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上网找工作      更新:2024-05-05 22:32      字数:4840
  那个晚上,我们人所有的哀愁,汇集起来,就像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
  ★'2'你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职业是毒贩?
  当我站在周暮晨跟孔颜曾经的教室对面时,心里走过一声重重的叹气,我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随着他们高中毕业,离开德雅,我们之间的故事就落幕了。
  像一个干脆利落的休止符,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鼻腔里蹿上一股酸涩,就让记忆此地深埋。
  正当我十分文艺的告别过去时,王老师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喂,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去教务处领书!”
  在她的鄙夷声中,我落荒而逃。
  教务处的老师个个都是一张万年僵尸脸,我很想问问他们:学生们杀了你们家谁?还是欠你们家多少钱?
  我蹲在一大堆书中间找高三文科的教材时,一个甜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同学,也帮我拿一份。”
  我们二人抱着书回教学楼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天,她是隔壁文四班的转学生,名字很古典,叫封妙琴。
  其实我觉得妙琴挺好听的,就是那个姓我不怎么喜欢。
  她是那种自我感觉非常好的女孩子,当然,本身条件也不错,牛仔短裤下面露出的两条腿又长又直又细,跟我的腿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那个“异”,就是我的腿比她的腿稍微粗点。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她先后不着痕迹地向我介绍了她姐姐从加拿大带回来的钱包,她脖子上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她脚上那双限量的匡威海外版的帆布鞋。
  我眉头都快拧成麻花的时候,教室到了,我如释重负地对她说:“我到了。”
  她十分风骚地对我笑:“我也到了,有空来班上找我玩。”然后就扭着曼妙的身姿转身进了隔壁的教室。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教室后门,在角落里那个属于我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发了个短信给康婕:乡霸,我今天认识了一个好喜欢炫耀的极品,下课来接我,我表演给你看。
  在我编辑并发送那条短信的时候,死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爱炫耀的极品,她在我之后的生命中,竟然扮演着一个致命性的反面角色。
  高三的这一年,妈妈耳提面命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家里没钱,争取不要买大学读!
  我属于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就开始嫌弃她的唠叨,每当我对她这些言论稍微表现出一点点要反抗的意思,她就会对我咆哮:“你不要忘记你是怎么进德雅的。”
  为了阻止她继续痛诉我的罪行,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在书桌上开始背书:鸦片战争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划时代的重大事变。中国近代历史就是以此为开端的……
  我知道,为了帮我转学进德雅,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妈妈拜托了很多人,想了很多办法,买了东西在烈日下守在学校某领导的办公室门口,等了好几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把礼品塞进那个老师的抽屉,还要卑躬屈膝地笑着跟人家说:一点薄礼,不好意思……
  这一切,我都不敢忘记。
  因为这些,我便更加憎恨谭思瑶。
  很奇怪,对于冯妍,我似乎可以谅解,她家境也不太好,性格又是很懦弱,时间长了,我对她的憎恨反而减淡了许多。
  可是谭思瑶,我不能原谅。
  有好几次,我和康婕逛着街,龌龊地去“城市英雄”上厕所时,都看到她跟她男朋友在那里拍娃娃。她也看到过我一两次,满脸的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我没有给她走过来的机会。
  我用转身告诉她:我们不再是朋友。
  有一次我转身之后,忽然觉得她男朋友那件黑色的衬衣有点眼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一晃神的时间,我又觉得自己很白痴,满大街的黑衬衣,我到底是在纠结个什么劲啊。
  话虽如此,可是我脑袋里还是在飞速地旋转着,企图在记忆的细枝末节里找到一点线索,就在我恍恍惚惚的时候,一辆白色的敞篷甲壳虫在我的旁边急刹下来。
  在我身后买可爱多的康婕吓得披头散发地冲过来,羊癫疯般地叫:“程落薰,你没死吧!”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来了。
  当日也是康婕这么失态地在路上大呼小叫问我是不是被□的了时候,我看到过一个穿黑衬衣的男孩子,他的胸口,挂着一个精致的翡翠观音。
  原来是他……我终于想起来了。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甲壳虫里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和茶色墨镜的脑袋探了出来:“找死啊你!”
  这就是优雅的罗素然口中提过的那个“孽障弟弟”,在我惊讶地发现这辆甲壳虫的车牌跟我偶像那天送我回家的车牌号码是一样之后,我瑟缩着问了棒球帽少年一句:“你是不是罗素然的弟弟?”
  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说话得多了,宋远连忙摘下墨镜,瞬间变身成一个翩翩有礼的绅士,笑嘻嘻地跟我道歉:“刚才我太紧张了,怕撞了人,所以有点失态,对不起啊,”
  我看着他英俊的五官,不得不感叹,这两姐弟真会长,男的女的都这么好看。
  我们站在路边虚伪地互相道歉,康婕一脸懵懂地啃着她的可爱多。忽然平地一声雷,我听见有个声音隔着马路对我叫:“落薰姐,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奥迪A6里李珊珊一脸肃杀,她杀气腾腾地朝我们走过来。
  刹那间,我感觉风云变,天地陷,恍惚之中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李珊珊她是带着砍刀朝我们走来的。
  等到她对着宋远一连串劈里啪啦地发问之后,我才从我的幻觉中惊醒过来,连忙扮演和事佬打圆场:“哎呀……哎呀……都是误会啦……哎呀……都是几个熟人啦……”
  搞清楚状况之后,李珊珊及其不屑地对宋远丢下了一句话:“拿到驾照才多久啊,别以为会玩遥控汽的人都能开车上街,有时间好好练练吧。”
  她说完这句话,再对我甩下一句:“落薰姐,我今天有点事,改天出来吃饭啊!”,之后就妖娆地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当中了。
  我不得不再次感叹:亲生姐妹,一个南极,一个赤道!
  我正要开口跟宋远解释一下李珊珊其实只是毒舌,并没有恶意时,他兴奋地抓着我说:“你认识她吧?好有个性啊!我能不能泡她?”
  如果当时把我的样子做成漫画效果,那么我的头上一定飞过去了一只乌鸦加无数个黑点。
  当宋远拼命把我往他车里拖,名义上说要带我跟他姐姐一起吃饭、实际上是想跟我套近乎时,康婕啃完了最后一口可爱多。
  她拍着车窗,无限悲愤:“我也要去吃饭,我也认识李珊珊!”
  那是我第一次去秦皇食府吃饭,我和康婕两个乡霸一路上对对方恶语相向。
  “你穿成这样,进不去的。”
  “那也比你长成这样进不要好!”
  我悲哀地发现我跟康婕打嘴仗,我从来就没有赢的可能。
  罗素然一如既往的漂亮,她刚参加完一个活动回来,身上还穿着宝姿的套装,化了一点淡妆,脸上有些许的疲惫,在看到我之后,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
  那一餐只有我们四个人,罗素然点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就怕我们讲客气。
  她自己是个极其有修养的女人,就把世界上所有的同性看得跟她一样,所以当我和康婕暴露出饕餮暴食的一面时,她只能瞠目结舌,啼笑皆非地说:慢点吃,我们不跟你们抢。
  我一听她这么说,脸“唰”地就红了,康婕比我还迟钝,她不仅没有减速,反而热烈地回应:“等下没吃完的我能打包吗?”
  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的大腿,她哎哟一声,筷子上夹着的南瓜球顺势掉到了地下。
  我们两个人的目光随着那个南瓜球的滚落停在了罗素然的脚边,她穿了一双非常非常漂亮的银灰色的高跟鞋。
  虽然我是个贫穷的少女,可是我经常看时尚杂志。就有那么巧,前几天我正好在杂志上看到过这双鞋子,Ferregamo的当季的新款,如果我没有记错,它的价格是3000多。
  那双鞋子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连我这样狂爱帆布鞋的人都不禁称赞起来,康婕听到那个天价之后更是目瞪口呆,她严肃地问罗素然:“你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职业是毒贩?”
  罗素然看着我们惊悚的表情,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妙,宋远终于从食物中抬起头来搭了一句:“她一直都是一个奢侈的女人!”
  罗素然轻描淡写地用一句“别人送的”转移了话题,我已经看出她不愿多说,偏偏康婕这个死不识趣的还加了一句:“那个人愿意也送我一双吗?”
  此时,罗素然的手机响起,她并没有起身,不过是降低了音量:“嗯……穿了,蛮喜欢的……让你破费了……啊,是吗?我也在……”
  我无意中看到她在最后朝某个方向看了看,轻轻地点了点头。
  出于本能,我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是人太多,我什么也没发现。
  饭后罗素然认真地问我:“想没想过大学学什么专业?”
  我一怔:“没想过,能不能考上还是个问题。”
  她轻轻地笑,空气中充满了她身上兰蔻奇迹甜腻的味道,她的指甲划破了空气:“如果考得上,考虑一下做我学妹?”
  她的话犹如黑暗之中惊鸿掠过的流星,我忽然觉得有些混沌的东西,在须臾之间变得澄澈而清晰。
  那天回去之后,我忽然推开妈妈卧室的门:“妈,我考D大学新闻好不好?”
  我是如此的踌躇满志,热血澎湃,可是我那个冷血的妈妈,她瞥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考得起再说咯。”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秦皇食府那些对我来说比较昂贵的菜,我竟然激动得一晚上没睡觉,我背了历史又背政治,最后竟然还强迫自己做了两张英语试卷。
  最后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摸了摸已经痊愈的耳朵,它挂着16个亮晶晶的耳钉。
  我去阳台上点了一根烟,我不愿意承认,在我碰到那些耳钉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名字。
  ——周暮晨。
  我曾经听很多人说,如果你想要彻底忘记一个人,那么你就找很多很多的事情给自己做,忙得根本没有一点时间去想起。
  我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我想,就把死马当作活马医好了。要不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去想周暮晨呢?难道还真的叫康婕拿个大木棒对着我后脑勺狠狠敲一棒吗。
  于是在高三整个一年中,我每天都保持着打了鸡血般的亢奋,历史,政治,地里,英语,文言文……什么都难不倒我!
  其实我这副铿锵战士的模样,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来自我妈。
  我想让她明白,其实她的女儿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么不忠不孝。
  ★'3'等我读大学,找个煤老板,骗光他的家产来养你,开心吧!
  记得我跟康婕刚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到别人家的屋顶上聊心事。那种陈旧的老房子,屋顶还是砖红色的瓦片搭起来的,上面布满了青苔和灰尘。
  那时我们都还不会抽烟,一人买了一瓶雪碧,还有几块钱的卤味猪耳朵和凤爪,坐在那些陈年旧瓦上吃吃喝喝。
  我问她,“你爸爸总是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吗?那你干嘛不去找你亲妈?”
  当时她还在读书,可是彪悍的气质已经显山露水,啃着鸡爪不慌不忙的说:“跟我爸住,他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可是跟我妈住,她带不同的男人回来,有什么区别啊,再说我爸经济条件相对来说还好点,我妈那点钱贴小白脸都少了。”
  我当时就被她那极品的父母深深的震撼到了,好久都没说话,直到她用鄙夷的口气问我:“那你爸爸人又死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的?”
  从小到大,我对于“父亲”这两个字毫无概念,也从来不知道有爸爸是什么样的感觉。别人家的孩子下雨天有爸爸接送,儿童节有爸爸买礼物,这些我全都没有。
  我从小到大就跟老妈过,我也从来不主动提起那些,省得两个人不开心。我的偶像除了罗素然之外,还有长在墙角里的那些杂草,我跟自己说,就算成长的环境再阴暗,也有开花的权利。
  所以当康婕问起我这个问题时,我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她以为自己的莽撞刺激到了外表大大咧咧其实脆弱敏感的我,连声说“sorry”,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其实也不是不能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