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津鸿一瞥      更新:2024-04-29 11:05      字数:4003
  而捧腹大笑。
  他显然是有自己风格的艺术家。当我观察罗泽纳那忧郁而执拗的脸,当我想到这个怪人可能扮演的两面角色时.不能不感到某种钦佩。
  前天夜里,值班船员听到甲板上最暗的地方传来呻吟声。走过去,看见一个人躺着,头裹在一条厚厚的灰色披肩里,双手被一条细绳子捆着。
  值班船员帮他松了绑,扶起来,细心照料。
  这人是罗泽纳。
  罗泽纳在转悠时,遭到突然袭击,被打翻在地,身上钱物被抢劫一空。他衣服上别着一张名片,上面写着:
  兹收到罗泽纳先生一万法郎,谨此致谢,亚森·罗平。
  实际上被抢去的皮夹里装着二十张一千法郎的钞票。
  大家自然指责这倒霉的人是在演自己袭击自己的闹剧。但是他不可能把自己这样捆住。另外,名片上的字迹与罗泽纳的字迹也不同。相反,同船上找到的一份旧报纸上刊印的亚森·罗平的字迹倒十分相似。
  如此看来,罗泽纳并非亚森·罗平。罗泽纳就是罗泽纳,波尔多大商人的儿子!亚森·罗平在船上一事再次得到了肯定,而且是由这种可怕的行为肯定的!
  船上一片惊恐。大家再也不敢独自呆在舱内,更不敢独自主僻静之处,都小心地找一些熟悉可靠的人聚在一起。出于本能,最亲密的人之间也相互防备。威胁不是来自一个孤立的个人,要是那样,危险倒还小一些。现在,亚森·罗平是……谁都可能是亚森·罗平。我们丰富的想象力赋予他神奇的无限的能力。人们假设他能乔装改扮各种角色,一时是可敬的罗松少校,一时是高多的拉韦尔当侯爵。人们不再局限于那姓名的第一个字母,甚至过假设是某位携妻带子随带佣人的人。
  第一批无线电报没有带来任何新消息。至少船长没向我们透露一点口风。这种沉默不能使我们放心。因此,最后一天好似没有尽头。大家惶惶不安地等待大祸来临。这一次就不是偷盗,不是单纯德袭击了,有可能是谋杀,凶杀。大家认为亚森·罗平不会满足于上两次小打小闹。他是轮船的绝对主人。船方拿他毫无办法。他只要愿意,就可支配船上的一切财富和生命。
  我承认,这是我的一段美好时光,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我赢得了内莉小姐的信任。她生性胆小,经历了这么多事件,便自发地寻求我的保护。我乐于向她提供安全。
  其实,我倒是为亚森·罗平祝福。不正是他促成了我们接近的吗?不正是亏了他,我才有权做这最美的梦吗?这爱情的梦,并不空幻的梦,为什么不能坦白出来呢?当德莱齐家原本是普瓦图的名门望族,但是家道渐渐衰落,现在有个人想到重振家业,光耀门楣,在我看来总不是一件讨厌的事。
  我感到,这些美梦并没有惹内莉小姐不快。她微笑的双眼允许我做这些美梦,她温柔的话语让我充满希望。
  直到最后一刻,美国海岸线已隐隐在望、我们两人还胳膊肘支着舷墙,肩并肩地倚在一起。
  船上停止了搜查,大家都在等待。从一等舱到挤满了移民的大统舱,人人都在等待着解开谜底、真相大白的时刻到来。谁是亚森·罗平?这位大名鼎鼎的亚森·罗平到底用的是什么名字,戴的是什么面具?
  这最后的一刻终于来到了。即使我活上一百岁,也不会忘记那一刻最细微的情节。
  “您的脸色多么苍白,内莉小姐。”我向无力地倚着我胳膊的女伴说道。
  “而您呢?”她答,“啊!您整个模样都变了!”
  “想想吧,这一刻真是激动人心,在你身边度过这一刻我真快乐,内莉小姐。我觉得您的记忆有时会停留在……”
  她没有听我说话,呼吸急促,异常兴奋。舷梯放下了。但是,没有等我们走过去、一些海关人员,穿制服的人、邮差等,已经上了船。
  内莉小姐含糊不清地说:“要是有人发现亚森·罗平在途中跑了,我也不会吃惊的。”
  “也许宁愿死,不愿不体面活着,沉到大西洋喂鱼比被人逮着要强。”
  “别逗了。”她生气地说。
  我猛地一惊。她正要问我,我对她说:
  “您瞧站在舷梯那头的那个小老头……”
  “拿着雨伞,穿着橄榄绿礼服的那个?”
  “他是加尼玛尔。”
  “加尼玛尔?”
  “是的,那个有名的警察,那个发誓要亲手抓住亚森·罗平的人。啊!我明白了,没有得到大洋这边的消息,原来是加尼玛尔在这里。他不希望别人插手他的事。”
  “那么,亚森·罗平肯定会被捉住了?”
  “谁知道呢?加尼玛尔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真面目。除非他知道他这次用的化名……”
  “啊!”她怀着女人那种冷酷的好奇心说,“要是我能亲眼看见逮捕他该多好啊!”
  “别着急。亚森·罗平肯定注意到了对手。他一定会等到最后,等老家伙眼花了,再下船。”
  旅客开始下船了。加尼玛尔拄着雨伞,神情冷漠,似乎并不注意从挤在栏杆间通过的人群。我注意到一名高级船员站在他的身后,不时地向他介绍情况。
  德·拉韦尔当侯爵,罗松少校,意大利人里沃尔塔,一个个过去了,还有其他人,许多其他人都过去了……我见到罗泽纳也走找去了。可怜的罗泽纳,他似乎还没完全从不幸中恢复过来。
  “说不定还是他,”内莉小姐对我说,“您说呢?”
  “我想,要是给加尼玛尔和罗泽纳合照一张,倒挺有意思的拿我的相机照吧,我提得太多了。”
  我把相机给了她。但是她来不及用了。罗泽纳走过梯子。船员附在加尼玛尔的耳边说了几句,加尼玛尔微微耸耸肩,罗泽纳走过去了。
  上帝啊,究竟谁是亚森·罗平?
  “是啊,谁是呢?”她大声地说。
  只剩下二十来个人了。她惶恐地观察着剩下的人,唯恐他在这些人中间。
  我对她说:“我们不能再等了。”
  她向前走去,我跟在后面。但是,我们还没有走上十步,加尼玛尔拦住我们的去路。
  “喂,干什么?”我大喊道。
  “等一会儿,先生,有谁在催您吗?”
  “我陪着小姐。”
  “等一会儿。”他更威严地重复道。他死死地打量我,接着盯着我的眼睛说:
  “亚森·罗平,是吧?”
  我扑哧一笑。
  “不,我是贝尔纳·德·当德莱齐。”
  “贝尔纳·德·当德莱齐于十二年前死在马其顿。”
  “如果贝尔纳·德·当德莱齐已经死了,我就不会在这世上。可事实不是这样。这是我的证件。”
  “这是他的证件。您是如何搞到手的,我将乐意告诉您。”
  “您疯啦!亚森·罗平是用化名R……上的船。”
  “是的。这又是你的花招.你仍出一条假线索,把那些人推出来,啊!您真不赖,小伙子。可是这一次你没运气。喂,亚森·罗平,老老实实认输吧。”
  我犹豫片刻。他在我右侧臂上狠狠一击,我痛的叫了起来。他打在我还未愈合好的伤口上。这是电报上指明的。
  于是,我只好认输了。我转向内莉小姐。她一直听着这场对话,脸色苍白,身体摇晃着。
  她的目光与我的目光相遇,然后低下去,看着我交给她的那架柯达相机。她突然做了个手势。我觉得,我确信她恍然大悟。是的,正是在这架相机里,在黑皮套的狭窄空间里,在那小机器的空当里,放着罗泽纳的两万法郎和杰兰女士的珠宝。我怕被加尼玛尔逮捕,先把照相机给她拿着。
  啊!我发誓,在此关键时刻,当加尼玛尔和他的两个手下把我围住时,我对一切,我的被捕,人们的敌意,都不在乎,只关心一件事:内莉小姐怎样处置我交给她的东西。
  人家若是掌握这决定性的物证,一定会用来指控我。我甚至没有想到这一点。我想到的是,内莉小姐会狠心交出这一证据吗?
  她会出卖我吗?我会被她断送吗?她会成为决不原谅我的敌人,还是作为不忘旧情,并由于宽容和不由自主的同情而消除对我的蔑视的女人来行事呢?
  她从我前面走过。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深深地向她鞠躬致谢。她混在旅客中间,手拿我的柯达,向着舷桥走去。
  我想,她大概不敢当众拿出来,过一个钟头,过一会儿,她会交出去的。
  但是,当她走到舷桥中间时,她装作不慎失手,让柯达掉进了码头和客轮之间的海水中去了。
  然后我看着她走远了。
  她美丽的身影隐没在人流中,过一会儿又出现了,然后又不见了。完了,永远完了。
  我呆立了一阵,又凄伤又感动,不由得长叹一声,让加尼玛尔大吃一惊:
  “唉!不做正派人,总归可惜呀……”
  一个冬天的晚上,亚森·罗平就这样向我讲述他被捕的经过一些偶然的事件,(哪天将把它们写出来)成了连结我们的纽带……我能说这是友谊吗?是的,我敢认为,亚森·罗平对我是有友情的,并出于友谊,有时会不宣而至,给我安静的书房带来青春的欢乐,热情的生命之光,和受到命运宠爱得到命运微笑的人的快活。
  至于他的面貌,我怎么描绘得出呢?我见到亚森·罗平二十次,但二十次他的模样都不同……或不如说,有二十面镜子,映出同一个人二十个变形的形象。每一个形象都有特别的眼睛,特别的脸形,特别的动作、身影和个性。
  “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他对我说,“照镜子都认不出镜子里是谁。”
  这当然是俏皮话,而且不合情理。但对于遇见过他,又不知道他的无限本领,他的耐心,他的易容术,他改变脸部比例和调整轮廓形状的神奇才能的人来说,这倒是事实。
  “我为什么要有一个固定不变的模样呢?”他又说,“为什么不能改换单一的身份,从而避免危险呢?我的行为足以确定我的身份。”
  接着,他自豪地说:
  “要是人家永远不能肯定地说:这就是亚森.罗平,那就太好了。要紧的是要让人家敢于断定:这是亚森·罗平干的。”
  他出于好意,用几个冬夜,在我安静的书房里,向我吐露了自己的冒险故事。我就试着根据他的讲述,把他经历的几件事,几个冒险故事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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