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4-05-09 11:24      字数:4780
  “小胡,你觉不觉得,人生有时就是个循环……咳咳……”淡而有些无力的语调,奇怪莫名的问题让开车的小胡不由得一楞,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斜倚在后座上,正揉着额角的行长,有些为难地搔了搔头。
  “雷行长,我没多少文化,您说这个我不大懂。不过,我感觉事实是这样。你看这人吧,每天不就是吃饭、上班、下班、睡觉么?这每天都这样,那应该就叫循环吧?您说是不是?”
  小胡这种近乎平直的诠释,让雷涛苦笑不得。
  “你……说得……咳咳咳咳……”原本低浅的咳许是因为心情激荡了些,突然加剧,打断了雷涛还没说得完的话。
  “雷行长,您的药。”小胡跟在雷涛身边已有多年,他迅速在手边的置物箱中摸出雷涛常用的药递过去。
  “暂时……不用……咳咳……我歇一下……就好……咳咳……”雷涛掩住嘴,不断地深呼吸,面色渐而苍白。
  “雷行长,最近您这咳嗽好像又频繁了些?”瞄着后视镜中那个不断揉搓自己前胸的人,小胡的心也有些紧。
  “也没有……什么,季节交替的时候……会重一点……”雷涛取下眼镜,微闭了眼,靠在后座上,“我……睡一下,到了叫我……咳咳”
  小胡不再开腔。他知道,他的行长这个时候哪里睡得着,每次这样说,不过就是不再想听他说起他的病。
  他太强大,强大到从不喜欢别人的怜惜,哪怕,只是一点点……
  62、婚礼 。。。
  2003年4月29日,农历三月廿八,冲虎(丙寅)煞南,剑锋金定执位,宜:祭祀、祈福、求嗣、入殓、破土、安葬,忌:嫁娶、移徙、入宅、出行、安床。
  曲娟娟再次确认了下日期,冲已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曲壮壮喊了一声:“哥,他们真的是今天摆酒?”
  “你没发烧吧?”曲壮壮斜睨了一眼妹妹,“昨晚你不是陪许若楠陪到半夜才回来么?这日期能错?”
  “可是,你的这个日历……”曲娟娟看着那个黑体的忌。
  “时间差不多了,别罗嗦,赶快走。”曲壮壮没有理睬妹妹的置疑,自顾自地往外走。
  “哥,你最信的这个上面说今天不宜嫁娶。”曲娟娟追出来,执拗地说。
  “管它呢,又不是你我结婚。人家郎有情,妾有意,要你操什么心?”曲壮壮的脸上闪过一丝苍凉,迅速地抓起曲娟娟的手朝外走去。
  端庄肃穆的大教堂,庄严圣洁的《结婚进行曲》,携手走来金童玉女般的两个人……
  不知怎的,曲娟娟的眼睛竟有几分湿润。
  “楚云樵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这位漂亮温柔的姑娘做你合法的妻子,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她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终忠诚于她,相亲相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令人惊诧的沉默。一身白衣的楚云樵淡笑着,目光悠远而深邃。
  “楚云樵先生,你是否愿意?”牧师低沉的声音在大教堂中淡淡地回响。
  “我……愿意!”楚云樵的嘴边笑意加深了些,台下有些轻轻的骚动。
  “请安静!”牧师转向许若楠,“许若楠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英俊帅气的青年做你的合法丈夫,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他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终忠贞于她,相亲相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我……愿意!”许若楠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但脸上没有笑。
  曲娟娟坐在第一排,由始至终,她的眼神都定格在那个小小的圣洁的台子上。每一个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应该就是此时吧。携爱人的手,为爱许下一生的承诺,在主的祝福下,共渡百年。
  可是,爱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和谁一起去书写?
  仿佛是头脑中灵光一闪,她下意识地在全场搜寻起来。作为A城最显赫的两个家族联姻,今天观礼的嘉宾几乎涵盖了A城所有的头面人物。他,也理应在其中。
  但是,人群中没有他的身影。
  他,没有来。
  失落瞬间包围了曲娟娟,无数个念头已迅速在头脑中一一闪现。
  他病了?他出差了?他没有接到邀请?还是,他害怕……在这里遇到自己?
  “娟娟,出去照相了……”曲壮壮拍了拍她的肩,把她拉扯着向外走去。
  照了像,就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许若楠将把自己的捧花抛给未婚的男女。所有符合条件的青年们兴奋地朝前涌着,曲娟娟夹在中间意兴阑珊。
  “接好了……”
  那束鲜艳的玫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曲娟娟的身上。
  “你傻了?”曲壮壮一把按住还在往下掉的花,递给妹妹:“还不去谢谢若楠。人家显然是故意扔给你的。”
  捧着那束花,看着阳光下向着自己灿笑的许若楠,曲娟娟突然有哭的冲动。
  我那卑微的爱情怎么可能修成正果?
  中午短暂的休息后,曲娟娟便陪着许若楠为晚上的晚宴作准备了。
  “娟娟,你接到手花好像并不开心。”许若楠一边拉着礼服拉链,一边观察着曲娟娟。
  “没有啊。”曲娟娟掩饰地笑笑:“我只是觉得你丢给我浪费了。我连男朋友都没有……”
  “接到我的花,你很快就会有的。”
  “借你的吉言吧。”
  “若楠……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
  “是啊,你早早就把自己嫁了,老公还那么出色。”
  “外表光鲜而已。”
  “若楠……”
  “几点了?”当化妆师终于搞好许若楠最后的妆容时,许若楠摇了摇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问一边的曲娟娟。
  曲娟娟看了看表,说:“4点半。你休息下吧,估计车还有个10来分钟就来接你了。晚上有你累的。”。
  化妆师已经知趣地离开了。许若楠站起来,很贴身的大红旗袍让她在抬脚时有些不适应,打了一个趔趄。
  “你小心啊……”曲娟娟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了许若楠,“你要是摔了,这个妆可又得重化了。再说了,要是真摔到哪儿了,你那个冷面老公恐怕会把我撕碎的!”。
  “他,会吗?”提到楚云樵,许若楠的脸色有些发白,“你刚才所说的人人钦慕的婚姻不过是两家的商业联姻而已。”。
  “那你还嫁?”
  “不然怎样?我……有选择吗?”
  婚姻没得选?感情有吗?也不会有!
  曲娟娟突然苦笑了下,再也说不出话来。自己何尝有资格去劝解若楠?便是连自己的事也没有处理得清楚。
  晚上6点,婚宴在城中最豪华的**酒店准时开始。一时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趁着陪楚云樵、许若楠出去敬酒的机会,曲娟娟再度在每张桌子上搜寻了一番。雷涛,真的没有来。
  晚宴的余兴节目是新人的合奏。着紫衣的两人在台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把《梁祝》的如泣如述、哀怨缠绵演绎得如痴如醉。听得台下的曲娟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人生最可悲的,不是生不能在一起;而是,从来就找不到愿意和你一起赴死的那个人。
  跑到洗手间,把剩下所有的泪洒了个干干净净,再细细地洗了个脸,再出来的时候,曲娟娟觉得自己已经正常了,至少表面上正常了。皇历、婚礼、誓言、捧花、《梁祝》……这一天中经历的宛如一生,长长的、戏剧般的、凄婉的、哀怨的……
  可是,那个男人呢?那个本该在这出戏中占了大量戏份的男人呢?那个男人在哪儿?在干什么?有没有,也和她一样地想念……望着大厅中的灯火通明,曲娟娟混乱的脑子突然闪出了这些个分外清明的想法。
  她想见他,她要见他!这个想法疯一样的在她的内心生长。陪着许若楠送走最后一批客,她已决定了下一步的去向。
  63、告白 。。。
  按着上次他住院时她偷偷记下的地址,出租车在穿城大半个小时后,终于来到城东的别墅区。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抬起手敲门的那一刻,借着花园中的光,曲娟娟才发现,已是晚上11点过。
  深夜,一个单身女人去敲一个单身男人的门,自己到底在干嘛?曲娟娟突然一阵心虚,迅速地抽回手倒退了两步准备逃离。可是,由远而近的轻咳伴随那个熟悉的声音“谁啊?”,门已打开,遁无可遁。
  “谁啊?”花园中投射过来的光很幽暗,纵是戴着眼镜,眯起了眼,雷涛看到的也只是一个女人的身形而已。
  “是……我……”即便刚才还有挣扎,在看到雷涛的那一刻,曲娟娟的心就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宛如一个路人,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了终点一般。
  “娟娟?”男人往前站了站,眼睛眯得更凶,似是想确定面前的人。
  “是我……涛!”最后这个字出口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身体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曲娟娟的心因这个字的出口彻底放松开来,那些纠结、厢濉⒄踉、犹疑似乎都因这个字而完全释放开来。她上前一步,挽住了男人的手臂,低低地说:“我有事想跟你说,所以我来了。”
  从听到那个字开始,雷涛的心便陷入混沌中。这两个月来,不是没想过终有一天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但是,楚云桐,成为横亘在他心上始终过不去的那道坎。虽然,她并不是因他而去世的,但毕竟她去世了。一个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就那样孤单地、悲苦地、凄凉地离开了。除了痛,剩下的,便是犹疑,对接受另一段的爱的犹疑。毕竟,这种接受,意味着遗忘……
  “雷涛,今天我去参加了楚云樵和许若楠的婚礼,我收到了新娘的手捧花。”两人在客厅中坐定,曲娟娟便开了口。
  “别人都说,收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个获得幸福的人。我今天很开心,所以,我想和你分享这份开心。”这段话,在刚刚出租汽车穿城而过的时候,曲娟娟已经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可真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整个过程中,那个男人都没有开口。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海,温润如希,沉静如泥。
  “本来是想和你在现场一起分享的,但你今天没有参加这个婚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参加,但是,我等不了明天了,所以,我来了。”曲娟娟由始至终都微微地抬着头,目光坚定地望着身边的男人,勇敢得如同简爱当年之于罗彻斯特。
  雷涛的手有些微微的抖。十年了,虽然身边的女人如走马灯一样,但心却干涸得如同整片的沙漠。现在,她来了,带着无畏,要在沙漠上重建绿洲。自己,还有勇气接受这种改变吗?
  “我听云樵说起过你的事。我明白,和云桐姐比,我实在还差得太远。但是,我想试一试。人生实在太短暂,如果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我想,我一定会带着遗憾进坟墓。所以,我来了。即使是失败,我也终于可以给自己的心找到答案,然后坦然离去。”曲娟娟的眼睛闪着火一样的光,她的脸因为兴奋和激动泛着微微的红。
  除了漂亮,她实在还勇敢得动人!
  雷涛突地一把拥过她,声音狠狠地抖着:“娟娟,娟娟……你为什么这么勇敢,勇敢得让人心疼……”
  她的脸贴着他的。他身上淡淡蓊蕴夹杂着浅浅的烟草味扑鼻而来,他的声音在寂寥的夜里分外清润。
  “娟娟,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我的答案只能是,我愿意!我愿意和你一起分享开心,我愿意和你一起尝试,我愿意……你像刚刚那样……称呼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的唇就压下了来了,分毫不差地找到那个目标――那两片薄薄的像樱桃一样红的唇!
  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四片唇才慢慢地分离。两人的脸都很红,眼睛都很亮,气息都不稳。
  好一会儿,雷涛才摸索着重新戴上眼镜,慢慢从沙发上站立起来,走到一边的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你没来的时候,我一直做的,就是这个事。”斜倚着酒柜,雷涛解开黑色衬衣上的两颗扣子。嶙峋的锁骨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你是说,你一直在这里喝酒?”
  “还有抽烟……”雷涛抬起手,指了指一边的烟灰缸,里面已经堆满了烟头。
  “你在想云桐姐?”不知为什么,再说出这个名字时,曲娟娟的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感觉了。
  “不止,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雷涛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脸便隐在那些飘飘渺渺中。
  “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没参加云樵他们的婚礼?”他问,声音已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从容。
  “你不要告诉我,云樵没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