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4-04-29 11:00      字数:4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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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耳听到舅妈打算卖掉她,莫离没哭;
  只身一人来到陌生城市,处处碰壁,莫离没哭;
  孤单的躺在手术台上,独自迎接父不详的一双儿女,莫离没哭;
  可在此时此刻,米可欣寥寥两语,莫离的眼泪瞬间倾泻,她哭了,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也哭懵了前来找茬的米可欣。
  米奶奶回来后,听到这边响动,快步跑过来,看着抱着奶粉罐恸哭的莫离,只说:“憋了那么久,哭哭也好。”然后瞪了一眼米可欣,让米可欣把她买回来的菜拎回去,她留下来,把刚买回来的奶粉打开,冲了两奶瓶,凉好温度,抱起孩子来喂。
  小家伙眼角还挂着泪珠子,有奶马上消音,一双小胖手捧着奶瓶吃得欢。
  米奶奶看着还抱着空奶罐的莫离,就像教导自家晚辈:“孩子大了,光靠奶粉不行,我还买了米粉,没事再给他们蒸个鸡蛋羹。”
  莫离撂下奶罐,站起身来给米奶奶恭恭敬敬鞠个躬:“奶奶,大恩不言谢。”走上前接过一个孩子,看小家伙吃到满足。
  欠米夏的,欠米奶奶的,一笔又一笔,莫离统统记在日记本上。
  晚上,米可欣又来了,耷拉着脑袋嘟着嘴,双手递上一只扣着盖子的汤碗,小声咕哝:“这是我奶奶蒸的土鸡蛋,让你喂孩子。”咬了咬牙,又说:“之前的事对不起,我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
  后来莫离才搞明白,原来小丫头是为情所困,所以心情不好,简言之,她暗恋的男生和校花在一起了。
  不久以后,米可欣再放假回来,屁颠屁颠钻进莫离房间,美滋滋的偷偷告诉她,她和班里拳头最硬的男生交往了,莫离扒拉着手指头算——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爱情啊!
  后来,米夏捧回来亚军奖杯,回来那天,还给莫离捎回来几大罐洋奶粉。
  两个娃娃吃得饱睡得好,一天一个样,米夏再见他们,稀罕的口水直流。
  现在的他们完全是白胖胖粉嫩嫩的两枚肉团子,大大的黑眼睛,娇俏的小鼻子,红润的小嘴唇,圆滚滚的小肚皮,堆着几道褶子的小胳膊小短腿,还有淡淡的奶香。
  米夏这揉揉那捏捏,不停念叨:“呦西——手感超好,不愧是我干闺女干儿子,随我!”
  因为身体健康惹人爱,不少人慕名而来看孩子,有一天米夏去办理开学习班的手续,潘良良来找莫离,居然还拎着东西,十足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架势。
  他进门后,还四下张望一圈,见米奶奶不在,神秘兮兮关上房门,拉着莫离说:“你这样也实在太辛苦了,最主要的还是对孩子的将来不好,我有个朋友,家里有房有车,就是结婚七八年没孩子,想要个女孩养,听说你的事,托我过来说说,你放心,孩子去了他家绝对享福,而且他跟我保证,绝对不白要你的。”
  莫离看在并躺在木板床上,穿着捡来的小衣裳,裹着别人的秋裤剪成的尿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双小儿女,咬紧嘴唇默不作声,在潘良良一再催促后,才小声说了句:“你让我考虑考虑,行么?”
  不等潘良良说好,就听到房门被拉开的声音,莫离抬眼看去,只见米夏怒目圆睁的盯着潘良良,咬牙切齿的说:“姓潘的,你安的什么心?”
  潘良良脸色顿变,但他梗着脖子:“我怎么了我?”
  米夏冲过来,一把揪住潘良良的脖领子:“你他妈良心喂狗了,打我干闺女的主意,那两口子算什么玩意儿,让你来给他们要孩子你就来要,你脑瓜子屎糊的啊!”
  潘良良往下扯米夏揪着他的手:“夏夏,你这怎么说话的呢,大家都是朋友……”
  “我呸!那算什么朋友,男盗女娼,警局里的常客,人人喊打的惯犯,你把我干闺女送给他们,将来能有个好?”
  正要上前拉架的莫离听了这话,难以置信的看向潘良良。
  潘良良扭过头来,冲莫离尴尬的笑:“你别听夏夏的,没那么邪乎,啊哈哈——”
  怕惊吓到孩子,米夏把潘良良拖出去了。
  莫离没有追上去,只是爬到床上,跪坐在俩孩子身前,看着他们发呆。
  没过两天,米奶奶老街坊陈阿姨找上莫离,陈阿姨是退休老教师,为人和善,之前还给过莫离一包她小孙子没穿几回的名牌婴儿服装外加两套秋冬加厚版婴儿抱被,莫离很感激她。
  陈阿姨来找莫离的目的和潘良良一样,不过陈阿姨比潘良良靠谱多了,对方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丈夫是陈阿姨儿子所在单位的领导,妻子是镇中心小学的校长,也是没孩子想要领养个女儿。
  陈阿姨承诺,如果莫离不放心,可以带她先去看看对方的人品和家庭条件。
  莫离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认真想了两天后,点头同意。
  米夏再三追问:“你想清楚了?”
  莫离木讷点头:“跟着他们肯定能有个好前途。”
  米夏也没剩下多少钱,没办法继续资助莫离,所以她沉默了。
  那一天街坊邻居和米家人,把莫离狭窄的小房间挤得满满,并躺着的两个小家伙四只黑漆漆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他们已经习惯被人围观。
  只是没想到,平时谁抱都可以的女宝宝,这一次刚被人抱起来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莫离的心一揪,她转过身去闭上眼,听着女儿越哭越大声就是不回头。
  直到来人把孩子抱出门,莫离听到清清楚楚一声喊:“妈——”
  ☆、第二十一章
  她们相依为命。
  “妈——妈——”
  她们血脉相连。
  “妈——妈、妈、妈……”
  那场事故,应该算天灾吧?她从此想不起自己是谁,但清醒后不但没有迷茫不安,反倒感觉松了口气,真是稀罕!后来通过亲戚邻里七嘴八舌拼凑出的身世过往,她恍然大悟:老天待她还算不薄,那样不堪的人生,叫她忘了也好,这样她就可以重新开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以适用于*么?
  她的儿女,是从她血肉里剥离出来的,在她颓靡到想要放弃一切时,是他们乱舞着短胖的小胳膊小腿,用咯咯的笑声拯救了她,这些时日,她睁开眼睛是他们,闭上眼睛还是他们,清冷的寂夜,他们偎靠着汲取彼此身上的温暖,可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见,这不是天灾,这是*,问问自己,能否忍受?
  她有手有脚,年纪轻轻,怎么就养活不了自己的孩子?
  “妈妈——”
  “等等!”转身就跑,撞开房门,踉跄上前,从陈阿姨怀里接回哭得小脸变色,努力向她伸长小短胳膊的女儿,紧紧搂抱,又亲额头又贴脸,众目睽睽,她也哭得像个孩子,嘴上不停的说:“哦哦——宝宝不哭,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错了……”
  后来,她抱着女儿郑重其事向陈阿姨鞠躬赔礼:“实在抱歉,孩子我不能送人。”
  陈阿姨抹着湿润的眼角,长出一口气:“也好,回头我跟他们说说。”
  既然下定决心,就要想办法赚钱。
  孩子会爬了,米奶奶从仓库里翻出一个高护栏的婴儿床,莫离把它里里外外擦干净,然后把小被子小毯子铺里面,再把两个娃娃放进去,丢给他俩几个小玩具,他们能安静的坐着玩好久。
  莫离的第一份工作是通过巷口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找到的,上面写着:日收入90—150,操作简单,短期培训,可拿回家做,交货结算。
  这条件实在叫她心动,循着地址找过去,就在附近小区的临街出租房,一二层连体的门面,门口竖着块提示牌,招工的店主在二楼。
  莫离顺着狭窄的楼梯上到二楼,一眼就看见墙上挂着的工艺画,再然后是不到二十平方的厅里摆着十多张老式长条课桌,还有人正在作画。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听说莫离是看到广告后找来,热情的招待了她,很详细的介绍说他们主要是制作掐丝画的,成品会销往大城市乃至国外,制作过程简单易上手,他们负责提供花样和原材料,招人来制作,检查合格后,按照图样的复杂程度,他们一幅给付十几到几十元不等的手工费。
  他们还招加盟商,只要交五千块押金,就可以到没有分店的地区开店。
  相对于自己加工,当然开店更赚钱,莫离表示想要开店,中年女人喜笑颜开,表示对于加盟商,他们会提供更系统的培训指导,具体就是相对于普通学徒尝试一幅不超过15cm×20cm的小图就开始接正活,她可以做两到三幅20cm×20cm小图再接正活。
  看着好像很简单,莫离抽空跟着学了三幅小图,期间有人来送成品,那中年女人当着大家面检查合格,然后付钱,莫离好奇的问这人做一幅图要多久。
  中年女人回答说人家有正式工作,业余当消遣,两三天就能送一幅手工费五十的过来。
  等到接正活莫离才知道拿原料是需要交押金的,譬如一幅手工五十的图,押金要一百,材料包括一块锯末压缩的带图衬板,一张玻璃纸,一小捆氧化铝丝,外加几色彩砂。
  中年女人解释说,那些彩砂是纯天然的,所以价格昂贵,他们也是花大价钱购进的,按照成本收取押金,等送来合格的图后,假如不再接新图,他们付上手工费的同时会返还押金。
  莫离问:“如果不拿回家,就在店里做也要押金么?”
  中年女人说:“我也是给人打工的,交押金是上头的规定,不管在哪儿作图都得交。”
  莫离觉得自己浪费了人家的时间和材料,如果不接活,实在过意不去,因简单的底板都用完了,剩下线条最少的就是五十手工费的。
  勒紧腰带,从借来的生活费里拿出一百块,领取了材料,中年女人还附送了她半小罐过期粘沙胶,说那是从前的学员丢下的,虽然过期但还可以使用,正常情况下,胶是要自己去买的,但莫离要加盟,所以照顾她,还叮嘱她,材料是可丁可卯的,浪费一点就不够了,额外再要就得自己掏钱买,省着些用。
  莫离做的很认真,除去照顾孩子吃饭睡觉洗衣服,余下的时间都扑在作画上面,熬出两只兔子眼,第六天终于成图,孩子再次托付给米奶奶,她抱着成图去送,结果却是:两处倒丝,胶面压得不好出现三个小气泡,局部彩砂满溢,几个衔接处有缺口……这种残次品他们不收,既然不收,别说手工费,押金都没得退,如果还想继续做图,那就再交一百块押金……
  再掏一百块?可她现在兜里连买包卫生巾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只好抱起她寄予厚望的失败品怏怏离开。
  正坐在路边休息的环卫大妈看到莫离,也是巧,这大妈和米奶奶是老相识,之前还见过莫离几面,见她从这个门出来,把她拉到一边。
  走到背对人的地方,大妈开门见山:“你怎么到这来了?”
  莫离沮丧的回答:“我想做点手工活。”
  后来大妈告诉莫离,这店打的广告很诱人,吸引了不少人来,但几乎没有合格的,不合格人家当然不收,你做坏了,浪费了人家的材料,所谓的押金当然不会退还。
  大妈认识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五六岁时父母双亡,被早年守寡的奶奶带大,靠低保生活,小姑娘也想赚钱,就循着广告找上门,她手很巧,做得更是仔细认真,结果不可避免还是出现瑕疵,人家不收,小姑娘抱着画坐他们门口嚎啕大哭,引来一群围观群众。
  店主看影响实在不好,勉强收下那画,退还押金,本来五十块的手工费,他们在“舆论”的监督下,给了小姑娘二十块。
  大妈最后统算,莫离从学到现在作图用掉的材料,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块,这家店赚得就是这个“押金”。
  莫离目送大妈开工,她摸摸空荡荡的衣兜,咬了咬牙,抱着掐丝画走回那家店,低着头不看那中年女人拉长的脸,声音不高却很坚定的要求退钱,也不要求全部,只求他们扣除成本后少赚点,退一半押金给她就好。
  中年女人当然不肯,说莫离这么搞不就乱套了,之前还说要加盟,做人要讲究诚信……
  加盟啊,她干不了这种买卖。
  不退钱,她这么大个人,学人家小姑娘坐人家大门口哭?很丢脸的。
  后来,莫离抱着画出门,坐在门口不走了——没办法,儿女的肚皮比她的脸重要。
  再后来,中年女人勉为其难收下莫离的掐丝画,嘟嘟囔囔的说有瑕疵的画卖不上价钱,她也是给人打工的,收这画已经赔钱,所以不能给手工费。
  对于莫离来说,拿回本钱已是意外的惊喜,哪敢奢求更多!
  垂头丧气回到家,进门就看见米夏在逗孩子。
  一七五的身高,帅气的脸庞,利落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