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这个办法有用？”
  “不论怎样，我得试试。”楚云樵走到窗前，神情渐而萧索：“医生说如果要恢复若楠的记忆，这也许是个可行的办法。”
  “你就不怕，一旦她真的恢复了，就不再属于你？”方逸尘轻掸了下手中的烟，声音变得有些悠远，“你以为，人的一生，能有几次重来的机会？有些事，即使你想，也许也不一定有机会了。你要考虑好……”
  “我知道，我其实也考虑了很久。我也很想就这样拥有若楠一辈子，可是，这样对她不公平。我必须还她一个完整的人生……”
  “那好吧，我跟你去。”摁灭手中的烟，习惯性地低咳两声：“其实我很羡慕你，云樵。你至少，还有机会许若楠一个未来……”
  事实的发展正如方逸尘预料的那样，许若楠恢复记忆的同时，也选择了不辞而别。
  “后悔吗？”寂寂的夜里，方逸尘淡淡地问。
  “不。”过了很久，楚云樵才慢慢地说：“我不想以一个欺骗者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也许她现在恨我，但她的人生是完整的了。”
  “这辈子，她也许都不再属于你。甚至有一天，你会亲眼看到她挽着别人的手甜甜蜜蜜……你能保证，在你看到这一切时，你不会心痛？”
  “那你呢？如果给你一道选择题，两个答案。其一，紫衣姐死，但永远属于你；其二，紫衣姐活，但成为别人的新娘，你会怎么选？”
  室内长久的静黩，好久好久，伴随着一阵压抑低哑的咳，方逸尘的声音才有些苍恻地响起。
  “我……还有机会选吗？如果……上天真的给我这个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选第二个！只要她在，只要她好好的，无论要我付出什么，我都不在乎！”
  “这也是我想的，所以我觉得你会明白我。”
  “不，你不一样，云樵。你应该去继续争取，因为，若楠还在，还有机会争取。真的，不要以为时间会等人，想爱时，那个人还会在原地等你拥抱。当你真正失去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和她的每一秒都是那么珍贵！所以，明天我就回去了，回A城，去陪紫衣。我们这样的时光其实也很好。天地之间，就只有我们俩，说着最动人的情话，唱着最婉转的情歌，一直到老……”
  A城城南商业中心外大街南侧有一家花店，每逢上街的时候，方逸尘总喜欢让司机绕路到那边买一束白玫瑰，回去的时候，放在汪紫衣的碑前，让她的脸永远掩藏在花丛中。
  “小姐，请帮我拿11枝白玫瑰。”这一日，他又一个人走进那间花店。从S市回来后，因为心脏的问题，他又住了几周的院，所以有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空气仿佛有片刻的凝滞，过了好一会，他才听到一个有些嗫嚅的声音。
  “你好……”
  他怔住了，这个声音有几许熟悉。
  “您先坐一会吧，椅子在这边，我扶你过去。”说着，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伸出手，扶着他在另一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你怎么知道……”他更疑惑了：“你的声音很熟悉，好像……”他偏着头，竭力地在回忆。
  “我是林嫣然，是这家花店的店主。”声音的主人一边迅速地拿着花，一边淡淡地答。
  “林嫣然……”方逸尘的脸突然抖动了下，“你说你叫林嫣然，你……你是……若楠？”
  “我现在叫林嫣然，雷先生。”许若楠一边把包好的花递到雷涛手上，一边淡淡地说：“103元，谢谢。”
  “你们……还是分开了？”方逸尘拿花的手突然有些颤抖。
  “是的。我想，这对我们双方而言，也许都是最好的结果。”
  “怎么会是最好的结局？你们明明那么相爱……”
  “你错了，雷先生。我们都不爱对方了。也许曾经爱过，但现在都过去了。如果勉强在一起，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方逸尘楞楞地坐了片刻，才摸索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萧索。
  “你说得对，有时，勉强在一起，只会成为一对怨偶。这花，我想我不需要了。”说着，他摸索着把花放在柜台上。然后，有些迟缓地往外走，脚下有些虚浮。
  这么久以来，似乎许若楠第一次戳中了他最深的那点心痛。
  如果紫衣还在，他们是否也会成为一对怨偶？因为过往的那些牵牵绊绊，因为现实的那些琐琐碎碎，因为那些永远也说不清的偶然意外……
  其实，长久以来，他还是介意的，介意他与她会像若楠说的那样，所以他曾经那么瑟瑟缩缩犹犹豫豫，直至，再也没有机会去经历……
  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不会有那些勉强，不会有那些意外，不会有那些尘世中每对夫妻也许日日都会经历的爱恨情仇……他反倒轻松了，日日守着一个念想，自求心理平衡。
  现在想来，这一切全都源于他的怯懦，而不是所谓的宿命。
  夏末的风中，他忽地笑了，和着苍白的脸低浅的咳，笑得很无奈。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的脑中还思虑着刚刚的那些想法，原本就几许踉跄的步子比平日更是慢了许多。
  好不容易挪到门前的小花园，他摸索着来到汪紫衣的碑前，慢慢坐下。
  “紫衣，我到今天，才终于想清楚了一个道理。这人一生哪，好多的事都在一念之间。有的时候，执念比命运更可怕。我一直以为，时间会等人，想爱的时候，就有人会在原地等我拥抱……结果，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错过。然后，我理直气壮地把它归结为宿命，再用它来影响下一段人生。现在才知道，真的好傻！我活了40年了，竟然都是这样过的。真的想通的时候，那个一直在原地等我的你，却变成了这块冷冰冰的石碑。紫衣，你知不知道，我想通了；你知不知道，我后悔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跟你在一起，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
  “你说真的？不许反悔哦！”突然；一个熟悉的清脆动人的声音在方逸尘面前响起，惊得他一楞，想挣扎着起来时，却硬是起不了身。
  下一秒，一只他万分熟悉的温热的小手便拂过他的脸颊。顷刻间，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
  “逸尘，你怎么……这么瘦，这么憔悴了……你不听话，你没有好好地对待自己……”
  方逸尘浑身如大穴被点，定定地坐在那里。除了反手握住了那只小手，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我……又在做梦了。”他如梦呓般低语，“紫衣，你怜惜我，我知道。只是，这次，请你多待一会儿，让我，多握一握你的手……”
  “死人的手会是热的么，方逸尘？”汪紫衣看着眼前憔悴如斯的男人陡然沉醉的样子，滚落着泪珠的脸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她放下那只拂脸的手，猛地抱住男人的腰。那里，早已，不盈一握。深吸了一口气，她凑近他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
  “傻子，我没有死，我回来了！”
  她温热的气体轻轻地流转在他的耳畔鼻前，她身上熟悉的好闻的味道荡漾在空气中。方逸尘突然一阵战栗，双手已握紧了那人的腰。
  “紫衣，真的，你是真的……”他语无伦次：“快帮我证实这个事实，紫衣，不然，我会疯掉的，我会死掉的，我会……”
  他最后的话没有来得及出口，因为，一张温热的唇已堵住了他的嘴。
  “逸尘，真的是我，我是真的，我回来了，你的紫衣回来了！这是我的唇，你最熟悉的唇，这是我的鼻子，我的眼睛……”过了好久，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唇，拉起他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拂过。
  “你真的是紫衣，我的紫衣，完完整整的紫衣……”他猛地把头埋进她的胸前：“上天赦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它，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逸尘，我走不了了。从我和你同天降生开始，我就知道，我是你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尘，我爱你！”
  “紫衣，我爱你！”他攥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对着天地大喊一声：“我再不是天煞孤星！”
  暮色中，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或许，死亡，轮回都不能结束宿命，爱，却可以！
  （全文完）
  139、番外一　。。。
  急救室门口的红灯长久地亮着。汪紫衣搓着手紧紧地盯着那盏灯。
  “紫衣姐，放心，他会没事的。”王欢欢坐在她身边，不断安慰她。
  “这几年，你们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是不是？”汪紫衣幽幽地问。
  王欢欢突地沉默了。
  “欢欢……”
  “上个月……就有两次……”王欢欢低了头，不敢去看汪紫衣。
  汪紫衣低呼了声，一拳打在椅子上：“我回来得，太晚了，让他一个人，受了那么多的苦！”
  “紫衣姐，你别怪自己。这些事，怨不得谁。再说，逸尘哥很坚强的，每一次，他都能挺过来。”瞄了一眼已泪光萦然的汪紫衣，王欢欢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紫衣姐，我们其实都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脱那场灾难的？你不知道，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汪紫衣的眼睛依然瞄着那盏红灯，苦笑着轻叹了口气，才慢慢地说：“当年，余震发生的时候，一根木桩砸到了我的后脑，我晕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年6月份了……”
  “啊……”王欢欢惊讶地半张了嘴。
  “是的，那根木桩让我变成了植物人，历经两年，我才苏醒过来，不然，我怎么忍心这么久不见你们大哥。”
  “那当年是谁救你出来的？”
  “后来听给我治疗的大夫说，好像余震后，当时我和逸尘通话那个洞口是塌陷了，但另一边却出现了新的出路。就是因为这条路，我才被一个国际救援队救了。先是送到B市医院，因为我当时已经深度昏迷，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就在那个医院医了两个月。后来，恰好我在美国的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个有名的记者在那家医院采访，机缘巧合下认出了我，就通过关系把我送到了美国的医院。在那里，我接受了长达两年的治疗，才在今年6月份苏醒过来。又接受了一些后续的治疗，才被同意出院。出院后，第一件事，我就买了回A城的机票。欢欢，你不知道，当我打着出租来到别墅门口，用那把在地震中都不曾丢失的钥匙打开大门的时候，我有多么激动；当我推开门，来到楼前，看到逸尘为我立的那块碑时，我有多么感慨；当我进了别墅，看到室内原封不动的一切的时候，我有多么心悸。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你大哥坐在那个碑前，一个人自说自话。我可以想像，这三年来，1000多天，他应该日日都是这样过的。我轻轻地拉开门，看着他的背影，过分瘦削而孤清的背影，我便冲了上去……”汪紫衣眼中的液体迅速滚落：“如果我能想到，他的心脏受不得这样的刺激，我一定会小心地选取一个最为他接受的方式和他见面。可是当时，我只顾了自己，什么也没考虑到，才……”她转向急救室那边，肩轻轻地抽动。
  “紫衣姐，不论你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大哥见面，结果都会一样。早在去年，医生就说过，大喜大悲对大哥而言，都是必须戒除的情绪。”她突地笑了：“这几年来，每次大哥进去急救，我几乎都在场。只有这一次，他是因为大喜进去的。所以，紫衣姐，你也别再埋怨自己了，大哥一定会好好地出来的。这么多年，他一个人都挺过来了。他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
  方逸尘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亮了。王欢欢嘱咐了两句注意事项，冲汪紫衣眨眨眼就离开了。此刻，病房静悄悄的，汪紫衣轻轻地坐在方逸尘的床边，轻轻地拿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慢慢地摩梭。
  方逸尘的眼睛就在这一刻蓦地睁开了。
  “紫……衣……”他有些困难地转了转眸子，无神的眼睛里满是惊慌。
  “我在，逸尘，我在你身边的。”汪紫衣紧紧抓住那只手，想把自己的掌中的温度传给它。
  “我害怕……刚刚……自己……不过是……又做了……一场……咳咳……梦。”他喘得很厉害，话还没说完，剧烈的咳嗽让他的原本就青白的脸愈加灰败下去。
  “你别激动，逸尘。你才刚刚从急救室出来，不要再说话，好好地，闭上眼睛休息。你没有做梦，我真的回来了。我会一直好好地陪在你身边，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你！”
  心电监测仪上紊乱的波浪因这句话瞬间平稳下来。男人的脸色平静了许多。紧抓着紫衣的手，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紫衣，你……在么？”过了一小会儿，男人的声音又低低地响起，带着一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