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上网找工作      更新:2024-05-05 22:32      字数:4862
  真是感动得想要流点眼泪来应景,可惜程落薰从来都不是擅长表达自己内心真正情绪的人,我龇牙咧嘴地看着他:“真不是因为我漂亮才喜欢我吗?”
  他笑一下:“顾左右而言他是你最擅长的事吧?”
  我这才发现,许至君其实有他犀利的一面,他跟他这个年纪所有的男孩子一样,都有锋利的锐气,只是有些人在经历了磨难之后对生活作出了妥协。
  锐气,就像与生俱来的翅膀,在残酷的生活面前,我们折断翅膀,慢慢学习步行。
  夜风很凉,我们选择了散步回去,这个城市的路灯总是不太亮,所以我们的影子就被拉得很长。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平日里轻松的气氛在这个夜晚变得十分凝重。
  到我公寓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他:“你爱过思瑶吗?”
  他一怔,很久,然后点头:“最下贱的男人才否认自己的过去。”
  我心里暗暗喝彩,可是脸色没有多大的改变,我仰着头看着背光的他:“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是爱呢?”
  什么是爱,这个命题人类几千年的文明都无法给出一个具体而准确的解释。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每次都爱得很用力,可是每一次都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沉默的侧面嶙峋的轮廓像一帧漂亮的剪影,我笑了:“你就当我喝多了乱说话,别想了。”
  就在我要转身的时候,他拉住我,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我的脚步停下来,然后,我听见他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在我的定义里,我爱你,不仅仅意味着我要跟你在一起,我爱你,就代表我承诺永远不会伤害你。”
  电光火石之间,我真的深深震动。
  这句话要换一个人说,我可能鸡皮疙瘩掉一地,可是他的神态那么泰然自若,语气亦是如此云淡风轻,我只觉得感动,不觉得肉麻。
  他大概误会了我的感受,连忙补上一句:“我真是很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你可以把主语换成任何人,我只是说出我的观点。”
  我哈哈大笑:“许至君,你还真配得起你的名字。”
  许至君,真是至情至性的君子。
  睡觉之前他发来短信给我:“关于我喜欢你这个事情,你不必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我一时兴起,问他:“难道你身边没别的女生?”
  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个林逸舟那么不甘寂寞。”
  很好,一刀致命,我握着手机在黑暗里气得张牙舞爪,对面床上的谭思瑶弄出很大的动静来表示她的不满,我到底还是心虚,连忙关机睡觉。
  这猪狗不如的人生啊,我望着天花板长叹。
  '3'可是,到底是一个人孤独,还是跟一个错误的人在一起更孤独?
  坐在许至君家那个偌大的客厅里,看着那个60寸的液晶电视,闻着桌上水果散发出来的清香,我都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倒是轻松自得,遥控器按个没停,过一会儿PSP又拿在手里。
  我终于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感觉,央求他:“让我走吧。”
  他手往厨房一指:“你自己跟我妈说去。”
  我呜呼哀哉,只叹自己这个礼拜忘记看星座运势,又怪今天出门之前没有看过黄历,我坚信今天的黄历上应该写着四个字:“不宜出行”
  在谭思瑶终于确定了许至君的想法之后,我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失落,随后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人前一向好修养的她,时不时都会话中有话的奚落我,比如“至君很喜欢吃寿司的,不过你大概受不了芥末的味道吧”,又比如“一条Levis你就当成宝了,至君的裤子全是Diesel的,知道这个牌子吗?”
  每每从她的话语中听出讥诮之意我都懒得理睬,她的公主病高中时就显露端倪了,这几年来又变本加厉。
  徐小文倒是“拿得起,放得下”,除了出言相讥之外还诚恳地跟我说“有机会还是抓住吧”,但于情于理他都觉得此时应该多给谭思瑶一些陪伴。
  在这样的局势之中,我成了最孤单的那个角色。
  我尝试着找李珊珊和宋远,可是人家谈恋爱,总带着我这么一个大灯泡,别人不嫌弃我我自己都嫌弃自己,玩了两次之后我就很自觉的“闪”了,车水马龙的街头行人笑语晏晏,我此时完全能够体会到林逸舟所说的那句话。
  可是,到底是一个人孤独,还是跟一个错误的人在一起更孤独?
  其实每个人都怕寂寞吧,我承认我真的怕,从懂得寂寞,到害怕寂寞,到习惯寂寞,再到享受寂寞,这其中的过程,堪比涅槃。
  可惜我道行太低,目前还处于第二级,修行之路还漫长得很。
  人一寂寞,回忆就无孔不入,见缝插针。幸好还有个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的许至君,他的电话适时而来:“出来陪我买衣服吧。”
  其实我应该感激他把我从这种顾影自怜的状态中解救出来,可是我就是嘴贱:“干嘛要陪你买衣服啊,你以为我是你的丫鬟啊?”
  他在那头笑得很□:“叫你来你就来嘛,本少爷开心了晚上就宠幸你。”
  他要是晚一秒钟挂电话就能听到我以180分贝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可是我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那些恶毒的话语还没出口我就听见了一阵忙音,恼羞成怒的我气愤得忘记了勤俭节约的美德,伸手拦了辆的士,对着司机一声怒吼:“新友谊商店!”
  许至君,老娘要剥了你的皮!
  难得他不自己开车出来,可是当我陪他从新友谊逛到王府井,然后移驾平和堂,最终停留新世界的时候,我真的忍不住要爆粗口了,他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发怒,要镇定。
  我没见过这么挑剔的男生,以前我以为宋远已经是我所认识的雄性动物之中最爱打扮的了,直到今日才发觉原来我冤枉他了。
  我靠在AJ试衣间的门口,哀怨的对着里面试了一件又一件的许至君说:“我要回家。”
  他的声音里一点疲倦都没有:“你也试啊,看上喜欢我的送你,要不我借钱给你买也行。”
  我要哭了,我一个贫民少女实在消受不起这些衣服,我穿穿班尼路就满足了。当他终于敲定了一大堆目标,拿着票去付款的时候,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瘫痪了。
  站在收银台前面,我感激涕零的说:“吹毛求疵的许少爷,你真是太难伺候了。”
  他侧过脸来看着我笑:“我也不是什么方面都吹毛求疵的,要不我怎么看上你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累晕了的缘故,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我醒悟“这个贱人绕着弯骂我呢”的时候,他一脸惨白地问我:“你带钱没有?”
  我本以为他是没有零钱,于是慷慨地点头:“我有好多一块的,借一块,还十块,怎么样?”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不是一块的,是问你带钱没有,我的钱包不见了。”
  晴天霹雳,他根本就是故意羞辱我,我哪次出来身上带的钱够他买衣服啊,他要去NIKE买两双袜子的钱我都不知道够不够。
  他一看我那个欲哭无泪的样子也就明白了,可是票都开好了,现在跑了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情急之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他掏出手机直接摁2:“妈,江湖救急。”
  他挂了电话就对我笑得花枝招展:“我妈来救我了。”
  我转身就想跑,被他一把抓住:“怕什么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又不是特别丑,别自卑。”
  一直到许至君他妈妈出现,我还在为“我难道丑”这个话题愤怒地跟他争执。
  许至君的妈妈走到我们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谁丑?”
  我估计我当时看上去就像一整盒腮红都扑在了脸上,许至君在他妈妈背后对我耀武扬威的笑,我懒得理他,搜肠刮肚在想一个可以溜之大吉的理由。
  没想到许至君他妈妈陈阿姨对我倒是印象不错,开口就是:“去我们家吃饭吧。”
  这次我真的要哭了。
  我曾经因为仇富而一直说许至君家是暴发户,直到我走进了他的家门才为自己从前恶劣的言行感到由衷的羞愧,他家虽然很大,细节方面却处理得十分细致,完全不是暴发户那种乡土品味。
  陈阿姨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时候我悄悄问他:“你爸爸呢?”
  他淡淡一句“忙”就打发了我,隐约之间我察觉到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我还是很识趣的选择了闭嘴。
  人和人之间始终有个底线,越过这个底线就会看到不愿直面的真实。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不过只是一座孤岛。这句话,是若干年前我在罗素然的节目中听她说的,那时候只觉得她有点偏激,而等我长到理解这句话的年纪时,才明白这句话有多么悲凉。
  自从我跟罗素然断交之后,每每想起她,感觉总是说不出的怪。
  陈阿姨虽然对我很是客气周到,但是不经意的时候,她眼底总是有无限落寞的神情,这样的神情,我偶尔半夜醒来的时候也在我妈的脸上看到过。
  是因为寂寞吧,我想。
  即使是陈阿姨,过着看上去如此光鲜亮丽的生活,也许总还是隐藏着许许多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凄凉吧。
  吃完晚饭从许至君家出来的时候,陈阿姨把我送到门口,她说了一句让我挺难受的话:“房子里多点人,就不显得那么空呢。”
  我小鸡啄米般狂点头,余光中瞄到许至君一脸得意洋洋的笑。
  走出他家没几步,一辆银色750从我们身边开过去之后马上停了下来,许至君拍拍额头,表情有点奇怪,可是他还是立刻追了过去。
  驾驶座上的车窗降了下来,几分钟后,许至君又跑回我身边,跟我解释:“我爸爸。”
  我“哦”了一声,又傻呆呆的说:“你们家还真是有钱啊。”
  他轻声笑,没有说话。
  现在长沙的好车真的太多了,悍马路虎雷克萨斯兰博基尼都不奇怪了,所以我实在也没对这辆银灰色750表现出多大的诧异。
  我没有想起其实我曾经见过它,就在之前某个清晨。
  在我绝迹于中天国际的时间中,罗素然家里曾经有一位不速之客造访过一次,如果我跟这位不速之客面对面地遇见,我还是会像最初的时候那样,惊艳于她的美貌。
  这些年来,我始终没有忘记过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震撼的感觉,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之中,她的背影那么孤寂,又那么骄傲。
  大概,就在那一刻,命运奏出了最低沉阴暗的悲鸣,引线哧哧燃烧,悲剧开始飞速地进入了倒计时。
  接到宋远的电话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迷迷糊糊“嗯”了几句才稍微清醒了一点,一时之间我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落薰,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太多,我姐姐不知道听谁说了姗姗的事情……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我赌气冲出来了,你能不能去帮我看着她?”
  我这才想起来,宋远一直不知道我跟罗素然已经断交很久了,可是片刻之后,我听见自己掷地有声:“好。”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了。”
  我没时间跟他煽情,摸黑换好衣服就要出门,小小的声响还是惊动了谭思瑶,她用手机光照着我,问:“这么晚,去哪里?”
  我本不想跟她解释太多,可是她后面这句话实在让我受不了:“去找许至君?”
  我没好气地打开门:“拜托,我不是那种一到半夜就欲火焚身,暴想失身的人!”说完话我关上门就往外跑。
  守门的保安看着我衣冠不整的样子硬是不准我出去,没办法,我只好饶到公寓后门,翻墙而出,当我从那扇老旧的铁门上摔下来的时候,我简直要吐血了。
  我程落薰,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等我一瘸一拐地拦到车奔向中天国际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手掌磨破了皮,鲜血隐隐约约的沁了出来。
  我从来不是只记歹不记好的人,曾经在我最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是罗素然用她的温柔和善良鼓励并支持了我,纵然我们的价值观不同,纵然我们看待一些事情的观点不同,那曾经的友善我从来不曾忘记过。
  所以当我气喘吁吁的敲开门,看到哭肿了眼睛的她时,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素然姐,我来了,你别怕。”
  在罗素然跟宋远在家里爆发大规模的战争的同一时间,李珊珊也在另外一个战场上骁勇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