶星正发呆,忽听得微带怒意的男声自头顶响起,不觉一惊,回神时,便见沧寥撑了伞正站在帐外凝视她。她怔了怔,又见沧寥身上衣服相贴,显出他健美的身形来,脸上一热,站起身来,不大自然的问,“你,刚回来?去哪了?”
  沧寥“恩”了一声,道,“去见了一位故人。”扶星“哦”了一声,便沉默起来。气氛略沉闷和尴尬。半晌,扶星又道,“你淋雨了,快回去换件衣服罢,免得伤了风,误了两军交战。”
  她声音轻和,语气中有淡淡的关怀,可纵然是这淡淡的关怀,也叫沧寥的眼睛微笑起来。他微微笑着看着她,点头道,“好。你也早点歇息。”
  第十三章:沉痛一击1
  当太子沧寥和钟离唤带着十万南燕大军进入月牙谷时,他们明显的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儿:譬如说,本该由北陵君白昭亲自统领的十万凌家军坐帅位的,却是连伤没养好的燕王白霖;譬如说,白霖身旁的新十二将领,个个发色斑白,年岁疑似过百。譬如说,白昭没有出现。
  月牙谷呈众山环抱之势,越往四周地势越高,绝壁是伏击突袭的好地方。钟离唤行军近十年,从普通卫兵到名震天下的龙蔚将军,他从来都没见有谁主动将战场约在这么一处既狭窄又容易被伏击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的地方。但选这地方的人,是扶星。
  天色沉沉,为这场即将开始的大战添了几分沉闷。
  北陵将领叫阵南燕,钟离唤手一挥,身后的副将周大牛便高喝一声,抖动着肥胖的身子策马冲向战场中央。周大牛身子虽肥,却有一身超人的气力,功夫虽只是蛮力,却也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对方北陵将领却是个发间斑白的老头子,骑马时甚至连马鞭都握不大稳,很明显不是军中之人。周大牛行至中场,然北陵那老头子才刚行至半途,周大牛虽不聪慧,却也能看出不对劲,便大喊道,“你们北陵是没人了吗?找一个老头子来跟本将对战?本将可不想叫人传了欺负老者的骂名,速速换人来战!”
  而北陵主帅白霖却丝毫没有动作。场中那名老头行至中场,未说只言片字,却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兵器缓缓的向着周大牛刺去。周大牛虽为莽夫,却也算仁慈,见老者如此,便只躲着,并不出手,躲了两下,他回望钟离唤,以请求钟离唤的指示。然,他刚转头,那原本颤巍巍的老头突然哼了一声跌下马来,一支玄铁羽箭破风而来,直逼周大牛眉心。
  “嗖——”周大牛眼前一片赤红,却是一支赤红羽箭贴着他的额头生生将那玄铁箭羽的箭头钉成两半,插、入百米之远的大树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他大骇侧头,十步开外,太子沧寥手持寒玉弓坐于马背之上,微微皱眉,面色冷峻却从容。见他发愣,沧寥冷冷开口,“还不回来。”
  待周大牛归队,沧寥策马行至南燕全军前头,望着主帅位上面色很不好的白霖,冷声道:“既然北陵大军不顾正道卑鄙突袭,我南燕银甲兵手下自然不必留情。”微微一顿,抬手一挥,“杀!”
  话音落,两军交战,喊声震天。
  若说出发前,他还对扶星的话有所怀疑,然只过了一刻钟,沧寥便全然信了她的话。好一支凌家军,果真强兵敌手。南燕军士几乎每人都挂了彩,就连钟离唤也被一枚小小的飞刀擦伤了脸颊,他抬手一抹,便是满脸血迹斑斑,十分骇人。沧寥虽未被伤着,然四周将士鲜血沾染白衣,远远看去竟也像个全身淌血的重伤者。
  就在南燕大军渐渐处于下风之时,无数支寒箭突然自四面八方飒飒而来,刹那间,本就处于下风的南燕将士更是伤亡惨重。沧寥将赤羽箭握在手中,以弓作剑,边挡着八面而来的箭羽边冲钟离唤吼道,“摆阵!”
  钟离唤忙大喊,“银甲兵摆阵,遮天蔽日!”
  只见南燕并银甲晃动,本在厮杀的将士迅速躲避退后,银盾向外,三层相叠,伏地遮天。太子沧寥与龙蔚将军钟离唤被围在中央,眼前黑暗,见不到一丝光亮。远远看去,便像一个极大的大银球,在阴沉的天色中,迅速旋转,那四方飞来的寒箭一支不漏尽数被反弹了回去,顿时四方高处的伏兵华华掉落,更高处突然有南燕银甲兵银戬出挑,北陵埋伏被破!
  此番,南燕大军便又夺回了上风。遮天蔽日阵型微变,三层兵士一字排开,将沧寥与钟离唤与北陵大军以人墙相隔。北陵大军也摆开阵来,呈拉弓射箭之势,箭头直逼南燕阵中。
  太子沧寥与钟离唤翻身上马,于南燕军后,看着北陵大军的变换,待那箭头逼至三米开外,钟离唤喊道,“银甲兵变阵,请君入瓮!”
  两头的银甲兵便嫉速回拢,很快便将半数凌家军困在包围圈之中。此刻高处的银甲兵刚好收拾完北陵剩余伏兵,赶下来下来与大军汇合。领头的将领行至太子沧寥跟前,恭敬拱手,“禀太子,北陵伏兵已收拾完毕。”
  沧寥微微点头,道,“做的不错。朱老四,辛苦了。”顿了顿,“可有伤损?”
  朱老四道,“十二人负伤,战死三人。”
  沧寥默了默,目光看向正被银甲兵包围的北陵凌家军,心中微悯,那些都曾是他的子民,都曾是他立誓要使之安泰的人。微微一叹,他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