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4-04-29 11:09      字数:4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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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先生,”我打断了他的话,“原来你每天上班注意的就是这些么?”
  “不止,我还注意到了很多。”他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抄着手,脸上又现出玩味的神情,“你从没有真正的笑过,在你的脸上只能找到属于礼貌的笑容,你从不会象其他女职员那样轻松地哼歌,愉快地谈笑。”
  我不自在地转开眼去,看着沙发椅旁那株绿色植物硕大的枝叶。这个男人想做什么?想研究我么?就因为是总裁的公子,就可以将工作放在一边,悠闲自得地研究下属么?我心里泛起微微的反感。
  “齐先生……”
  “还没说完呢。”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不让我打断他,“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他放下了抄着的手,在沙发椅里坐直了,修长的双手把玩着咖啡桌上的一个小花盆,垂下眼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然后又看着我,“我在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会让这个女子的眼里有那么深重的悲哀。”
  我心头一颤,盯着面前桌上的咖啡杯有一刻几乎不敢动弹。这么轻易地就这样被别人看透了么?不!我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齐先生,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地位,让你每天就只会在办公室里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么?”
  齐少非轻松地笑了起来,毫不介意我的讽刺,他十分感兴趣地看着我:“你的又一个特色,一受到攻击就会象刺猬一样,竖起刺儿来保护自己的脆弱,这说明你有很强的自我保护心理,更证明了你严重缺乏安全感。”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那种可恶的玩味的神情、研究的目光都在一点一点地惹怒我。
  “齐先生,你研究过心理学?”
  “不算研究过,看过几本书而已。”他耸了耸肩,双手的十指交叠着。
  “难怪,学过一点儿心理学的人,大多都喜欢卖弄自己浅薄的知识,以掩饰想窥探别人隐私的目的,齐先生,你应该不会这么浅薄吧。”
  齐少非轻声笑了起来,看着我,他的眼里都是让人极不自在的笑意:“那我不妨再卖弄一下,因为你再一次暴露出你很强的自我保护心理,还有我刚才说到你眼中深重的悲哀时,你的脸在那一瞬间毫无血色的惨白,都证明我已经一语中的,说中了你的要害。”
  我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心里竟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恐慌。
  “齐先生,这杯咖啡看来不能再喝下去了,原本说是压压惊,现在可能会让我受惊了,对不起,我想告辞了,谢谢你请我喝这杯咖啡!”
  咖啡馆里的安静被我破坏了,别桌的客人们纷纷朝我看来。我感到难堪,转身就走,却和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撞了个满怀,咖啡泼了我一身,斑斑点点的污迹,洗也洗不掉的污迹!
  我呆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个侍应生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忽然被一只手拉着就走,一直走出咖啡馆门外,走到那辆停着的“雅阁”前。
  齐少非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我回过神来,挣脱开他的手,“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才一转身就又被他拉住了。“你现在精神恍惚,我不想你出事。”说完就被他硬塞进车里。
  车子开始疾驶,我没说地址,他居然也不问,只是默默地开着车,一句话也不说。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真奇怪,为什么一坐进车里,他就会严肃起来?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我住的公寓楼下,他怎么会知道我住的地方?我忍住了没有问,因为他一直沉默着,跟咖啡馆里那个人好象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谢谢你。”我轻声说道,然后打开车门。无论如何,送我回家都是他的一番好意。
  “对不起!”齐少非忽然说道。
  我刚准备下车,忽听得他这么说,不由得楞住了。
  他扭过头来看着我:“如果我说的话伤到了你,那我向你真心诚意的道歉。”他脸上流露出的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没……没有……”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忽然有些尴尬起来,不安地在车座上挪动了一下:“那么,晚安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又看了他一眼,我应了一句,然后下了车,朝公寓大楼里走,没有目送他的车远去。
  回到家里,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到厨房里煮了一碗泡面,端起碗却没有心思去吃,脑海里尽是那个孩子的脸,挥之不去。
  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玻璃窗上映着我的影子。将所有的窗都打开,探头出去,高楼上的空气里没有地面飞扬的的尘埃,没有汽车的尾气,没有一切浑浊的味道,也没有花草树木的芬芳,有的只是一片纯净。
  城市的躁动不安在夜晚的降临中逐渐平复,深黑的天幕缓缓落下,一盏又一盏的灯又亮了起来。不知是谁家在播放许茹芸那首唱了很多年的《独角戏》,在夏日的微风中若有若无的飘荡。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自终全是你,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演出相聚和别离。
  ……”
  我听得呆了,独角戏?我何尝不是在演着一出只有自己观看的独角戏,整整六年都在这个没有观众的舞台上彷徨徘徊,竟没有向前踏出一步去。“是怎样的故事,会让一个女子的眼里有那么深重的悲哀。”齐少非说。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原来我一直都活在回忆里,每一件相关的事,每一样相关的物,甚至每一个相关的人,都在印证我以为已经深藏好了的记忆。“我准备开始人生的一个新阶段。”曲珊说。那我呢?为什么我的人生停滞不前,我的新阶段呢?“那些事你还不能忘记么,晗儿?”妈妈说。忘记?我真的该忘记了么?
  我闭上眼睛,微风拂面,袅袅飘来的是那淡淡的忧伤与无奈的歌声。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
  忘了吧,忘记所有心痛的回忆,让我走向人生的新的阶段,将所有的过往都抛在身后。忘了吧,再美丽的故事也不会因为回忆而重生。忘记,忘记……如果不能忘记,也要把它深深地埋葬在心底。
  但愿花开早(七)   文 / 绿蝶
  ————《我从山中来》续集
  “完了完了,幽兰,完了!”秦晓鸥一阵风般地从门外卷了进来,冲着我气急败坏地嚷道。
  “什么呀,什么完了完了的。”我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被她惊了一跳,不由得横了她一眼。
  “这回真的玩儿完了,幽兰,怎么办?”秦晓鸥哭丧着脸,望着我。
  “到底什么事?”我放下手中的提包,看着她。
  “我们营销部这个月的业绩报表,被我弄丢了!”
  “弄丢了?不是都储存在电脑上的吗?如果删除了,还可以还原的……”
  “没法还原了,我不小心用一份新文件把它覆盖了,还不了原了。”秦晓鸥又急又气,“怎么办?明天公司月工作例会,我拿不出东西来,肯定完蛋了。”她跺了跺脚,恨恨的,“这下好了,每次都是我炒老板鱿鱼,总算轮到老板炒我鱿鱼了。”
  “你先别急。”我安慰着她,想了想,“营销部其他人那儿有没有这份文件,可以……”
  “没有,这份报表一直是我在做,谁也没有……”秦晓鸥满脸沮丧地盯着我。
  “你……那怎么办?”我有些气恼地看了她一眼,“谁让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工作的时候不用心,营销部经理那么好当啊?”
  “哎呀,幽兰,你就别教训我了,帮我想想办法吧。”秦晓鸥过来拉住我的手臂轻轻摇晃,神态娇憨可怜。
  我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现在赶紧再做一份。”
  “啊?来得及吗?那份报表我做了两天呢。”秦晓鸥瞪大了眼睛。
  “来不及也得做,你今天不想加班也得加班了,搭上我不说,而且还没有加班津贴。”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一直到晚上九点过,那份报表终于做出来了。秦晓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高兴地叫了一声,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幽兰,你真能干,一份报表几个小时就做出来了,怪不得会当上总经理助理,我真心服你了。”
  我拍了她一下:“原来你从来就没真心服过我?”
  “也不是,”她调皮地看着我,“只是觉得自己也不会比你差而已。”
  我笑了,拍拍她的手:“好了,现在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家了吧。”
  “嗯——”秦晓鸥的大眼睛乌溜溜地转了转,“幽兰,你帮了我的忙,应该感谢你呢,请你——喝杯咖啡吧。”
  “得了吧,我可要回家睡觉了,下次再说吧。”我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拿起桌上的提包。
  “去嘛,幽兰,”秦晓鸥拉住我,“别以为是普通的咖啡哦,我带你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向来都经不起秦晓鸥的软磨硬泡和生拉活拽,只得跟着她去了。坐上她买的新车,很漂亮的幻想绿“波罗”,秦晓鸥边开车边跟我说道:“幽兰,我觉得你是一个生活得很原始的人,不买车,不用手机,不蹦迪,不泡酒吧,所以今天带你去个很原始的地方,你一定喜欢。”
  车子停在一个街口,秦晓鸥下了车,对我说道:“那边门口不能停车,只能停这儿了,来,幽兰,快点。”她过来拉着我便跑进那条不宽看却看起来很热闹的街道。
  街两边全是酒吧、咖啡馆、茶楼、水吧,门口看起来都装修得很上档次,无一例外到闪烁着让夜晚的街道变得富丽繁华的霓虹灯。我发现甚至有很多老外都在这条街上进进出出,这里展示的是一种属于城市、属于小资们的夜文化。
  “哎,幽兰,就是这儿了。”秦晓鸥停了下来,有些气喘地说道。
  我转过头去,看着秦晓鸥带我来的地方。神思忽地恍惚起来,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一切那样的熟悉,有那样的遥远……原木拼接的墙,原木做成的门,门旁边那木格的窗……我在哪儿,又陷在记忆里了吗?不要,是我恍惚的神志在欺骗我,不要……
  “幽兰,光看这门口就很特别吧,你看门上的店名……”秦晓鸥忽然用肩轻撞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看她正仰着头示意我仔细去看。
  唯一一家没有霓虹灯的店,店名真要仔细去看。
  “我从山中来——咖啡书屋”
  血液一刹那间涌上头顶,然后在那里炸开。所有准备忘掉埋葬掉的回忆在这一刻猛地翻涌上来,搅乱了每一根思维的神经,让我忘了呼吸,忘了心跳,忘了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旋转,晕眩紧紧擢住了我……
  有人使劲儿拉了我一下。“幽兰,看呆了么,进去看吧,里面更特别呢。”
  我的头在晕,眼前发黑,脚底象踩着软绵绵的云,任由着秦晓鸥将我拉进那个回忆的空间里。
  眼前的灯光都是那样一种熟悉的温暖。我尽力睁着眼睛,尽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我以为我会看见那张摆在窗台下的书桌,那张对着门挂着蓝色碎花布帐子的床,挂在墙上的猎枪,还有坐在矮桌旁围桌而食的……
  “幽兰,来,你先坐在这儿。”秦晓鸥把我拉到一张桌子前坐下,“你等我一会儿,我找个人,马上就过来。”她转身跑开了。
  混乱的神志在慢慢地恢复,眼前的东西开始清晰起来。我面前的桌子是一块巨大的树根,平整光滑的表面上是一圈一圈密实的年轮,抬起头来,打量整间屋子,空间不大,但却全是原木拼成,有些原木甚至还未剥去树皮。我的心开始颤栗,这不是我记忆中的小屋,可是感觉为什么如此熟悉……
  我继续游目四顾,努力地想寻找出让我陌生的东西,找出不会刺痛记忆的东西。是的,不一样,这不是……这是一间咖啡屋,一间城市里的小木屋。每一张桌子都是不同的,有的是树根做成的,有的是藤条编成的,有的是一整块原木,甚至还有一副粗藤做成的秋千椅,右边的墙上有一整面墙的书,仿佛是堆放在一个个天然形成的树洞里,不知藏在何处的音响里,传出来的竟是虫鸣鸟啼水流风动的声音。
  我呼出一口气,这只是一个装修得象原始木屋一样的咖啡屋,刻意地在营造着一种山野的氛围,不过是吸引顾客的手段罢了。一切都是我的记忆在做怪,不是决定忘了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