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1-02-18 00:52      字数:4867
  我当了皇后,她俩也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恶心我。”
  卢氏一想,也觉得女儿这话有道理。心里倒也好受了许多:“我有时候想想,这些年在苏州的时候,你爸官声也好,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可偏偏没人有提亲的意思,想必多半和顾二郎那小混蛋有关。好在进了京城,顾家在江南手可通天,在天子脚下却不能。我看……宋家的老三就不错!”
  岫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老娘,卢氏嘿嘿一笑:“我看你和宋晨正般配,不然,请徐夫人去宋家探探口风?”自家闺女,卢氏还是十分了解的,从来都是理智占据上风,可不会因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事儿就被男人捏在手心里任打任骂。这死丫头,从小就不看不上王宝钏这样的怨妇,什么十八年古井无波,什么千余岁寒窑向日,要到了岫烟这丫头手里,非换个唱法不可。
  卢氏也有自己的考量,姑娘和顾二郎结下了恨,非找个权高位重的显赫人家嫁了,才能压制住顾家的嚣张气焰。偌大的京城,宋府是响当当的一面金字招牌。而且宋晨并非长子,将来分家,自家这丫头就能单分出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她把对门买下来,不管福哥儿将来娶个什么人品的媳妇,卢氏都能照看着自己这俩宝贝疙瘩。
  虽然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扪心自问,卢氏的多半颗心还是放在岫烟身上。
  岫烟笑着将房契拿了出来,卢氏刚开始还不知是什么,等见了上面衙门盖的鲜红大印,卢氏方惊呼:“哪来的?”
  此话一出,卢氏便觉得不妥,继而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右手食指指着岫烟:“欧阳家门前那出戏是你搞的鬼?不对,你在那儿弄来一群地痞无赖?”
  岫烟轻笑:“妈可真是健忘,你刚刚还把那位好一顿夸,这么会儿就忘了?”
  “宋,宋晨?”卢氏咽了咽嗓子,希望干咳的嗓子能得到片刻舒缓,谁知根本无用,不但无用,这一吞咽,反而害的她猛烈咳嗽了起来。
  岫烟赶忙倒了桌上的清水与她,卢氏先是浅引了一口,紧接着觉得不对劲儿,一把按住岫烟:“你给我说清楚,你和宋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出主意,他出人出力,不就得来这个了?”岫烟将房契塞给卢氏,又将乾家的意思委婉的说给了自家老娘。卢氏一听就火冒三丈:“这乾家大少奶奶,如此重要的大事也不和我知会一声!怎么,难道还要等新嫁娘都半只脚跨进他家大门的时候再说?不行,我这就去乾家要个说法不可。”
  岫烟好歹拉住了卢氏:“妈消消气,乾家这么做反倒好了。咱们不就怕黛玉受委屈,没个法子叫她出来自己当家做主嘛!现在连借口都有了,只说乾家寻的宅子太小,委屈了黛玉,咱们邢家自己出钱买个宅子与她小夫妻住。乾家若是硬骨头,那好,就在京城里找个大小、地段差不多的。要是没有,哈,那就只能委屈委屈济宁府的解元公了!”
  卢氏定定瞅了闺女许久:“你可想好了?那宅子你不留着?”
  岫烟挽了卢氏的手:“我是你女儿,从小什么脾气你老人家还不知?”
  卢氏暗自点头,丫头历来就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何况两个女孩子不是一般的好,和亲姊妹也没什么分别。卢氏轻叹一声:“罢了,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也不勉强。不过你爸回来,咱们还得好好说道说道宋晨的事儿。”
  岫烟轻吐小香舌:哎呦,自家老娘原来都记得清楚呢!
  傍晚,邢忠从衙门里回来,听卢氏说起这几桩事来,倒也十分平静。先不说自家姑娘的本事,根本轮不到他出手,那欧阳家就会被碾碎。就说宋晨,说实话,邢忠早觉得这俩孩子之间夹着什么猫腻。镇抚司最年轻的千户,眼看就要升都督的人,却几次三番与自家为善,要说一点问题没有,邢忠反而觉得不可思议。
  夫妻俩当即决定,殿试一结束就请宋晨来府上做客,先悄悄问那孩子究竟什么打算,如果宋晨心里也愿意,邢家就可以着手准备两个女儿的嫁妆了!
  三月二十这日,孝宗从汤山行宫匆匆赶回,换了衣裳便坐了御辇前往含元殿来。三百张低矮桌案已经摆正妥当,六部尚书和几位大学士纹丝不动的站在龙椅四周,淡然的看着这些面下跪的学子们。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特有的嗓音立即响彻含元殿上空,就见三百举子的脊背弯的更低,心更加的虔诚。
  孝宗笑眯眯的看着下面:“众爱卿平身。你们乃是国之栋梁,今日乃三年一届大考,诸位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好光阴。”
  含元殿内半数举子听了这话早激动的热泪盈眶,在他们看来,人生一辈子,能见君王一面就已经是人生幸事了。而另一半,则是奔着皇帝宠臣的位置而去的。
  顾二郎便是其中之一!
  239、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许是天公作美,虽然还是三月里,但今儿的日头格外的好,含元殿里几乎不用点什么炭盆子就能保持住一定的温暖。孝宗满脸笑意的环视着那些举子们,眼神每每略过一个年轻人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停下,细细打量一番,觉得还不差时,便冲旁边的小太监点点头。那些小宦官们通晓皇帝的意思,急忙将孝宗中意的人的座位记下,等待稍后遴选时使用。
  这些应试的举子们从卯时一刻进了皇宫,辰时初刻进殿完毕,为了防止殿前失仪,所以几乎都是空腹而来,连水也不敢多喝。这悠悠晃晃就是一上午,再加上天子威严,几十个心里能力差的好考生没多时就昏倒在了含元殿上。
  孝宗皱着眉头,戴权见了忙赔笑轻声道:“万岁爷,今年有好几位少年解元,都是的当地的翘楚。万岁爷不如近前瞧看瞧看?”
  孝宗勉强一点头,起身往下走。六部尚书们立时瞪圆了眼睛,专看皇帝对哪人格外青睐。
  顾二郎坐在大殿第三排的中间位置。这里距离皇上很近,却比前几排更得皇上的关注。为了得到这个位置,顾家没少花费心思打点礼部和宫中上下。顾二郎敏感的察觉到皇帝的意图,于是忙挺直腰身,迅速查验了一遍试卷,手指在镇纸周围晃动。
  孝宗一身黄袍穿梭在考生之间,顾二郎的心思早不在了试卷之上。当皇帝的脚步挺住在梅玉森桌案前的时候,顾二郎的心思就是一紧。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
  且说梅玉森也是浑身僵硬,不敢抬头直逼圣颜,捏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孝宗见了淡淡一笑,戴权见了,忙附在孝宗耳边:“万岁爷,这是梅翰林家的公子,不久前才与皇商薛家定的亲。”
  孝宗一迟疑:“皇商薛家?可是宝嫔的娘家?”
  薛宝琴因孕育皇子有功,所以从贵人一跃成了嫔。戴权笑道:“万岁爷好记性,据说那位小姐还是宝嫔娘娘的堂姐,也是个十分出色的人物。”
  孝宗和戴权就站在举子们中间,这几句轻声细语虽然不洪亮,可听到的人着实不少。围绕在梅玉森周围的考生们无不羡慕的要死,并不是羡慕梅玉森即将迎娶个漂亮娘子,而是嫉妒梅玉森即将有个做嫔妃的小姨子。
  这周遭唯一没受到影响的,大约就是梅玉森左侧不远处的乾觅。
  乾觅年幼时候十分脱跳淘气,乾父为此十分苦恼,请了多少先生来管教都没有。谁想,乾父和妻子忽然离世,乾觅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似的,不但改了活泼的性格,甚至变得有些过分成熟。
  连乾觅的恩师都常常感慨,便是许多长辈也难有这样沉静的心思。
  孝宗今儿的题目出的中规中矩,乃是《论语》中孔圣人教导弟子颜渊的话: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孔子的意思是,我道能行,那就在这个社会上施行我道,倘若这个社会不能允许我道推行,那就藏道于身,能做到这样的,只有我和你!
  这话并不难理解,可想要具有新意的破题却难。
  孝宗踱步到乾觅跟前的时候,便被这一纸的欧体小楷深深吸引住。孝宗年幼时练的便是六一居士的帖子,可惜在这方面没什么造诣,不过却收集了不少欧阳修的大作。这件事不是秘密,朝中一些文官为了讨好孝宗,纷纷下苦功夫练习欧体,一时间也成了朝中的趣事。
  乾觅的一手小楷乃是恩师弘世堇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名师出高徒,自然一出手,就得了孝宗的青睐。孝宗驻足观看了足足小半晌,却始终保持沉默。戴权刚要开口,不想孝宗拔脚又走了。
  戴权回望了始终垂首奋笔疾书的乾觅,轻叹一声后急忙追上孝宗。轮转一圈,孝宗才来到顾二郎跟前。也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忽然卷落了未曾压着镇纸的考卷。历来殿试的卷纸质量都来由内阁亲自把关,题纸用宣纸裱成,极为考究。每页长四十公分,宽十二公分,有红线直格,每行规定只写二十四字。考生们进了含元殿之后,桌案上就放好了笔墨纸砚。规格统一,毫无作弊的可能。
  孝宗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卷纸掉的蹊跷。他想也没想,俯身就捡起了“飘到”自己脚下的题纸。
  顾二郎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孝宗面前,头深深扎在地上,要不是含云殿的地面坚硬,非叫顾二郎磕出个大窟窿来。
  戴权早得过顾培生的“好意”,顾二郎进京这段期间,也没少请戴权过去吃酒,所以戴权对此人熟得不能再熟,一见出了岔子,忙上前赔笑:“万岁爷,起风了,不如回去歇着?”
  顾二郎冲戴权送去感激的一抹。孝宗全然不理会,只是两眼紧紧盯着手中的题纸,大有将字句牢背在心中的企图。
  顾二郎心下大喜,他只当自己这份“得意之作”入了皇上的法眼。
  不过这也难怪,就则一篇文章,他花了顾家将近两万雪花银。
  顾二郎心下正得意的时候,孝宗很快浏览完毕这通篇的文章。真真是字字珠玑,辞藻工整,一针鲜血。然而看孝宗的表情,非但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气得几乎没蹦起来。
  “来人,给朕抓起来!”孝宗厉声喝道,戴权打了个激灵,不明白万岁爷怎么变化如此之大,情急之下,戴权还傻傻的问了句:“万,万岁,抓谁?”
  “抓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账家伙。”孝宗一指顾二郎,殿内早闲的快长虱子的御林军们蜂拥而上,将顾二郎拎小鸡似的拎在了手心里。
  考生们哗然,痴痴地看着眼前一幕。
  顾二郎口中未塞东西,忙叫道:“万岁明鉴,臣确实没有舞弊的嫌疑,不信,请御林军的各位大人们搜身检验。”
  孝宗晃了晃手里的题纸,口中发寒的冷笑:“证据?难道这张试卷还不能叫你死心?”孝宗与御林军一个眼神,为首的小将立即将顾二郎拖出了含云殿。内阁大学士与六部尚书们都满心的狐疑和不安,跟着孝宗进了偏殿。
  孝宗的脸色可怕之极,礼部尚书乔大人战战兢兢的上前,试探的问道:“陛下,是不是这位考生哪里出了问题?”
  孝宗也不多话,直接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题纸甩给了礼部尚书。乔大人心下疑惑的接过,就见上面的破题不但大气,而且掷地有声。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乔大人小声读了出来,然而这样一读却更迷糊了。话说的不错啊,有理有据,乔大人陪笑道:“万岁爷!”
  “再读!”孝宗冷淡的撇下这么一句话。礼部尚书吃了个闭门羹,而且是当着这六部尚书和大学士们的面儿,倍感尴尬,然而孝宗有令,礼部尚书不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念。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还没入手,就有人疑惑的“哎”了起来。孝宗冷眼撇过去,却是程子墨脸一红,程子墨忙道:“万岁息怒,臣只是觉得这几句话甚是耳熟。”
  一语惊醒梦中人,刚刚还不解疑惑的众人纷纷开口赞同。礼部尚书也赶紧描补试图挽回刚刚的坏印象:“臣也深有同感,好像五皇子殿下才做过一篇近似的文章?”
  程子墨等在心中嗤笑,这乔大人也太会讲话了些,什么近似,分明就是同一篇。
  虽然说殿试的试题属于机密,决不能泄露出去,然而孝宗的喜好就那些,平日读什么文章,偏好哪句警句,作为皇帝心腹,几位尚书大人和大学士们也多半猜得出来。
  礼部尚书读的那几句,不就是前不久五皇子在孝宗面前得了盛赞的一篇习作?那日孝宗不知怎地,忽然来了兴致,领着几位尚书大人溜达到了上书房。上书房的总师傅恰恰讲到《论语》的这一篇。孝宗当着众人面,摘了腰间的双龙佩做彩头,扬言谁的文章做的妙,这玉佩就归耍六部尚书们虽然不说话,但心里有数,玉佩八成要归三皇子。谁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