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4-05-09 11:23      字数:4822
  希灵有点得意,歪着脑袋靠上秋千索,她开始低低的哼歌。
  “才刚开始,”她微笑着垂眼去看绿草红花,在心里告诉白子灏:“你不要急。”
  然后又告诉何养健:“你也不要急。”
  白子灏并不是很拿姨太太当人看待,但是家里少了那两个似人非人的娘们儿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他就感觉这白公馆,不是原来他那个乐土似的白公馆了。
  他不知道玉莲是怎么想的——自己在金钱上并没有亏待她们,她怎么就能为了一点钱去狠心杀人?还有金宝——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怪里怪气,没有一处是能让人想通的!
  但他也懒得想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两个娘们儿而已,娘们儿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犯不上为她们多费心思。
  理智上,他越想越洒脱,可是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他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夏天的,他会感觉家里冷,冷到他感觉自己应该多加一件绒线衫。
  这时,希灵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言不语的坐到白子灏身边,她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转过头抬眼去看他。他疲惫的侧过脸和她对视。片刻之后,她垂下眼帘,把个小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
  这一靠,对于白子灏来讲,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抬手揽住希灵小小的肩膀,他用力搂了搂,想要开句玩笑,然而气息不足,发不出声音来。
  希灵半闭着眼睛,忽然开了口:“子灏。”
  “嗯?”
  希灵仰起脸,眼巴巴的看他:“你带我出去玩玩,好不好?”
  白子灏笑了:“说吧,上哪儿玩?”
  “咱们回北京玩几天吧!天津总是这么几样,公司洋行是挺多,可是总逛也就没意思了。”
  白子灏看着她的大眼睛:“人家都专门从北京到天津来玩呢,你可好,反着来,不会是想要回娘家吧?”
  希灵抓起他的手,轻轻的咬了一下:“才不是!我没娘家,你就是我的娘家!”
  白子灏一听这话,当场从微笑变成了大笑:“傻瓜,那你得叫我一声爹!”
  希灵也笑出了一口小白牙:“你答应了!我不管,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白子灏当真带着希灵去了北京。
  他嘴上不说,可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一次出门,有点像逃。和希灵面对面的坐在火车包厢里,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很小,像希灵一样小,两个人是一对小男小女,相依为命,私奔了出去。
  及至到了北京,希灵也并没有再提何家一个字,只跟着白子灏四处的玩乐,甚至跟着白子灏学会了开汽车——白子灏只在郊外无人的路上,肯把方向盘交给她,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希灵开得居然很不错,在路上来回跑了两趟,只撞伤了一头过路的骡子,白子灏扔给骡子的主人三十块钱,也就无事了。
  城里玩遍了,两个人又上了西山。白家在西山是有别墅的,本是为了避暑用,然而白大帅和白少爷都是忙人,并没有那个避暑的闲情和工夫。白子灏本是个最好热闹的,西山的自然风景并不很合他的胃口,可如今和希灵不分昼夜的躲在别墅里疯玩疯闹,他忽然觉出了世外桃源的美好。
  到了傍晚,他也带着希灵四处走走看看——白天希灵不肯出门,凑到他面前让他仔细观察自己:“看我的雀斑,越晒越多。”
  白子灏笑她是“一脸的鸟粪”,然而心里觉得她脸上这几点雀斑也是长得刚刚好,没了那几点雀斑,倒像是脸上缺了点什么。笑过之后,他用两只大手捧住了她的小脸,要吃人似的往死里亲她,希灵被他亲了一脸的口水,大笑大叫着挣扎逃开,同时暗暗的有些惊恐,因为白子灏力大无穷,没轻没重的和她胡闹时,偶尔会让她很害怕。
  两人的力量相差太悬殊了,她有无数的阴谋诡计可以置他于死地,可是她的细胳膊,禁不住他随意的一攥。
  她在前头逃,白子灏虚张声势的在后头追。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别墅大门,希灵一边回头张望,一边披头散发的往前跑,结果冷不防的,她一头撞进了过路人的怀里。
  气喘吁吁的收住脚步,她抬头再一看那过路人的面貌,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
  她看见了何养健。
  何养健穿着一身灰色的哔叽长袍,世上大概再没有谁能像他一样,把长袍穿出洋装的棱角和线条。他显然是刚走了长路,额上有细细的汗,然而除了这点汗之外,他周身上下一丝不乱,不露任何蛛丝马迹。
  此刻望着希灵,他端然而立,身姿依然肃穆,然而,眼神乱了。
  希灵退了一步,变脸似的,她在一瞬间冷了面孔。瞳孔中凶光一闪,她回头望了望白子灏,脸上却又重新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白子灏知道她恨何养健,真担心她会跳上去挠花了何养健的脸,或者是连泣带诉的拉着何养健吵一架,眼看她没有发疯撒泼的意思,他松了口气,走上前来招呼道:“老何!兴致不错啊,也跑到山上来了?”
  何养健巍巍然的站在这两个人面前,一点头:“老弟,不期而遇。”
  说完他又转向希灵,目光躲闪飘忽:“表妹。”
  尼罗 说:
  抱歉,我周末有点忙,所以今天还是一更,不过明天会恢复更新速度了。祝大家周末愉快O(∩_∩)O~
  ☆、第十五章 身不由己(三)
  白子灏,像存心闹着玩似的,把何养健给拽进了别墅里——本来他是拽不动何养健的,但何养健庄严惯了,不便于竭尽全力的真躲,所以白子灏好似推了一座大山一般,嬉皮笑脸的把何养健硬推进了大门。经过希灵的时候,他还对着她一挤眼睛,是一种还了童的顽皮,希灵想自己若是没猜错的话,白子灏这是抓回来个大号的活靶子,要把对方当成一顿下午茶,由着性子消遣一番了。
  果然,何养健刚坐下不到三分钟,白子灏便围着他扯起了淡,问他“你那几个妹子还在家里闲着哪?”
  何养健坐在庭院内的白色小桌前,背靠着几竿碧绿的竹子,竹影萧萧,衬着他肃穆的脸,垂眼喝了一口热茶,他对白子灏的话充耳不闻,对面前的希灵也是视而不见。
  希灵站在椅子后,拈了一块软糖慢慢的吃。她并不爱吃这些零嘴,只不过是给自己的手和嘴找一点事做,吃糖是一种掩护,让她可以一边咀嚼,一边状似无意的一眼一眼观察他——这也是她的爱好之一,她喜欢看人,窥一斑而知全豹,她凭着脑子和眼睛把人一点一点的看透,然后一下手便是打蛇七寸,稳准狠,够痛快!
  现在,她看出来了,何养健正在强作镇定的受刑。他端着茶杯的手,大而整洁,把茶杯都衬得小了一圈,然而此刻像禁不住那点分量了似的,不住的颤抖。剃得发青的鬓角微微有点潮,也是他在不动声色的出汗。忽然抬眼和希灵对视了一瞬,希灵发现,他的眼神竟是绝望的。
  把最后一口软糖硬咽了下去,她用喉咙痛,盖住了心脏痛。
  她是精明到底的人,然而这样精明,却能被他出卖,被他卖了还要自己走到虎口里去,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她爱他?她这么爱了,他还骗她;她这么穷了,他还骗她!他是有多混蛋?他是有多坏?
  希灵恨他恨得要死,恨的同时,她看着他,发现自己依然有心悸。
  她想自己也许是依然爱着他,也许只是爱他这个款式的男人,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其实都不成问题——爱他,就设法得到他;爱他的款式,就去寻觅这个款式。爱恨并行,互不耽误。
  舔了舔甜腻的手指,当着何养健的面,她把白子灏叫进了别墅里。踮脚搂了白子灏的脖子,她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你别为难他了,再说就要把他气跑了。”
  白子灏扭头看他:“你不是恨他吗?”
  希灵答道:“岂止是恨,都恨透了!可我刚才看看你又看看他,忽然觉得要是没他的话,咱们也到不了一起。这么一想,就没那么恨了。他这个人原来也不坏,这回干了件缺德事,也可能是老天爷故意的要让他当个缺德月老。你说呢?”
  白子灏一点头:“真,要是这么算的话,他还有功呢!那得了,晚上留他吃顿饭吧,我也不损他了,再损他他真能跑了。其实我对他没啥意见,就烦他那个装模作样的劲儿,跟他妈老太爷似的!”
  希灵一笑,凑到白子灏的嘴上亲了一口。白子灏舔舔嘴唇,随即问道:“吃什么了?怎么这么甜?”
  希灵后退一步,对着白子灏一伸舌头,舌头色彩斑斓,是被软糖染了颜色。然后转身翩然跑了出去,白子灏望着她的背影,就看她的裙摆翻飞,是夏天一朵盛开的花。
  何养健一听白子灏要留自己吃晚饭,勃然变色,仿佛当场就想逃。希灵这时开了口:“大哥,我们如今难得能见一面,你就留下来吧!”
  何养健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可是脸上有点惊魂未定的颜色。希灵看着他,忽然感觉此刻的他很脆弱,让她简直像从后方搂住他的脖子,用面颊去蹭蹭他后脑勺上的短头发。
  疼他归疼他,收拾他归收拾他。希灵在谁面前都是一派天真的小妹妹,唯独对着何养健,她偶尔竟会生出几分母性来。
  在白子灏不在眼前的时候,希灵状似无意的走到何养健身边,忽然低声问道:“现在家里怎么样?”
  何养健不看她,低声答道:“现在……已经好了。”
  希灵轻轻的笑了一声:“你还记得我临走时,你对我做出的承诺吗?”
  何养健姿态僵硬的点了点头:“记得。”
  希灵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别怕,我只是提醒你,说话要算数。”
  何养健转过脸,给了她一个晦暗的侧影:“表妹,你已经成了白子灏的人,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了。”
  希灵收回手,忽然想要冷笑:“那没关系,等我熬到七老八十成了寡妇,自然就可以改嫁了。大哥,我这么痴情,你总不好意思再辜负我一次了吧?”
  说完这话,她不看何养健的反应,直接抬手对着前方的玻璃门一招,找出来一个刚刚撒完尿的白子灏。何养健顺势向前望着白子灏,就见这人大喇喇的推门走出来,先是龇牙咧嘴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边隔着裤子抓了抓裤裆,一边笑问道:“老何,点菜吧!想吃点什么?”
  何养健再一次的想逃了。
  别墅的厨子有两手,晚饭做得很不赖。白子灏吃高兴了,自己把自己灌了个烂醉。何养健终究还是逃了,一声告辞说出来,他走得头也不回。希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风一阵雨一阵的,不过终于是确定了一件事情——何养健的确是对自己毫无爱情,自己的死活,他不关心。
  他现在顺风顺水的还阳了,更不想和别人家的姨太太有关系了。
  希灵本来是很镇定的,当着何养健的面,她都能够谈笑风生,现在何养健走了,她像回过味了似的,却又怒不可遏了。
  这股子怒火烧得她忍无可忍,独自冲进小浴室里,她关了门窗,将一条毛巾咬进嘴里,然后开始捶墙蹬地,用两条细胳膊拼命的撕扯浴巾,从鼻子里呼呼地向外喘气,从口中毛巾的间隙中向外挤出怒吼和尖叫。
  如此闹了十分钟,她失足摔了一跤,后脑勺着地,晕了过去。
  午夜时分,希灵在一滩冷水中清醒过来。摸索着推开浴室小门,她打着哆嗦回到了床上。
  白子灏睡得翻了天,横行霸道的抢占棉被。山里的夏夜又是偏于凉。希灵被冻醒了两次,及至太阳升上来,她也病倒了。
  ☆、第十五章 身不由己(四)
  希灵这一回,是真病了。
  她头昏目眩,一阵阵的作呕,几乎让白子灏怀疑她是有了身孕,吓得她立刻打了一串雷似的大喷嚏。白子灏和她正是要好的时候,对她格外的疼爱,一看她这病没有要好的意思,当即带着她下山回了天津。
  结果两人一进家门,发现家中又有了新的状况——美兰跑了。
  据旁人所说,在白子灏和希灵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美兰私底下和玉莲见过不只一面。人们可以断定,美兰就是被玉莲拐跑了的,否则她除了吃就是玩,赶她离开这安乐窝,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