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17 23:28      字数:4905
  于是,贝心如让对方抓住剑鞘,他的长剑尾芒吞吐,宛若一流闪荡的秋水,在潘七试图将剑鞘压落阻截来剑之前,已透胸把这位“灵猴”捅出一丈多远——潘七甚至连最后一声爆吼都来不及发出!
  剑锋斜挥,一溜滴滴打转的血珠子迎着阳光弹起,又以那等艳丽诡异的色彩坠向虚无,贝心如创刃回鞘,神情就宛如根本没有这回事:
  “小金铃,幸不辱命,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金铃赞许的道:
  “办得好,心如,我这里先谢谢你——”
  俊逸的面容上现露出一丝怨恚,贝心如的语韵略带苦涩:
  “小金铃,六年不见,莫非你已把我当成了外人?只这么一点小事,何必言谢?小金铃,你是在故意疏远我?”
  金铃急忙解释:
  “我怎会故意疏远你?心如,你救了我,帮了我这个大忙,礼貌上我总不能太轻忽,道一声谢,只表示我心中的直接感触,你又想到哪儿去啦?”
  贝心如沉思了一会,才颔首道:
  “希望你只是这个意思,否则就太令我难受了……”
  金铃陪着笑道:
  “你还是这么小心眼,遇事老钻牛角尖。”
  叹息着,贝心如道:
  “只是对你……小金铃,你不知道这六年来我的身心受了多少煎熬,精神上是如何空虚落寞……六年了啊,我想你想得好苦,小金铸,你怎的说走就走,事前连句话、事后连一字音信都不给我?你也真狠得下心……”
  金铃的表情有些窘迫,她赶紧道:
  “这些以后再说,心如,此处很不安全,我们还是早早离开为妙,你可另有代步?”
  贝心如道:
  “‘大黄’就在附近。”
  金铃的眉梢子扬了扬:
  “你还在骑大黄?这么多年岁下来,大黄只怕也老迈不少吧?”
  贝心如缓慢的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幸大黄脚力仍健,体气皆强,最重要的是它对主子忠心不二,称得上是个好伙伴,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人往往还不如一头牲口,人会见异思迁,忘恩负义,牲口至少没有这么些现实观念……”
  金铃脸色阴霾下来,僵硬的道:
  “你可是别有影射?”
  摇摇头,贝心如微微一笑:
  “不,只是忽有所感,小金铃,希望我讲的这几句话不至引起你的不快。”
  金铃冷幽幽的道:
  “我不敢不快,尤其在此刻,我更不敢不快!”
  贝心如淡淡的道:
  “我们走吧?”
  金铃指了指还躺在地下的何敢:
  “麻烦你把他扶上马背,我们一道走。”
  人鬓的剑眉轻轻皱结起来,贝心如道:
  “这个人是谁?”
  金铃简单的道:
  “朋友。”
  贝心如的笑容显得牵强起来:
  “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金铃已经有了怒意,却仍按捺着自己:
  “普通朋友,心如,你以为是什么样的朋友?”
  贝心如吁了口气,神色木然:
  “时值非常,既是普通朋友,就不必凭添累赘了,看他身体结棍,料想挺得过这阵折腾;小金铃,我们早早登程要紧!”
  金铃对贝心如这等的悻清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但她却坚持着;
  “我们一定要带他走,心如,因为这一路来都赖他出力保护我……”
  忍不住轻蔑的笑了,贝心如道:
  “有赖他出力保护你?小金铃,我不明白这位仁兄的力出在何处?我只看见他半个死人一样挺在那里,而你却险遭狼吻——算了吧,对这种不能尽份尽责的人物,未加惩处已属开恩,如何还应格外怜恤?小金铃,行事江湖,不可有妇人之仁,听我的话,且随他去!”
  金铃固执的道:
  “他就是因为要保护我才受到伤害,我怎能弃之不顾?心如,这不是妇人之仁,这是做人的道理,行事江湖,总不该见死不救,何况这个人还曾是帮助过你的朋友?”
  贝心如冷冷的道:
  “这个人不一定会死!”
  金铃已不掩饰她的愤怒,提高了声音道:
  “如果你不肯为了我帮他一次,你就自己清便,我会另外设法救助他!”
  贝心如的表情十分难看,过了好一会,他才非常勉强的道: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不过正如你所说——这全是看在你的份上!”
  金铃紧绷的脸蛋稍稍松懈下来,客气的道:
  “谢谢你了。”
  贝心如不自然的笑笑,喝唇出声,打了个尖长绕转的唿哨,于是,远处马嘶如啸,蹄音骤起,片刻间,一乘高大神骏的黄马已越野而至。
  马儿油光水滑的细致毛皮上配着裹以黄锦的鞍橙,益发显得风采不凡,气态昂扬,贝心如上前轻抚马头,喃声低语,一副疼爱有加的模样,马儿也前蹄跃动,鼻端直往主人怀中钻嗅,看光景,确是一对好伴当。
  等贝心如将何敢扶上了那匹黑马的鞍背,金铃自己也强撑着走过来,更细心的把“响尾鞭”缠回腰间,一边还不时笑切的问:
  “好了一点没有?现在觉得怎么样?”
  其实,何敢一直是身子受罪,心智清明,除了血气不稳,胸腹滞闷使得四肢瘫麻孱弱之外,看还勉强看得见,听更是听得仔细,方才金铃与贝心如的交谈,他可是字字不漏,全已入耳,此刻伏在马上,难受固然仍是难受,已能提着气低声说话:
  “多谢……只要撑过这一阵,我想……就不会有碍了……”
  金铃轻声道:
  “我们先找个地方打尖,再替你请位郎中来瞧瞧,何敢,你好歹挺着……”
  何敢闭上眼睛,吃力的道:
  “放心……包管死不了人。”
  那边,贝心如已有些不耐烦的道:
  “小金铃,你对你这位‘普通’朋友的体已话儿也该说完了吧?我们要上路啦!”
  一股火直往头上冲,金铃咬着牙忍住,半句话不说的上了她的那乘白马,当然,黑马的缰绳由她攒在手中,牵引向前。
  贝心如随后赶上,与金铃并肩而行,他一面端详着要死不活的何敢,一面带着疑忌的口气道:
  “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出身?小金铃,你找这个家伙保镖,可已将他的底细摸清楚了?”
  金铃冷冷的道:
  “我做事一向稳当,尤其像这种保命求生的大事,更是比谁都仔细,若是不知此人底蕴,如何会请他相助?大街上那么多人,随便拉一个不就结了?”
  受到一顿抢白,贝心如却没有生气,他笑道:
  “看你还是老脾气,几句话不对马上就冲了起来;小金铃我是一番好意,你可别想岔了。”
  眼睛瞪着金铃,贝心如又迷惘的道:
  “奇怪,你好好一个人走你的阳关大道,却请个保镖做什么?”
  金铃心烦的道:
  “当然有此必要,否则我吃撑了?”
  贝心如狐疑的道:
  “小金铃,你有事不该隐瞒我,譬如说,那些人为什么要加害于你?你为什么请保镖?要防范谁?告诉我,大忙我不敢说,小忙相信还帮得上。”
  金铃沉沉的道:
  “刚才你杀的那个人,他曾向你报过帮口的名称,你还记得?”
  略一回思,贝心如道:
  “好像……好像是什么‘八幡会’?”
  金铃点头道:
  “不错,‘八幡会’。”
  贝心如平静的道:
  “我也听过江湖上有‘八幡会’这么个组织,似乎势力不小,但详细情形却不太清楚,小金铃,你可是和这些人结下梁子?”
  金铃道:
  “就是和他们有纠葛;心如,你久居南海,少履中土,对这边的武林情态还不了解,‘八幡会’是个相当霸道的帮口,人多势大,行事狠毒,一般黑白门派都不敢招惹他们,这次我闯了祸,也不想连累你——”
  重重一哼,贝心如不悦的道: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
  金铃憋着气逼:
  “乾坤大道,任人倘样,我有什么权力逐你的客?实际上我也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牵累你趟这湾混水,心如,你远自南海来此,必然另有要事待办……”
  贝心如板着脸道:
  “我是有事情要办,我们掌门人海玉大哥派我专程赶来向他的亲家‘极山派’俺老爷子贺甲子之寿,这是我到中上唯一的目的,但现在这件事都不顶重要了,顶重要的是我遇上了你,你明白?”
  唇角抽动了一下,金铃低声道:
  “往事已矣,心如,你还想追寻什么?”
  神色微变,贝心如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我还想追寻什么?小金铃,难道你已忘记了我们在南海出云山的邂逅?忘记了那一年多晨昏相处的甜美辰光?你答应我要与我终生厮守,你告诉我对我的情感永世不渝,小金铃,这都是你亲口所作的允诺,可是言犹在耳,你却突然不辞而别,走得那么快、那么隐密、那么决绝——为什么?小金铃,你为什么待我如此冷酷残忍?为什么会毫无因由的离我而去?六年以来,你知道我多痛苦、多灰心、多孤寂?我好想你,好需要你,只要是我足迹所至的地方,无不尽力打听你的消息……天可怜见,今日叫我巧遇着你,小金铃,你倒说说看,我还想追寻什么?!”
  金铃苦涩的一笑,别过脸去:
  “心如,我不怪你责备我,更要对我当年的行径致歉,然而……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的缘份。大概也只尽于那年许时光……”
  贝心如沉默了片刻,玉般的面庞一片青白,他僵着声音道:
  “这只是你的想法,小金铃,你不能就这样背弃我,我少不了你,没有你的生活将变得灰暗与空荡,我受不了,你知道吗?我受不了!”
  叹了口气,金铃道:
  “时间一长,你就会慢慢把我淡忘,心如,别这么想不开……”
  贝心如突然愤怒的道:
  “不要向我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容纳我?为什么当年要离弃我?你说,你一定要把原因说出来,天下没有女人可以这样轻视我,戏侮我,纵然是你金铃也不行!”
  金铃没有任何超逾理智之外的反应,她十分冷静的道:
  “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缘份已尽,欠缺深入一层的因果;心如,这种事是难以勉强的,你不要误了自己也误了我,我或者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却决没有轻视你及戏海你的念头……”
  贝心如的双额不停痉挛着,呼吸也显得急促,他咬着牙道:
  “不管你怎么说,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谁也不能阻止我得到你,包括你自己;金铃,小金铃,我不惜玉石惧焚!”
  于是,金铃不作声了,她毫无表情的凝视向远方,但眸瞳中却是一片茫然,一片不知将来何在何往的茫然……
  伏在鞍上的何敢不由心里犯嘀咕——看来金铃的桃色恩怨还真不少,“八幡会”官三爷的麻烦正方兴未艾,猛古丁又冒出这么一个南海情种来,从这份粘缠劲瞧,想要有个了断失不容易,下一程又该怎么办是好?红颜总是祸水,这句话似乎又一次说对了……
  小村庄、小茅屋,倒是金铃替何敢请的这位郎人中还算是个祖传有方的明白人,在这片小村子里为何敢治了三天伤,使何敢的情况颇有起色。
  据老郎中说,何敢的外伤并不严重,就是潜伏体内的一股郁毒十分麻烦,这股郁毒是由某种罕见的蝎蜈类毒虫所传染,由于毒性奇热,本当早就发作,只因何敢中毒的份量不算太重,加以身底子强壮,才得勉强压制了这些天,最令老郎中奇怪的是,好像另有一种什么药物暂时把这股毒性圈围住了,使其不能迅速蔓延,但这种药物的力量却在逐步谈退,若再有一次外力的冲激,很可能就会使毒性二度进发——像前几天何敢骤然不支的同样模式。
  何敢思量之下,自然心中有数,不禁也骂翻了那白不凡的三代祖宗;白不凡所给的几包解药,那几包声言百灵百验的解药,显见只是障眼法,仅是一种治标而不能治本的临时药方!
  老郎中对何敢体内的积毒,似乎没什么有效的法子医治,开了些散热通脉或导汗祛郁的方子暂为疏引,他明白表示不能根治,再三劝说何敢万勿耗劲使力,尤忌妄动精气,保元守一,才是眼前应付之道……
  对何敢而言,这样的因应方式几乎是行不通的,吃他这行饭,尤其目前的险恶形势之下,前面尚有一大段坎坷路途要走,若是临阵观火,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