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4-04-29 10:38      字数:4768
  寄宿学校女子的爱情!上帝!他想起他上次走上楼梯与穿蓝色灯心绒外套的女子相遇时,她眼中目光的表情。这回她会怎么说?这回他把她对他的信任都赌了进去。这将是对他诚意和忠诚的一次考验。他现在必须走到她面前,再次像个傻瓜似地向她坦白,他又令她失望了。
  他勃然大怒。看来他们真是“摸透了他”。是谁呢?他想到刚刚拦住他的那个油头滑脑、膀大腰圆的市长。除了卡根和迈克斯还能是谁呢?他们发现了他幼稚的藏钱地点,钱已经到了他们贪婪的手中。毋庸置疑,他们正在偷偷地耻笑他。
  哼,他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站起来,来回在屋中踱着。他曾在雪地里打了他们的埋伏,破坏了他们的小阴谋——他还要再治他们一次。可什么时间、怎样治他们呢?他无从知道。他内心躁动的想采取行动,眼前却横着一条死胡同,这点他明白。
  他打开七号房间的门。走下楼去面对那个对他满怀期望的女子,对她说他被人骗了,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可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呢?真该死,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在隐居中进行思考的吗?不过往好的方面想,此事让他得到了她,或在最后一张牌打完之后他将获得她。他咬紧牙关,朝楼下走去。
  布兰德先生已加入壁炉前的一伙人中。诺顿小姐的目光立即扫向马吉,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红脸卡根再一次拦住马吉,他身材高大,眉飞色舞。
  “我要消灭这家伙,”马吉暗想。
  市长说:“我一直在揣测,拿破仑只有一件事不必发愁。是的,先生,没有一个脑瓜灵巧的年轻人挖过老拿破仑的底儿,在杂志上说他的坏话。他们都没去过萨迪纳,从邻居那儿探听出拿破仑起先做生意用的是借来的钱,而且他父亲还是个酒鬼。他们也没写过带插图的文章,昭示他戴的钻戒,和他喝汤时那副动人的样子。”
  “我想没有过这样的文章。”马吉先生心不在焉地说。
  “我想他的许多私事都没被报纸披露过,”卡根继续若有所思地说,“报界没能挖掘出来。算拿破仑走运。这方面他胜过改革派一筹。他们无法借媒体的力量制服他。”
  马吉先生没有理会被市长篡改的历史,离开他急忙朝诺顿小姐走去。
  他提醒她说:“你昨天曾答应指给我看舰队司令的照片。”
  “是的,”她说着迅疾站起来,“你在秃头旅馆已住了好几天,却还没像这位红得发紫的人表示过一下敬意,实在是说不过去。”
  她领他走至悬挂在办公桌旁边的一张大照片前。
  “看,”她说,“这是司令在七月晴朗的一天。尽管天气热得烤人,他仍是副矜持孤傲的样子。这也是摇椅舰队崇拜他的原因之一。你想像的出此人到来之前所引起的诚惶诚恐吗?即使是总统、著名小说家等名人雅士一起莅临,也遮盖不住司令的光彩。”
  马吉先生凝视着那个神态倨傲、个头不高的人的像,他狠兜兜的小胡子似乎想迫不及待地弥补他头上的秃发。
  “避暑胜地的秃头英雄,”马吉说,“真是不可思议。”
  “哦,他们认为他是在海战中脱落的头发,”她笑道,“现在是冬天,又在下雪,否则我不敢对他如此不敬。瞧这边——司令站在游廊上,仿佛那游廊是战舰甲板。还有这张像,安迪·鲁特有失体统地把一只胳膊搭在了司令的肩膀上。那些老夫人们见到这张照片后,曾婉转地向鲁特先生提出不满。”
  “这张呢?”马吉问,与壁炉前的一伙人拉开了距离。
  “这张很宝贵——我不知他们为什么冬天把它挂在了这里。这是从一本杂志上剪下来的——是司令年轻时照的。你看,就算不留小胡子,他也有军人的气质。”
  “如今他是王后心目中的偶像了,”马吉笑说。他朝四下一望。“能不能看一眼司令玩儿牌的房间?”
  “往这边走,”她答道,“就是那张桌子。”
  他俩从办公室入口处的右手踅进扑克室,马吉先生立即轻轻关上身后的门。时机到了,他感到心沉了下去。
  “怎么样?”女子问,焦迫的神情溢于言表。
  马吉先生欲言又止,最后竟然老调重弹。
  “我爱你,”他极度渴望地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想帮你。我得承认,好像又出了差错。我想让你得到那笔钱。我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也不知事情的先后由来,但我仍愿把钱给你。我走上楼,决心把钱交给你——”
  “是吗,”她的声调至少比扑克室的温度低五十度。
  “是的,是真的。我不想强求你相信——可我说的是事实。我走到壁炉旁,我把包裹愚蠢地压在一块砖底下,结果钱不见了。”
  “实在是太晦气了。”
  “可不是。”她神态竟如此自若,令马吉先生很欣慰。“显然他们搜索了房间,找到了钱。现在他们占了上风,不过我打算——”
  他稍顿,因他留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她对此是无动于衷吗?否也。比利·马吉看到她气得怒火中烧。
  他记得他笔下总是写漂亮女人在气忿时如何变得更加迷人。他暗忖怎么会犯下这样一个常识错误。
  “请你不要再说你打算如何如何了,”她从牙缝里说,“我已听烦了。你似乎很有这方面的本事,可你能成就的事却少得可怜。哦——我实在太傻了!竟然相信你。甚至昨晚之后我还相信你。”
  不,她不会哭的。她还不到流眼泪的程度。歌词里是怎么说的?“美丽显现在狂风大作,甩尾巴老虎可爱得夺人心魄。”这便是女人在生气时的美丽,马吉先生想。
  “我知道你万分失望,”他无奈地说,“我不怪你。不过你该晓得你错怪了我。我打算——”
  “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打算做,”她锋利的笑容可以割碎玻璃,“而且我知道这次你不会失败,因为我要亲眼看着你完成它。你不要再把我当傻瓜看了。”
  “告诉我,”比利·马吉乞求说,“告诉我你是谁,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难道看不出我仍蒙在鼓里吗?你一定要——”
  她拉开扑克室的门。
  她步入另一个房间,大声说:“教司令玩儿纸牌戏的是一位英国军官。至少他本人是这样说的。这在摇椅舰队的眼里平添了几分浪漫色彩。你看不出吗?在印度炎热太阳之下的英国人。一位皮肤晒得黝黑、沉默寡言的漂亮男子在军营的游廊上无休止地玩儿单人纸牌戏?军营有游廊吗?”
  马吉先生被激怒了,他因被屈辱而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两颊烧得绯红。
  “事情怎么发展我们等着瞧吧,”他喃喃说。
  “这句话庸俗而讨厌,等于白说,”她说。
  马吉先生加入到壁炉前的一伙人中间。他决心一定要把包裹找回来,他一生中还从未下过这么大的决心。但从何下手呢?怎么才能在这群深不可测的人当中探查出谁拥有那个宝贵的包裹呢?他看了眼迈克斯先生,后者仍在市长身旁,一副愤世嫉俗的目光四下逡巡着;他又看向像照片中的司令一样若无其事的市长本人;接着目光又移向阿拉贝拉神话的讲述者布兰德,他正舒适地俯身在壁火前;从布兰德身上,他的目光又转向俗丽的诺顿太太和米拉·桑希尔,后者前一天晚上对他的请求使他显得尴尬异常。钱在这些人中的谁的手里呢?肯定是卡根和迈克斯,他俩神态平静,目光流露出对午餐的企盼,无庸置疑,他们早已制定好了离开秃头旅馆的计划。
  这时,马吉先生看到从楼梯上又走下来另一个他庶几忘却的人——塞德斯·伯尔顿教授,他曾在配楼入口处与另一个人神秘他说过话。教授的前额上有一块醒目的碰伤,两片凸透眼镜也不翼而飞,在午间光线的衬托下,他的灰色眼眸透出无精打采的神色。
  “出了个不幸的事故,”教授解释说,“太倒霉了,眼镜也摔碎了。没眼镜我简直就是个瞎子。”
  “怎么回事,博士?”卡根先生问。
  “我不经意地撞到一扇门上,”伯尔顿教授答道,“实在献丑,不过我这人总是这样,一不留神就往门上撞。”
  “你和迈克斯先生可谓同病相怜了,”马吉说,“我想你们俩的撞伤都是出于同一原因吧?”
  “不必担心,博士,”布兰德先生安慰他说,“我们会留神那些想把你和金发女郎联系到一起的记者的,不会让他们接近你。”
  教授呆滞的目光落在服饰用品商身上,他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冷笑。
  “我知道,布兰德先生,”他说,“我的安全是你最大的愿望。”
  秃头山隐士宣布午饭做好,马吉先生和其他人相继在餐桌旁落座。他仍没有停止思索。塞德斯·伯尔顿教授的眼镜被打碎,此必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有关联,而关联又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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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公子哥海顿
  下午三点钟已过。暮色已爬上秃头山,旅馆那空荡荡办公室里的阴影渐渐拉长。马吉先生坐在摇曳不定的红色壁火前陷入沉思。午饭后时时光慢悠悠地逝去,那个贵重的包裹在秃头旅馆冬季房客中的哪一位的手中,他依旧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气馁而忿懑,不知自己在等待着什么,同时又焦灼不安地希冀行动,然而劲儿往何处使却又没有丝毫的念头。
  他听到楼梯平台上有裙裾的窸窣声,于是抬起头。那宽大的楼梯设计的就像个展示橱窗,似乎是专为秃头旅馆消夏的人们炫耀华美服装而用的,此时那个颀长漂亮、昨晚将他的计划打乱的女子从楼梯上款款走了下来。在旅馆里层出不穷的事件中,她至今在马吉先生的眼里不过是个影子而已,更像是幻觉而不是真实中的人物。但这时他第一次把她看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子,留意到她橄榄色脸颊上的红晕,黑眼眸中如火的激情,并意识到她对那金钱包裹的兴趣在一连串的事件中或许并非仅是个奇特的念头而已。
  她朝马吉善意地一笑,坐在他递给她的椅子上。她穿一双纤巧的拖鞋,在旅馆办公室亮洁的地板上走过来时,发出轻轻的得得声。比利·马吉再度生出一种感觉,即她来自一个豪华温暖的家室,在那个家屋里,诸如阿诺德·班奈特式的小说家和后期印象画派是经常的谈资。
  “马吉先生,”她说,“昨天我坦率地告诉了你我来秃头旅馆的原因。你非常好,答应尽可能帮助我。我想现在到了你可以帮我一把的时候了。”
  “噢?”马吉应道。他心往下一沉,麻烦又来了。
  “我得承认今天早上我做了一番侦察,”她接着说,“也许这样做不雅观,不过根据目前的状况,几乎所有的行为都是有情可原的,你说是不是?我在楼上的过道上看到了一件事——马吉先生,我知道二十万美元在谁手里!”
  “你知道?”马吉大声说,他顿觉心悸加速。终于有了眉目!可他马上话锋一转:“恐怕我要央求你不要告诉我那是谁。”他口吻凄楚地说。
  女子诧异地看着他。马吉的生活圈子中这样的女子很多,她们纤弱、敏感,淑女味儿极浓。不错,她矜持孤傲,像是高山之上白雪封顶的巅峰,但每逢遇到这样的女性巅峰,比利·马吉总是要意志坚定地紧握他的铁头登山杖,自己去攀登。他对待高不可攀的海伦·福克纳便是如此。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措词。然而这个女子至少对他没有疑心,她将他视为堂堂君子,乐于信任他。他是否该转移他的效忠?不,他现在已不可能如此了。
  “你让我不要告诉你?”女子慢慢将他的话重复出来。
  “你听我解释,”比利·马吉说,“我想让你明白——让你放心,只要可能,我愿很高兴地帮助你。但事实却是,你来之前,我曾答应把你所说的那个包裹交给另一个女人。我不能对她出尔反尔。”
  “是这样,”她声调冷淡地说。
  “很抱歉,”马吉接着说,“不过说实话,我似乎谁的忙也帮不上。你刚才要对我说的话,我本应是极想听的,但既然我不能利用你告诉我的情况帮你,你便可清楚地看出我不能听你讲。对不起。”
  “我也该说声抱歉,”女子说,“很感谢你——对我说的话。现在我只得——自己行动了。”她愉快地一笑。
  “恐怕你只好那样做了。”比利·马吉说。
  另一个女子的苗条身影出现在楼梯上。她大大的眼睛充满渴望,脸色苍白。她在红通通的火光的映照下朝他们走来。马吉先生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即使对自己的效忠稍有迟疑也是不应该的。因为他无疑地爱她,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