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4-05-09 11:24      字数:4814
  如何接上这茬。
  方志明的眉头轻蹙了下,很快。只是瞬间,他的脸上便依旧浮起那个和蔼的笑。
  “他的事我都知道。”
  “方……伯伯……”额上、掌心冷汗涔涔。
  “不用紧张。”方志明递过一张纸巾:“你们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你是楚骁的女儿吧?”
  楚云桐接过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又有些懵懂地点点头。
  方志明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转回头,平视着前方,语调似乎更平缓了些:“他妈妈死得早,我也没时间管他,有些事现在可能还需要你多担待。”
  楚云桐攥着纸巾的手蓦地停住。
  方志明再度侧头冲楚云桐微微一笑,“只是,可能会难为了你。”
  “方伯伯……我……”楚云桐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跟白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他会说什么。
  再胡乱抹了把脸,她突然说了一句后来想起来很傻的话。
  “要不您等下,我去把雷涛喊出来。”
  车内突然静谧了那么1分钟,除了车内暖气机“咝咝”的声音,连呼吸似乎也停滞了。
  “不必了。”方志明依旧平缓的声音在静谧中淡淡地响起,“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今晚还要赶回G市去。”
  “方伯伯……”楚云桐还想说点什么,方志明已摇下自己那边的车窗,对站在外面的那个青年说:“小陈,你送下楚同学。”
  几乎是同时,楚云桐那侧的车门已被拉开,青年中规中矩地站在车门一边。
  手触到车门的那一刻,楚云桐迟疑了下,再度说了句傻话。
  “方伯伯,明年春节,我希望和他一起回来看您。”
  车内的人侧着脸并看不清表情,但那双安然放在膝上的手却轻轻地抖了下。
  “到时,再说吧。另外,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这是楚云桐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听到那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想再返身拉开车门问一句“为什么”时,小陈已经恰到好处地站在了她和车门之间,很妥贴地做了个“你请”的姿势。
  再回望一眼那辆车,窗户已经摇上,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时才惊觉,由始至终,车内那个人称呼雷涛仅仅只是一个“他”字。
  莫名的不安包裹着楚云桐,她有些惶恐地跟着小陈往校门口走。
  刚走到校门口,小陈便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楚云桐。
  “楚同学,这是方市长让我交给你的。”
  看着面前那个有些厚实的信封,楚云桐没有伸手。
  “里面是什么?”楚云桐忽然发现,一贯伶俐的自己今天说出的话竟是特别的傻。
  小陈淡笑了下,公式化般的,双手捧着那个信封往前再递了递。
  “我不知道,这是方市长亲自装好封好的。我的职责只是交给你。”
  “我……可不可以……不收?”楚云桐依旧迟疑着。
  “请不要让我为难。”小陈的脸上保持着那个笑,但语气却硬了一些。
  勉强接过那个信封,耳边只传来一声轻轻的“谢谢”。再抬头,小陈已转身而去。
  惴惴不安地捏着那个信封回到宿舍,爬回自己睡的上铺,把蚊帐拉下,才有些颤抖地撕开那个信封。
  一张便笺纸飘飘洒洒地落出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楚云桐便被信封中剩下的内容惊呆了。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崭新的一沓100元人民币。
  楚云桐手一抖,信封便落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起码楞了几分钟,楚云桐才有些恍惚地拾起那张便笺。
  便笺上没有抬头和落款,只有寥寥两行字,遒劲有力,直透纸背。
  钱,请收下。以备你们不时之需。
  *******――这是我的电话,有事可联系。
  楚云桐反复将这两行字看了好多遍,仿佛才明白大概的意思。小心地把那张便笺放进自己的钱包最里面的夹层,才发现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靠在床头,想了半晌,才轻轻地拿起那个信封,抽出那沓钱。数了数,整整100张。
  楚云桐不是没见过钱。楚家自她记事起,生意已做得风生水起,从小到大,见过的比这金额大的钱不知有多少,可没有哪一次让她像现在这么震惊。
  10000元,这代表什么?一个父亲关心自己孩子的方式吗?还是让她这个“外人”照顾自己孩子的经费?
  茫然地把这沓钱放回信封,接下来竟不知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云桐,云桐……”不知傻在床上多久,心绪还在紊乱,可熟悉的声音已在楼下响起。
  轻轻掀起蚊帐的一角,借着楼前的那盏路灯,可以清晰地看到宿舍窗外的情景。
  雷涛焦急地站在那棵梧桐树下,抬头朝自己这边张望。
  心一颤,手中握着的那个信封像一个烫手山芋落在枕边。匆忙把它往枕下一塞,拢了拢其实不怎么乱的短发,楚云桐下了床。
  6、校园(4) 。。。
  “雷涛……”绕过墙根,一眼就看到那个身影,高而瘦,指尖一点红光在微暗的夜色中闪烁……
  “云桐……”
  “怎么穿这么少?”见他只穿了件深蓝的线衫,楚云桐的心下意识痛起来。
  “出来时走得急……”见楚云桐过来,雷涛慌忙摁灭了手中的烟。
  “雷涛……”楚云桐的表情复杂,顿了顿,最终说了句:“先回医院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医院方向走,走出好长一段路,雷涛才憋出一句话。“我吃了你的梨,很甜……”
  楚云桐的脚步滞了下,“你为这个就从医院跑出来?穿着件线衫,吸着烟……”
  “你一下午都没来,我……”话没说完,一阵呛咳冲口而出,夜色下那个侧面掩嘴的人脸色愈加苍白。
  楚云桐心痛地走上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轻柔了许多。
  “别再说了,咱们赶紧回病房去。”末了,加了三个字:“我陪你。”
  挽着他的手回到医院,低低的咳喘逶迤了一路。一推开病房的门,楚云桐不由分说地扶着雷涛上了床,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喝了几口,咳嗽似才基本停歇。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又有几分热度。匆忙拿出退烧的药,和着那杯水让他服下,楚云桐的表情又暗淡了几分。
  “你啊,我真不知说啥好了……”
  雷涛摘下眼镜,轻轻捏了捏眉心,拉过楚云桐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
  “谁让,你不在……”
  楚云桐沉吟着,下午的事已到嘴边,可就是不知怎么开口。
  雷涛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紧抓住那只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挲,自顾自地往下说:“中午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下午……我有点事……”楚云桐支吾着。
  雷涛微闭着眼,所以他并没有看到楚云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惶恐。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心就会踏实一点……”
  楚云桐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有些许的犹疑。
  “雷涛,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了你不高兴的事呢?”
  “我相信,你不会的。”声音坚定而温存。仅仅七个字,把楚云桐接下去想说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云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室内仅仅静谧了片刻,那个温润的嗓声再度响起。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说,如果不是那张手帕,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楚云桐轻轻地靠在雷涛胸前,大脑却回到两年前。
  春日傍晚,足球场上人影喧嚣,楚云桐所在的工商管理系和金融系的足球比赛如火如荼。
  论实力,拥有校队头号前锋和最佳守门员的工管系远在一个校队队员都没有的金融系之上。可是,来为自己系加油的楚云桐全部的目光都被金融系的一个队员吸引了。
  论脚法,他不算很好;论速度,也很一般;可是,他在场上是那样的忘我,尽管几乎没人给他传球和配合,他却不停地在场上穿插跑动,为己方找寻进攻的可能。他并不太能跑,短短一个半场,他起码佝着身体,插着腰喘了七、八次粗气;他在队中也不那么受欢迎,好几次,他传出的精妙的球,却无人理会……可是,他依旧在场上奔跑、带球、过人、传递……
  终场哨声响起的时候,比分定格在12:0。工管系大获全胜。场上场下,工管系的学生笑成一团,只有楚云桐静静地站在一边,依旧看着那个人。
  他没有和系上其他的队员说话,他只是插着腰,微佝着背,一个人慢慢挪到场边,席地而坐,取出一支烟,点上。
  夕阳斜照,烟雾升腾,他一个人,侧影萧瑟而孤寂。
  楚云桐就这样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那个侧影,心永远地定格在那一刻。
  待到余辉散尽,晚风初起,偌大的球场就只余下了他和她。
  不知是过了多久,那个男孩才熄掉了手中的第N支烟,撑着地有些费力地站起来,往她这边瞄了眼,眼中的戾气毕现。
  “看够了没?”
  楚云桐在那灼灼的目光下,瑟缩着,好一会儿,才掏出自己身上的一张手帕,有些遮掩地说:“你的额头上,还有汗……”
  “可是,我们好像素不相识……”男孩把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向她走来。
  “我……我以为你没有手帕……”拙劣得让自己都听不下去的借口。
  可是,男孩却在她的面前站住了,只是,目光投向的,是她手中的那张帕子。
  蓝色碎花的帕子。
  “我想,用你那张帕子……来擦……”他的声音空洞而低哑,带着微喘。可是,当时,楚云桐以为那是紧张。
  “你说,你妈妈曾留给你一张差不多样式的手帕……”楚云桐靠在雷涛的胸前,轻轻地说。
  “是的……”雷涛的声音有些远:“只是,很多年前,我把它送给了一个小姑娘……”
  “你的小情人?!”虽然这事听他说过,但此时听来,胸中依然酸浪翻滚。
  “那时,我才十岁而已……”雷涛轻轻拍拍楚云桐的脸:“要吃飞醋还要合逻辑。”
  “什么逻辑?你不是说她是第一个给你真正温暖的人么?我顶多算第二个……”楚云桐鼓着腮邦子。
  “云桐,那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只有她,愿意和我玩……”雷涛忽然顿住,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按着额角。
  “头痛?”楚云桐立即起身,为他按摩。
  雷涛淡笑着:“就像现在,也只有你,在我身边一直这样关心和照顾我……”
  “雷涛……”楚云桐的眼中水汽升腾:“我愿意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
  那双微闭的眼睛蓦然睁开,眼底有水波流动。然后,一只冰冷的手覆上楚云桐的手,轻轻地握了下。良久,室内再无动静。楚云桐低头一看,那人已重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而清浅。
  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过那张虽苍白却俊雅的脸,楚云桐的心轻轻地颤了下。
  雷涛,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7、校园(5) 。。。
  又过了一周,雷涛才基本康复出院。原本清瘦的身子一月下来竟又单薄了不少。和闻陆洋一起送他回寝室安顿好后,楚云桐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这一周几乎都在雷涛的床前度过,寝室的床竟有些陌生了。简单收拾了下,正准备倒头睡下,目光却停留在自己的枕头了。下意识地掀开,那个几乎被忘记的信封端端正正地放在枕下。楚云桐有些茫然地拿起,怔忡了很久,还是把它塞了回去。放下枕头,平躺下来,辗转难眠。
  从那天以后,日子倒也平适了许多。两人如常携手,自习、吃饭、散步、聊天……阳光很暖的时候,依偎在草地上,身侧的录音机流淌着《RIGHT HERE WEITING FOR YOU》,四目相对,春光无限,岁月静好。
  如此这般,枕下的那个信封和钱夹中的那张便笺却没有机会再提及。楚云桐闭着眼,安心倚在那个清逸俊雅身侧,享受四月的桃红柳绿。
  彼时,她哪里会知道,正是那个信封和便笺终有一日改变了她和他全部的生活。
  6月,作为大三的学生,除了准备期末考,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等待学校宣布实习单位了。那个时候,实习的单位基本上就是日后就业的单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下午,楚云桐刚出教学楼大门,便看到了雷涛。站在门前一株玉兰花旁,戴黑框眼镜,高瘦清朗。
  “你怎么来了?”疾步跨过去,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
  雷涛的神情淡淡的,“来接你啊。”
  “你有心事?”看着身侧那个人,一只手臂被自己挽着,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袋中,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晚饭后各系开会,你知道吧?”脚步有些缓,如同声音。
  “当然。宣布实习单位名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