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一米八      更新:2021-02-18 01:34      字数:4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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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这只小狗,但也给小狗取了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现在已经忘了。大约是和什么“小黑”“大黄”之类一样俗气平凡的吧。
  自从养了小狗之后,他的床上每晚就多了一个客人,仆人也曾经因为要天天打扫床上的狗毛抱怨过。其实他并不觉得抱着小狗睡觉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但习惯之后也还感觉不错,至少小狗的体温很高,比那间高大寒冷的卧室温暖得多。
  每一次他要出任务时,小狗总会跟在他身后送他出门,每一次他任务完成回来时,小狗也乖乖蹲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后,就会愉快地摇摆起短短的尾巴。
  那是一种多么单纯和温暖的生物啊,一心一意地信赖着自己选择的主人。
  那些日子他经常在深夜惊醒,刚开始杀手职业的他还未能适应夜半亡魂的骚扰。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和寒冷,他伸手,什么都摸不到。很久之后,有温热的物体靠近他的身体,在他手臂磨蹭,还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指。
  他抱紧它,他只能抱紧它。
  过了一年,他的弟弟奇牙出生了,小狗也长大了不少,还是喜欢睡在他的床上,喜欢蹲在门口等他回来,看见他时就摇起短短的尾巴。
  一次任务中,他失手了,他以为他会受到席巴严厉的惩罚。可是席巴并没有责罚他,而是打断了小狗的一条腿。
  他抱着呜呜悲鸣的小狗,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失手。
  之后他接到的任务越来越多,越来越困难,他经常午夜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走到门口时,他的小狗瘸着腿,颠簸着跑过来迎接他,用它温热的舌头舔他的手心。
  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拥抱它。
  之后又过了不久,他再次失败了,勉强逃命回来,他看见席巴的眼中掠过杀意。
  天黑之前,他带着他的小狗逃出家里那栋古老的城堡,躲进了山林里。黑夜的森林充满了危险和不安,他试着连夜逃出枯枯戮山,可是却因为身上的伤势半路倒下去。他的小狗似乎明白一切,温驯地跟着他,在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他。
  时间慢慢流逝,早晨就要到来,他看向它,它的褐色眼睛纯净而温柔,他知道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他和它,都一样。
  于是他亲手扼死了它。
  几乎没有挣扎,小狗只在开始时发出了几声短暂的呜咽,然后就安静地选择了死亡。
  它的身体变得僵硬而冰冷。
  他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
  从那天开始,他身体里流出的液体只有鲜血而已。
  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他没有资格,弱者没有资格拥有不该有的东西,比如,感情,或者,朋友。
  而这一次,应该是他第三次任务失败了。
  他想起了他的小狗,被他杀死的小狗,因为软弱,因为幼小,不得不杀掉的那只无辜而纯净的生物。
  其实他没有失去任何东西,杀手本来就不拥有任何东西,他只是忘了怎么去哭。
  忘了,便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在将死之前没有想到任何人,他只想到了他的小狗,他唯一拥有过的温暖。然后,很莫明地,他想到了一双手,那双手曾经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那双手曾经紧紧挽住他的肩膀,那双手曾经向他提出邀请,对他说……
  “要到我家来么?”
  他靠着墙壁,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慢慢地冷。
  他的手不知觉地伸向胸口,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摸出来,原来是那支手机。
  他犹豫了一会,按下那个熟悉的键。
  “喂~~”
  “……”
  “伊尔谜么?”
  “西索……”
  “嗯~~什么事~?”
  “你不是小狗。”
  你不是小狗。
  是的,西索不是小狗。
  因为他终于知道……
  他无法杀他,他无法像杀掉它一样杀了他。
  永远都不会。
  那支手机顺着他的手腕慢慢滑落,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小伊?……怎么了?……你在哪里?……小伊?……伊尔谜!?”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永恒的黑暗的到来。
  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了。
  很矮的屋顶。
  眼熟的明黄墙纸铺满了视野,生机盎然得有些刺目,他伸手想去阻挡那些明亮的光线,却发现右手被牢牢地禁锢着,无法动弹。他转过视线,握住他右手的人正以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
  “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何?小伊~”
  几乎是戏谐的口吻,西索的眉毛扬得很高。
  伊尔谜微微皱眉,好像用了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个真实的世界,过了一会,才慢慢答道。
  “没什么感觉。”
  “呵呵~~真像是你的回答。”
  没有松开伊尔谜的右手,红发的男人把它举高,靠上自己的脸,像是在感受它的温度。奢华的红发垂下去,遮住男人的眼睛。右手上有很热的温度传了过来,伊尔谜静静地看着男人。
  “为什么……”
  随意地撩开挡在眼前的发丝,西索露出一个慵懒的微笑,目光却像刀一样锋利。
  “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因为……”
  因为……他有些惘然和迷惑,因为什么呢?
  他的目光缓缓流过男人红色的发,锐利的眼神,看到高处去,那明亮温柔的墙纸,低矮狭窄的天花板,然后毫无焦距和目标地撤离一切。
  他有些恼怒西索提出这样一个奇怪而难以回答的问题,他避开男人的目光,转过头去。
  “因为……我只有你的号码。”
  也许是错觉,他感到自己的右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回过头。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落到他的额上,有红色的发丝滑过他的眼睑,痒痒的。
  “晚安。”
  男人放下两个柔软的字眼,把他的右手放进被子里面,然后踏着悠闲的脚步离开了房间。
  他只匆匆捕捉到男人转身时唇边带着的,那一丝笑意。
  *** *** ***
  “我渴望得到幸福,我渴望得到幸福,
  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想要成为你的幸福。
  请带我离开,远远地带我走,
  离开这个地方,带我离开……”
  伊尔谜随手放了一片CD进音响,回荡出这样一首歌。
  女歌手的声音清澈而幽艳,低低吟唱着,唱的似乎是拼尽一生的爱恋。
  他不懂的一种东西。
  “笼中之鸟,
  不能飞翔的鸟,不会哭泣的鸟,
  孤单的鸟。
  因此请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伊尔谜调大了音响的声量,优美的女中音充满了整个房间,从四面的墙壁折射回来,暧昧环绕在他的身边。
  他翻过那张CD的封套。
  ——CLOVER
  三叶草。
  找到四叶“三叶草”就能得到幸福。
  这个传说他听说过。他家的枯枯戮山上长满了这些平凡的植物,不过,他从未去寻找。
  幸福究竟是什么?
  他关掉音响,截断了那些幽幽的歌声。
  拉开客厅的厚窗帘,午后的阳光懒懒地铺了一地。
  这确实是一间不错的房子,伊尔谜想,难怪西索会买下来。
  厨房里面仍然是一片狼藉。
  几天前,伊尔谜的伤势基本痊愈时,西索说要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来庆贺,于是拉着他跑到A市最大的超市选购食品。两个顶级的高手面对品目繁多的食品反而变得手足无措,胡乱买了一堆之后又面临更大的危机。
  菜刀的使用居然比匕首要困难很多,这是西索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最后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也只端出了几盘形状诡异颜色暧昧气味可疑的东西。
  伊尔谜片刻犹疑。
  他试探着用叉子戳戳那几团大约是食物的东西,居然戳不动。
  伊尔谜沉默片刻。
  最后他把叉子转向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水果拼盘,很快地吃光了它。
  “味道不错。”
  他的评价。
  之后他们一致选择了外卖和餐厅。
  人总会有不擅长的事情,即使是天才的魔术师也不会例外,西索如是安慰自己。
  何况他们从来就不是缺钱的人。
  手机的铃声收回了伊尔谜的思绪。
  “喂……”
  “小伊~”
  “嗯,什么事?”
  “我在山顶的餐厅等你~快点来吧~”
  “……嗯。”
  走在A市宽阔的街道上,伊尔谜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有多少年了?无法在白天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公众场合。
  杀手是活在黑夜的人,他记忆中以真实面容走在大街上的段落屈指可数,而像现在这样悠闲的,则无法寻找了。
  暖暖的阳光,散步的年老夫妻,擦身而过的摩登少女,草地上打着呵欠的猫咪……都是一些多么真实而又虚幻的场景。
  山顶餐厅的顶层只有一人落座于窗边,斜斜的阳光穿过他的发间,给那鲜艳的红色镀上金色的镶边。
  伊尔谜一直不知道,西索这个男人究竟拥有多少个面孔。
  黑夜的嚣张死神,诡异的魔术师,执着的力量崇尚者,伪装的蜘蛛,短暂的夜半情人,手艺糟糕的厨师……还有什么是他没有见过的?
  而现在的这个男人,静静地坐在窗边,和无数普通的男人一样,表情平和而温柔,等待着自己要等的人。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等了很久么?”他迎上前。
  “不会,我一向喜欢等待。”男人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 *** ***
  他过的生活越来越不像一个杀手。
  日晒被套时,伊尔谜才会醒来,醒来后首先要做的是想一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如果是奇数日期的话,他就会马上摇醒身边的男人,喊他起床做早饭。
  一杯牛奶,一个荷包蛋,几块吐司,涂上面包酱,就是简单而营养的早餐了。虽然每天的早餐总是千篇一律,可每当轮到伊尔谜在厨房面对鸡蛋面无表情地奋斗时,西索总会穿着睡衣靠在门边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个莫明的微笑。
  早饭过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他会找几本书坐在起居室看,让阳光晒在他的身上,然后打开音响,流泻一室的天籁之音。有时候,他也会出去采购,最近伊尔谜喜欢上一种巧克力糖,每隔几天就要出去买一箱回来(他果然是奇牙的哥哥^^)。不论是哪种情况,西索总会陪在他身边,他看书时,西索也看书,只不过,每次他抬头时,总觉得那个男人的眼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中饭通常被忽略掉,时光静静淌到下午时,他们会叫外卖或者出去到餐厅享受晚餐。夜晚的时间很好打发,有时候西索会带着他到A市的各个有名的景点观赏夜景,更多时候他们会到海边散步到深夜,或者找到一堆古老的影碟片,坐在家里一集一集地看下去。
  也有些日子西索不在家里,那便是死神捕捉猎物的时机。
  有时候西索半夜才回来,带着的总是无法掩饰的血腥杀气和意犹未尽的满足。洗过澡后,西索会来到他身边睡下,睡之前会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吻。
  “晚安。”
  可是那种隐隐的杀气总会让他无法入睡,挑拨他心底深处的弦。
  他没有和家里联络,自然也没有接到任何任务,淡淡的日子像是要洗净他身上所有的血孽。只是每当他看向镜子时,里面出现的是一只兽,陷入的只是短暂的平和,时不时地打个呵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自从伤好之后,伊尔谜再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独占西索宽大的卧室。床铺很大,两个人睡也不算挤,可是西索的睡姿实在是不好,伊尔谜经常会在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抱在男人怀中。他也曾经提醒过西索几次,可是并不见效,之后也就习惯了。
  人类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伊尔谜这样告诉自己。而他也终于知道,人类的体温和小狗一样,很温暖,即使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冷血生物。
  生活安静平和得异常,他时时觉得生活太不真实,像是在做梦,如果,他还有做梦的资格的话。
  他在半夜惊醒,拨开腰上环着的手,悄然无声地走进客厅。午夜的冷风吹乱他的长发,带来难得的真实感觉。他坐在地上,随手拿起一张CD塞进音响,按下开关。
  “解不了的魔法,停不了的吻。
  醒不了的梦,不会消失的魔法。
  带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