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4-05-09 11:24      字数:4967
  展陆则干脆装作没看见对方这个神情,微笑着问江雪籽:“跟那边约好时间地点了?”
  江雪籽点点头,被展劲握在掌中的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笑着回答:“安先生说一定准时送达。这次的事儿,还要多谢谢你了。”
  展陆浅浅一笑,别有深意地低声道:“现在说谢谢还早了点儿。”
  江雪籽看不明白他此时的神色,心里有些打鼓,礼貌地弯了弯嘴角,没有答话。
  三人一起进到大厅,一进门就迎上来一个年轻男人,身高跟展劲差不多,但要比他略显单薄,一双桃花眼,眉毛斜飞入鬓,嘴唇微薄,下颏那里还有一道美人沟,挑着嘴角笑的样子无端便会让女人心跳加速、男人心跳变缓。
  男人一走到跟前,就朝展陆一仰下巴颏儿,算打过招呼,接着朝展劲伸出手,拽着展劲的手狠狠一握:“劲哥,好久不见啊!”
  展劲趁他使劲儿一握的工夫,微微一压腕子,他自己倒纹丝不动,眼前的男人却被他带得往前一栽,本能地往后使劲儿,这样一来,站是站稳了,只是手腕被两方拉扯的力道弄得忒不好受。
  展劲也没过分,见他站稳了,立时就松开手,指着正龇牙咧嘴地甩腕子的男人介绍道:“这是展皓,展陆的亲弟弟,你以前应该见过他两回,小时候我们几个里就数他最淘。”
  展皓一听他这介绍,明显就是一愣,上上下下把江雪籽打量了几个来回,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弯。
  展劲看着别扭,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儿上:“你丫那是什么眼神儿?”
  展皓龇着牙,摩挲两下刚弄好没两天的新发型,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齿:“妞儿,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江雪籽被他逗得眼都笑弯了。
  展陆在一边搭腔:“你小子给我靠谱点儿,怎么说话呢。”
  展皓继续笑吟吟的,朝江雪籽伸出手:“美人儿,给个提示呗!”
  江雪籽并不讨厌展皓,只是怕自己待会儿报出名字,很可能会让这个男人当场上演大变脸。略一犹豫间,展劲已经扶着她的肩膀替她说了:“虽然当年你也放过话,说要追人。不过现在籽儿可是我家的,以后你只能叫嫂子,知道不?”
  展皓一愣,手停在半空,张大嘴又把江雪籽打量了一圈,手渐渐垂了下来。
  对面三人瞅他这德行,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这小子突然一跺脚,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一脸扼腕叹息的忧郁神情:“早听说女大十八变,可我怎么就没想到,咱雪籽妹妹能变得这么芳华绝代呢,真是亏了,亏了!”
  展劲没好气地瞟他一眼,拽着江雪籽就往里面走:“甭答理他,神经病又犯了。”
  展陆也跟着两人一起移动脚步:“嗯,多少年了,一见着漂亮姑娘就犯二。”
  结果展皓被他们俩这么说着,愣是一点也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跟在后头,还一边“雪籽妹妹、雪籽妹妹”地叫,气得展劲一个回旋踢,直接照他的腰子踢了过去。
  江雪籽被这兄弟仨逗得一路抿着嘴笑。
  正玩闹着呢,就听远处有人叫了一声:“阿劲。”
  展劲转过身,就见从楼梯上走下来两人。
  打头的是位中年美妇,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暗玫色旗袍,肩上是金朱色嵌银丝的古典披肩,眉眼弯弯,容貌秀美,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旧时大户小姐的楚楚韵味。
  美妇人噙着笑朝展劲几人招招手,另一只手从后面一拉,拽过来一个也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孩。
  女孩利落的短发,脸上略施薄粉,唇红红,大眼明亮。她穿着一身明金色的短袖旗袍,胸前绣着大朵的芙蓉图案,领口和袖口都镶了一小圈挂金粉的奶白色绒毛,裙子开衩到大腿一半的高度,脚上穿着一双挂流苏的高靴,整个人显得既有女人的妩媚,又有一种中性的利落,一看便知是赵清。
  展劲的视力好,大老远就看清楚来人,脸上表情没变,只是把江雪籽的手攥得紧了些。
  展陆和展皓也看到这一幕,前者微微皱了皱眉,后者则撇着嘴角一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纨绔模样。
  而江雪籽原本就是面朝楼梯口的方向站着,早在展劲母亲开口叫人之前就看到两人,包括展劲母亲故意让赵清先躲在身后,而后朝自己投过来那个别有深意的目光。
  很显然,她已经认出自己了。待几人走到跟前,妇人才松开挽着赵清的手,笑吟吟地将她往前一推,正好推到展劲跟前,压根儿没看到江雪籽一样,笑弯着眼说:“阿劲,快看看,还认识这是谁吗?”
  展劲翘了翘嘴角:“妈,小赵现在跟我一个部门工作,怎么会不认识。”
  展母用略带责备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拍了拍赵清的胳膊,说:“什么小赵,你这孩子,跟你爸爸一样,总那么一板一眼的。”
  展劲微微一笑,权当作答。目光从一开始就是虚落在半空中,瞥都没瞥过眼前的女孩一眼。
  赵清的脸颊上扫了两抹朱粉色的腮红,此时大概因为情绪的缘故,仿佛比之前还红了一些,她朝展劲微微一点头,一双大眼水盈盈的:“展哥。”
  “哟!”展劲、展陆都没搭腔呢,站在最后头的展皓先出声了,“这仨展哥呢,不知道咱们赵清妹妹叫的是哪个啊?”
  毕竟展皓是侄子,不是儿子,即便展母对他这句故意的插科打诨有什么不满,也不好直接表露出来。更何况,展母向来也知道这几个孩子各自的性格,自然也就没把他这句玩笑话太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嗔怪道:“你这孩子!”
  展皓走到近前,把胳膊往展劲肩上一搭,挑着眉一撇嘴:“大伯母,我这话可没说错啊!凭什么就管展劲叫哥,不管我叫哥?”
  展母一时没词儿,倒是赵清自救及时,嘴角一扬,干脆开口:“展皓哥口下留情!”
  展皓撇着嘴角一笑,亮出一口白牙:“这就乖啦!”
  展劲趁机道:“妈,给您介绍一下。”说着,提起挽着江雪籽的手,将人往前一带,这样一个看似轻巧的动作,正好逼得赵清不得不退后两步,站回到展母身边。“这是雪籽,小时候没少上咱们家来玩儿,妈您过去也是见过的。”
  江雪籽穿着素色高领毛衫,浅色小细格及膝裙,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隐约可以看见一侧露出的白玉簪头,低调而不失优雅的打扮。大约是顾及不能抢了女主人的风头,身上仅有的一件配饰是他们家几口子都能一眼认出的物件。
  展母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细细地在江雪籽的脸庞上逡巡,轻声答道:“我记得。”
  江雪籽松开展劲的手,双手握在身前,下颏微收,朝展母鞠了个躬:“阿姨好。”
  展母淡淡一笑,也没上前去伸手扶,点了点头道:“你好。”
  江雪籽从包包里取出一只红色的绒布盒子,双手捧着,朝展母送上:“阿姨,多年不见,这是晚辈的一点小心意。”
  展母接过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瞧,就见里面是两枚编法别致的络子,一枚恰巧与她今天穿的旗袍颜色相同,暗玫红色的丝线,中央一点金,是攒心梅花的样式。一枚则是秋香色与宝石蓝的同心方胜样式。两枚络子上一个攒了块黄豆粒大小的银质梅花,后一个则串了颗蓝色的管珠。现在一般市面上卖的大多是千篇一律的大红中国结,这般颜色样式,一看就是自己亲手结的。
  要知道展母原是江南大户人家出身,自小家里就不缺金银,却极讲究风雅,从小到大什么稀罕物件她没见识过把玩过。在别人看来非常名贵的翡翠珍珠,到了她这儿早都是摩挲腻烦了的东西。所以给她这样的长辈送东西,就讲究个精巧二字:一要精致,不能稀松破烂的,上不了台面;二要巧思,要够特别,够讨巧,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很明显,江雪籽备的这份礼物恰恰全都做到了。
  展母轻轻叹了口气,将盒子扣上。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她怎么会看不懂这小子前后有别的深沉目光。何况展劲对赵清的浑然无视,以及对江雪籽的处处维护,一点也没有遮掩,根本不用她仔细去分辨,这都是大大方方摆在明面儿上的。
  要说眼前这丫头,也是个方方面面都不差的。模样长得好,又不是妖妖娆娆的那种,看着就让人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举手投足间净是大家风范。展母原是最注重礼仪姿态的,可无论十年前还是现在,依旧从这丫头身上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就拿今天送这东西来说,也说明她心思玲珑,十分懂得讨长辈欢心,可坏就坏在她这身世。
  展劲见母亲一直蹙眉,早就看不过去了,揽过江雪籽的肩头,示意她放松,别在那儿绷着劲儿,微微拧着眉叫了声:“妈。”
  展母回神,一手端着扣好的盒子,另一只手则伸过来,轻轻拍了拍江雪籽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嘴角的笑淡淡的:“你这孩子,有心了。”
  江雪籽感觉对方的手只在自己的手背轻轻一摁,随即又收了回去,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感受清楚对方手指的温度。对方的态度不温不火,始终让她悬着一颗心。她话不敢多说,有些话又不能不说。事不敢乱做,可该做的,又半步不能错。
  尽管江雪籽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可要说一点也不难过那是骗人的。她乖巧地弯起嘴角,在心里自我安慰,好在当着众人的面,展母把东西收下了,并且打量自己的表情也比刚才缓和不少。她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因此连忙轻声道:“阿姨您不嫌弃就好。”
  展劲在旁边一挑眉,伸手把展妈妈手里的盒子扒拉开,指尖挑起其中那条玫红色的梅花络子,让众人看清楚。英俊的脸上是满满的自信,还有一份显而易见的自豪:“怎么可能嫌弃!妈,雪籽为了给您编这个,连着好几天都熬到半夜。”
  儿子都开口了,做妈的又怎么能不接这个茬儿,展母笑着婉言道:“雪籽这手艺确实是好,比我做姑娘那会儿可强多了。现在的人都不会做这些,我们那会儿还流行往玉佩香包上挂个络子。谁家女孩要是打得好,连带哥哥姐姐都跟着沾光。”
  展陆轻巧地把话接过来,也笑着打趣:“那我们这哥儿几个可要跟着大伯母沾沾光了!什么时候雪籽也给我编一条啊?”
  “那我也要!”展皓往前一凑,伸手就去拽展劲手里的络子,印帕承ξ溃耙淮蟛赶确治乙惶酰棵鞫揖驼腋鲇袷奈锛┥希苯庸也弊由希 ?br />
  此言一出,众人大笑。展母一捶捶在展皓的肩膀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小子,就会凑趣!”
  展劲伺机打击报复,口吻淡淡地道:“妈,展皓想当狗,咱谁也不能拦着。不过想从咱家蹭狗绳儿就算了吧!”他一边说着话,把络子塞在江雪籽手里,又朝展母肩头的披肩一努嘴。
  展皓不怒反笑,顺势挑拨离间,直朝江雪籽眨眼睛:“雪籽妹妹,听到了没?你们家展劲说你打的络子是狗绳儿!”
  江雪籽嘴角弯弯,被展劲握住的手,轻轻在他的手心掐了一下,小声说了句:“那可是你弟弟。”言下之意,你弟弟要是狗,你顶天儿了也就是个军犬警犬,可不照样还是狗。
  展母自然看到两人手上的互动,也收到儿子随后投递过来的眼色,不禁有些无奈地笑着摇头:“这么漂亮的东西,还是给年轻姑娘家戴着合适。而且现在也不是旧时候了,不兴这东西。”
  江雪籽担心展母不悦,攥着络子的手,指尖发凉,小声劝展劲别再勉强:“展劲,这东西就让阿姨先收起来吧。”
  “哎,给我瞅瞅!”展皓手疾眼快,食指一挑,就把东西钩到手里。
  展皓眯着一双桃花眼打量了好一会儿,左左右右地端详展母身上的披肩,最后干脆一伸手,把展母披肩中央固定用的胸针给拧了下来。
  不等展母惊呼出声,展皓手快地挑起两缕流苏,众人也没看清楚他怎么弄的,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络子就固定好了。颜色质地与展母身上的旗袍浑然天成,中间一点金色如同点睛之笔,恰到好处地与披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