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2-17 23:40      字数:4899
  任先生道:“这么说,红姑娘是有意结交我这个朋友?”
  白夫人道:“当然,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不愿意跟‘大漠龙’交朋友的,尤其是我们女人家,难道你不愿意有个红粉知己?”
  任先生道:“红姑娘应该知道,我从不交朋友。”
  白夫人道:“我知道,那是你处处为别人着想,怕连累了谁……”
  任先生摇头说道:“我不敢这么说,只能说我是为自己着想,我怕有一天让人出卖了我。”
  白夫人道:“别客气了,我知道你,你虽然不愿意交朋友,可是你的朋友遍天下,江湖上正派侠义,都以你的朋友自居,也都以能让人说一声这人是‘大漠龙’的朋友为荣,眼前这车队里多少宁愿冒犯官府,冒杀身之险来救‘大漠龙’的人,就是一个绝佳的例证,至于我,我不怕你连累,出卖你也对我没什么大好处,你应该可以放心交我这个朋友。”
  任先生吸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让红姑娘这么看重,我至感荣宠……”
  白夫人道:“你要知道,我也是个女儿家。”
  任先生道:“我母亲不愿离开大漠,加之她老人家两腿瘫痪,不良于行……”
  白夫人怔了一怔,道:“原来是为了伯母,她老人家有别人陪伴吗?”
  任先生道:“我刚懂事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家贫如洗,度日艰难,只有我母子俩相依为命,是我母亲替人做针线活儿辛苦带大的。”
  白夫人道:“那么你如今离开大漠这么远……”
  任先生道:“不要紧,我已经派人照顾她老人家去了。”
  白夫人道:“你派了谁,可靠吗?”
  任先生道:“几十年的老邻居了,都是贫苦人家彼此处得跟一家人一样,我很放心。”
  白夫人倏然一笑,笑得很凄然:“你比我幸运,你还有个母亲……”
  任先生目光一凝,道:“红姑娘现在是……”
  白夫人摇摇头道:“我孑然一身,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任先生沉默了一下道:“比起红姑娘来,我是幸运多了。”
  白夫人话锋忽转,道:“你这趟离开大漠,纯是为阻拦这些冒犯官,冒杀身之险来救‘大漠龙’正派侠义来的,是不是?这样吧,反正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车队里了,让我来代你做吧,拆穿那老狐狸的好,好让你早些回转大漠去……”
  任先生摇了摇头,道:“谢谢红姑娘的好意,我心领。”
  白夫人道:“怎么,你不愿意我插手?”
  任先生道:“那倒不是,有人愿意帮我这个忙,我是求之不得,只是我这趟离开大漠是很长一段的日子,一时半会见回不去。”
  白夫人目光一凝,道:“怎么,有事儿?”
  任先生道:“可以这么说。”
  白夫人迟疑了一下道:“什么事儿不能说吗?”
  任先生沉默了一下道:“我正在护送一个人上京里去。”
  白夫人吃了一惊,道:“怎么!你,你要上京里去?”
  任先生点了点头道:“是的。”
  白夫人道:“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官家悬赏缉拿的大盗,你知道不知道这车队里有多少的事?你可知道不知道你这等于自投罗网?”
  任先生道:“谢谢红姑娘,我知道。”
  白夫人道:“那你为什么还……”
  任先生道:“我刚才已经告诉红姑娘了,我是护送一个人上京。”
  白夫人道:“我听见了,你是护送谁?谁值得你护送?”
  任先生摇头说道:“红姑娘原谅,事关重大,我不能告诉红姑娘我护送的是谁,不过我可以告诉了红姑娘,这个人值得我护送,甚至值得我赴汤蹈火。”
  白夫人目光一凝道:“这是谁,竟值得‘大漠龙’为他护驾,值得‘大漠龙’为他赴汤蹈火。”
  任先生道:“红姑娘,我为的只是一个义字,事实上我跟这个人素昧平生毫无关系。”
  白夫人道:“这个人现在车队里?”
  任先生点头说道:“是的。”
  白夫人道:“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要护送她?”
  任先生道:“我刚说过,只为一个义字。”
  白夫人道:“只为一个义字,不惜赴汤蹈火,谁能说‘大漠龙’是盗?也只有糊涂昏庸的好官。”一顿接道:“我知道你是为个义字,我是问这个人有什么值得……”
  任先生道:“红姑娘原谅我不能说,这个人上京完全是秘密的,她改了名、换了姓,甚至改了她身分,要不这样她根本进不了京城。”
  白夫人讶然说道:“这是什么,难道她是个犯了官的人?”
  任先生道:“事关他人,我只能告诉红姑娘这么多了。”
  白夫人沉默一下,忽然一笑说道:“好吧,我不问了,我已经知道你离开大漠,跟车队往北去,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到车队里来吗?”
  任先生道:“我不便问,也不敢问。”
  白夫人道:“我要告诉你,因为我怕我们两个来意有什么冲突的地方。”
  任先生目光一凝,道:“红姑娘这话……”
  白夫人道:“我所以到车队里,一半儿是为想见见你;另一半儿是为了一件东西。”
  任先生道:“有件稀世至宝。”
  白夫人美目一睁,道:“你知道了?”
  任先生道:“我是听骆三爷说的,据骆三爷说,是谭北斗告诉他的。”
  白夫人脸色一变,道:“这么说,谭北斗也知道,好厉害的老狐狸。”
  任先生道:“谭北斗确是个精明的人物,他能为直隶总捕,并不是侥幸的。”
  白夫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另一半儿来意,确是为那宗稀世至宝,那两个狗男女,一个假装瘫子,一个不惜挑情色相,劫了那个纨挎子弟所有,我以为那东西落在了他两个手里,我也看不惯他两个那种卑鄙无耻的手法,所以我杀了他们,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弄错了,那东西并不在那纨挎子弟手里……”
  顿了顿道:“但是我知道那东西在谁手里,可是我奇怪,那一个人怎会有这么—样稀世至宝,你这么一说,我只怕我要的东西,在你护送的那个人手里……”
  任先生道:“红姑娘,那东西在谁手里?”
  白夫人抬手往后指了指,任先生神情一震,道:“我要代她向红姑娘求个情……”
  白夫人美目一睁,道:“怎么,真是她?”
  任先生道:“红姑娘,她是个让人敬佩的孝女,那东西对她十分重要,关系着她跟她父亲两条的性命。”
  白夫人“哦”地—声道:“这么严重?”
  任先生道:“我并没有夸张,没那东西她不能救她的父亲,不能救她的父亲她便不愿活下去……”
  白夫人道:“阁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任先生沉默了一下道:“我只说一句红姑娘也就明白了,她父亲是吕晚村先生的学生。”
  白夫人脸色一变,惊呼一声,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任先生道:“还请红姑娘代为守口。”
  白夫人定了定神道:“这个你放心,我辈敬重的是忠臣孝子,敬重的是仁人义士。”
  任先生道:“谢谢红姑娘。”
  白夫人眉稍儿一扬,道:“‘大漠龙’为个义字,能不远千里,不辞艰辛,不避风险护送了一个孝女,红娘子岂能为一己之私劫夺这样宝物,冲着你,东西我不要了……”
  任先生抱拳道:“红姑娘,傅天豪感激。”
  白夫人美目一转,道:“慢着,我有个条件。”
  任先生道:“红姑娘有什么条件,只管说就是。”
  白夫人道:“我也是要到京里去,到了京里之后,我下帖请你,你一定要到我那儿聚聚,吃顿饭,喝我一杯酒。”
  任先生道:“这个……”
  白夫人道:“怎么,不肯赏脸吗?”
  任先生道:“不,只要红姑娘一召唤,我马上到就是。”
  白夫人美目异彩一闪,道:“丈夫一言。”
  任先生道:“红姑娘放心,傅天豪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白夫人笑了,道:“那就行了,我原知道你阁下是个一言如九鼎似的人物,对了,不远千里,不辞艰苦,不避风险的护送着她,她知道吗?”
  任先生摇头说道:“她不知道,无须让她知道。”
  白夫人拇指一扬,道:“大英雄,大豪杰本色,不愧是名满江湖的‘大漠龙’……”
  倏然一笑道:“这件事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赵匡胤千里送京娘,有几分相似是不?”
  任先生窘迫一笑道:“红姑娘说笑了,我一个江湖武士,那敢上比宋太祖。”
  白夫人瞟了他一眼道:“留神啊,她是个美人,你是个英雄,挨得太近是会……”
  那个“会”字拖得长长的,却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任先生笑笑说道:“红姑娘竟这么会取笑人。”
  白夫人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世上那个女儿家不为‘大漠龙’着迷的,我不说过吗?
  姑娘家茶不思来饭不想,一心只念‘大漠龙’,只差没害相思病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就拿我来说吧,我也一样……”
  任先生道:“红姑娘怎么……”
  白夫人摇摇头,含笑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当然也是个女儿家,可是我这女儿家在江湖上混惯了,不会像一般女儿家那么忸怩作态,我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可惜我们相见太晚……”
  任先生呆了一呆,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白夫人却道:“你真以为我是谁的遗孀,是不是?你弄错了,我还是个姑娘家,我所以自称寡妇戴着孝,其用意跟你自称是个读书人一样。”
  任先生道:“那么……”
  迟疑了一下,又住口不言。
  白夫人道:“那么我何来相见太迟之语是不是,告诉你吧,我以前认识个人,他人如何,也差不了你多少,我已经把终身托付给他了,明白了吗?”
  任先生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情,道:“噢,原来如此!”
  白夫人笑笑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交个朋友总可以,有夫之妇也不是不能有个须眉知己,是吗?他不是世俗中人,他也会乐意交你这个朋友的。”
  任先生道:“谢谢二位看重。”
  白夫人摇头说道:“别说二位,听起来让人别扭,现在我只一个人儿,到了京里后我才算是他的人。”
  任先生笑笑,没说话,他能说什么,事实上他确不便说什么。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我心理有点难受,你呢?”
  任先生一怔,他做梦也没想到红娘子竟是这么大胆的人儿,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作难了,半天才道:“我为姑娘喜,为姑娘贺。”
  白夫人道:“真的吗?是心里的话吗?”
  任先生突然一笑,道:“是的,姑娘,没理由不是。”
  白夫人道:“好一个没理由不是,我愿许来生,好吗?”
  任先生一阵激动,道:“红姑娘,世上尽多……”
  白夫人道:“我知道,我本该是中意你,可是你我相见太迟,我把终身托付给另—个,对你,只有许来生。”
  任先生已归于平静,含笑说道:“谢谢姑娘。”
  白夫人道:“用不着谢,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行了。”
  任先生沉默了一下道:“恕我直言一句,姑娘不该如此,人言可畏,不敢让话传到那位的耳朵里,怕坏了姑娘的美满婚姻。”
  白夫人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现在我是一个人,到了家里之后我才算是他的人。”
  任先生道:“我以为姑娘现已将终身许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算……”
  白夫人摇头说:“你不知道,这是我跟他说好的,他知道我是怎么个人,这是他求我,又不是我去求他,我跟他说了,就是嫁了他之后他也不能干涉我交朋友,再说我这只是许来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任先生没说话。
  白夫人又道:“你别弄错了,红娘子不是个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要是的话,我大可以就此回头不到京里找他去,我只是把嫁人跟交朋友划分得很清楚,我认为嫁人是一回事,交朋友又是一回事,我许你来生,跟今生今世没有一点关系。”
  这番话说服了“大漠龙”,事实上,她说得并没有错,也有理,更充分显露出了她江湖儿女,女中丈夫的本色,这么一位绝代红粉、中帼英雄,原不能以衡量一般女儿家的尺度来衡量她。
  任先生由衷地道:“姑娘当世之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