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4-05-09 11:27      字数:4863
  推床上,麦溪身着雪白的病服,一如她的脸色一样絮白,受伤的位置全都用纱布包裹着,连同那光洁的额头,都缠绕在纱布之中,只留下那一张美丽到毫无生息的小脸……
  其实,雷胤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流了那么多的血,伤口一定很多,在麦溪没有推出来之前,他早已经判定在她的身上会插满管子,不过还好,除了正常的吊瓶液体和氧气罩外,没有其他改变。
  可是,雷胤眼底的冰寒还是在融化,在楚痛……
  因为麦溪就那么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像一尊美到极致的玻璃娃娃,没有一点的生命迹象,她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丫头,又怎么会喜欢乖乖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刻,雷胤竟然不敢上前多问一句话,生怕医生说出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来。
  聂天葎见状,连忙上前——
  “医生,她的情况怎样?”
  主治医师看了一眼雷胤,又将目光落在聂天葎身上——
  “麦溪小姐的生命迹象很顽强,也幸亏雷先生送来的及时,才没有错过最佳的抢救时机,放心吧,麦溪小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由于她的失血过多,治疗前期我们都要做深入观察的。”
  “谢谢你,医生。”
  聂天葎那颗悬着心终于落地,上天保佑,在他看到雷胤身上全都是血迹时,那一刻他以为麦溪是凶多吉少了,至少,生存下来的几率会很小。
  雷胤双手按住推床,如此近距离用心地来凝视着麦溪,这个静静的,如同水晶花儿般的女孩子,长长的睫毛遮住清脆润盈的瞳仁,那凝滑的小脸两侧虽然已经包扎上纱布了,可是多少还能看到擦伤的痕迹,原本嫣红的唇瓣有些干涸,就像枯萎的花瓣失去了水分的滋养……
  医生的话,他听在了耳朵里,下意识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她小巧的鼻翼,想要亲自来验证属于她的生命气息,当沾染着烟草气息的手指真的感受到来自她轻柔的呼吸后,雷胤的眸光震荡了一下,激动,在这一瞬滑过眸底。
  “她的头部有没有伤口?”
  这是他最关心的,此时此刻的麦溪安静得像个孩子,他甚至开始怀念她像只小豹子似的,怒瞪着他,甚至不要命地对他大吼大叫的时候。
  主治医师小心翼翼地回答——
  “麦溪小姐头部的确受了伤,不过请雷先生放心,麦溪小姐头部的伤势不是很严重,虽然也有淤血,不过并没有造成我们所担心的瘀血成块压迫神经,她最大的伤口是在腿部,还有——呃,流产的孩子,这是造成失血过多的最大原因……”
  有些话,虽然他是医生也不敢太过多讲,就拿这个女孩肚子里的孩子来说吧,没想到却是雷先生的孩子,刚开始,所有的医生并不知晓有关孩子的身份,当率先出去通知家属的医生重新回到手术室,告诫大家,这个孩子是属于雷先生的时候,手术室中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个女孩子不是雷先生的养女吗?甚至,在护士出去抽血时,雷先生还焦急询问了句——我的女儿如何了?
  这个关系未变太乱了!
  雷先生的养女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就是雷先生的……
  医生们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想尽力来挽救这个孩子,可惜,事与愿违,其实孩子在撞击的那一瞬已经开始流产了,否则又怎么会流血不止?
  雷胤看向麦溪的眼神多了更深的心疼和痛楚,这种毫不遮掩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大手轻轻覆在她的腿部,生怕一个不小心触痛了她似的,低声问了句——
  “她腿部的伤口严重吗?骨头有没有受伤?”
  医生连忙回答:“麦溪小姐腿部已经骨折,不过只要配合治疗,会没有问题的,雷先生,您放心,麦溪小姐既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就说明好运会伴随她左右的。”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雷胤再度问道。
  “麦溪现在的昏迷一是由麻醉造成,二是失血过多,雷先生您放心,只要麦溪小姐身体的各项机能恢复到正常的指标数值,她就会醒过来。”
  医生回答问题时心惊胆寒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得这个男人不高兴。
  雷胤不再发问了,只是静静凝视着麦溪,眼中的担忧和焦急在慢慢退散,取而代之的则是遭遇幸运的激动……
  “舅舅,让麦溪回病房吧。”聂天葎上前规劝了句。
  雷胤松开了手,医生们将麦溪推进了特护病房,聂天葎紧跟其上,却见到雷胤仍旧停留在原处,迟疑地回头看着他,半晌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嘴巴张了张,还是率先离开了。
  推床滑轮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后,雷胤整个身子都跌坐在长椅上,抬手轻轻一扬——
  保镖们见状后,纷纷退了下去……
  整条走廊就只剩下雷胤一人!
  空气中,浮动着烟草的味道,走廊的地面上是一个个烟头,雷胤看着这些烟头,静静地,却在渐渐中,隐忍的英俊脸颊开始抽动着,下一刻用手抵住额头,那种由心底发出的颤抖再也抑制不住地彰显了出来。
  激动,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激动,在希望渐渐丧失时,绝望逐步将他吞噬和淹没,甚至,他可以嗅到死神的味道之际,希望又重新降临在他身边!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因为等待会让他品尝到任人宰割的味道,但今天,他只能等待,在绝望中等待希望,在丧失中等待得到,这种滋味不好受,真的不好受!
  正文 第四章 第二十六节 如果,伤痛可以遗忘(1)
  雷胤,长到了三十二年,直到今天,才终于明白,等待,是一种最直接能体会到绝望到希望,死亡到生存的人生境遇转化。
  他从来没有感激过什么,这一刻,他却心生感激,感激能够重新赋予麦溪生命希望的所有力量,虽然,他的孩子是惨痛的牺牲品,不过,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麦溪被送进了加护病房,不是他不想立刻走进那个房间,而是,他竟然很可笑地发现——
  他的双腿竟然因这种从未有过的激动而变得无力,一时间无法动弹,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被用尽一样,又或者像是绷紧的皮筋终于断掉的那一刻……
  ——华丽丽分割线——
  窗外,是静谧的夜晚……
  今晚的夜色格外美,连月光都是温柔的,星子在上空中闪烁着明晃晃的影子,如水般的凉月轻轻洒在遮住玻璃的纱帘上,透过缝隙,在地毯上落下微凉的银光。
  加护病房中很安静,除了制氧器上传来的阵阵声响外,只有月光如水和柔和注视的目光……
  柔和的壁灯将守候在床边的男人笼罩,那英挺的刚毅侧脸似乎都染上风华,深邃的绿眸一瞬不瞬地锁住床上紧紧阖着双眼的麦溪,过了会儿,伸出大手,拿过浸湿的毛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她干涸的唇瓣。
  麦溪这个丫头也许很勇敢,有时候性子也很火爆,不过,作为她的养父,他知道这个丫头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这干涸的唇啊。
  灯光温柔地倒映出雷胤高大的身影,此时此刻,他的身影不再是冷漠的,相反,透着显而易见的柔和之气。
  时间,在静谧间流失,雷胤拉过麦溪未扎针的小手,放置唇边,那纤细的手指干净得剔透明亮,却令雷胤心疼不已,从什么时候起,他的麦溪开始变得如此苍白……
  ————
  清晨第一缕阳光摄入病房时,费夜轻轻敲开了加护病房的门,却在看到床头边的雷胤后,着实吓了一跳——
  “雷先生,您一晚上没有休息?”
  也难怪他会吓一跳,只是过了一晚上而已,怎么雷先生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很多岁似的,面色憔悴,衬衫上仍旧是血迹斑斑,还有下巴上新生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前所未有的颓废,不过,他的眼神却是柔和的,从来就没有过的柔和,就像昨晚上的月光,那么恬静……
  雷胤多少有了反应,高大的身躯动了动,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检测仪后,接过费夜手中的干净衣物——
  “犯不上大惊小怪,肇事司机问出话了吗?”
  从不相信意外发生的雷胤,对于这件事自然不会放过。
  费夜面色有些为难,看着雷胤走进浴室的背影,顿了顿,深叹一口气,没过多久,浴室中传来淋雨喷头流水的声音……
  “雷先生,那个司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再次调查了一下,他的背景很单纯,现在就职一家公司,是名技术员。”
  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说出这番话,虽然雷先生人在浴室,不过他深知雷先生一直在听着。
  果不其然,费夜的声音刚刚落下,雷胤不悦的声音便跟着扬起——
  “费夜,你应该清楚,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明白,雷先生。”
  费夜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这种事情压根就不劳雷先生亲自动手来查,于是,轻叹一口气——
  “如果真的是人为造成,我怀疑是薄姬小姐!”
  说到这里,费夜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只是一种巧合,如果巧合也能算是谋杀的话,那么只能说这个薄姬心计太过深谙,不过,那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心计深重的女人。
  “说下去!”雷胤命令的声音再度扬起。
  “是,雷先生。”
  费夜想了想,禀告道:“麦溪小姐出事当天,的确是看到了薄姬小姐再对面街出现,薄姬小姐那边我已经调查了,当时她是从一家品牌店出来,购买的衣服也证实是那家品牌店的,雷先生,如果薄姬小姐真的是故意的——”
  “关于薄姬,我亲自来处理!”
  “是,雷先生!”费夜敛下眸子,这一刻,他竟然读不懂雷先生的想法了。
  对于薄姬,他能怎样处理?如果薄姬真的是存心故意,那么依照雷先生的性格,这个女人只有面临被毁掉的下场,可是——
  雷先生会舍得那张脸吗?
  那张与薄雪一模一样的脸……
  费夜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目光却不经意扫到床上的麦溪,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他刚毅的面容也流露心疼……
  下意识靠近她,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会刺痛一点,如果这个女孩子醒来,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她会怎样呢?
  还有那份报告,那份快要得出结果的报告……
  要到什么时候,一切才能变得顺理成章,心安理得?
  正想着,浴室的门打开……
  费夜立刻退到了一边,那份流露出的心疼之意也瞬间化为乌有,一如平时那么冷静和漠然。
  雷胤走了出来,一改刚刚颓废的形象,新生的胡茬剃干净了,露出湛清性感的下巴,湿润的黑发有几缕垂于额前,他甩了甩头发,如同一只狂野的狼,经过简单梳洗的他,又变成以往高高在上的形象。
  “费夜,容颜是可以复制的,更何况,那张脸在这个时候已经变得毫无价值!”
  他一边说着,一边系好衬衫的扣子,戾气却悄然爬上眉梢,黝黑的胸膛上还隐约挂着晶莹的水珠,显得更加地健硕结实。
  费夜一愣,不是因为雷胤这种看穿人心的深邃和锋芒深谙,而是因为他的话。
  “雷先生,这一切只是初步的猜测……”
  “我自会调查,如果薄姬真的有问题,那么,毁掉那张脸也是送给麦溪醒来后最好的礼物!”雷胤重新穿戴整齐,面容再度变得一贯冰冷,走到麦溪面前,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小脸。
  “可是,麦溪小姐恐怕最想见到的就是薄姬小姐。”费夜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
  “无非是那张脸孔的原因,如果,麦溪知道了薄姬真正身份后,你认为她还会感兴趣?”雷胤一语道破天机,锋利的言语也变得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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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四章 第二十六节 如果,伤痛可以遗忘(2)
  费夜不再言语,只是面容上多了一份思考,暗色的黑眸中带着一贯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