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撇撇嘴角，未置可否。但是低下头，眸中却闪过难掩的痛。自己的身体情况，楚伦已经知道了……
  车子缓缓启动，莫离坐直了身体。想了想，又凑到楚伦身边，勾住他的脖子与他缠绵起来。楚伦本是要闭上眼睛，可就在之前的一刹那，他看见了直冲他们而来的车子，立刻把莫离压在自己身下。莫离刚想推开楚伦，却感觉到一股撕心裂肺的冲击。车窗的玻璃在瞬间裂成碎片，直向楚伦的后背扎去。
  莫离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想要挡住那些碎片，却被楚伦硬压在身下。混乱中，他只听楚伦柔声道：“没关系，我帮你挡着，等一会儿就好。”
  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
  本是不应相信，莫离却的确相信了。等待，楚伦的一生，未曾骗过自己。所以，相信他。等一会儿，就好了。
  看到楚伦额头的鲜血，看到从他胸口透过来的鲜红，看到他嘴角滴出的暗红，莫离只是徒劳地张着嘴，想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叫不出来，他只能替他擦去那难看的血渍。伸出手，莫离想要搂住楚伦的腰，却发现他的后背布满了玻璃碎片。他轻笑，用嘶哑的声音呼唤楚伦：“伦……”
  楚伦立刻睁开了半闭的眼睛，带着不忍和留恋看着眼前眸中什么影子都没有的莫离，痛心的回答：“我在这儿。”
  “你疼吗？”
  楚伦叹了口气：“疼。”又立刻温柔的笑了起来：“等我。等我好了以后，我们再一起……”莫离点头，用他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盯着楚伦，搂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我等你，一辈子。”
  “离，抱紧我。有些冷。”过了一会儿，楚伦突然说道，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染红了莫离的左肩。闻言，莫离立刻紧紧搂住了楚伦的腰，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楚伦微笑，靠近莫离的耳边，轻轻低语：“离，我爱你。”有些冰冷的气息喷在莫离耳边，却带着无尽的温柔。
  我也爱你，莫离在心中回答。
  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了现场。司机当场死亡，楚伦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而莫离，因为楚伦的保护只受了一点点的轻伤，伤口消毒后包扎一下便可以了。只是他却因为打击太大而失去了视力。得知消息的夜渊、梦遥和迦南立刻赶来，夜凌正站在莫离身边拧着眉头。
  “莫离！”夜渊跑了过去，两手搭在了莫离的肩头。
  莫离抬起头，用空洞深黑的眼睛看向声源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又看向了别处。见此情形，迦南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楚伦说的没错，他的心伤，是谁都比不了的。
  “南……”就在这时，莫离突然出声，声音嘶哑的厉害。迦南立刻上前：“哥。”
  “南，查出来是谁，查出来。”说了这句话之后，莫离便再也没有开口。不论夜渊怎么说，他一直闭着眼睛。
  你说过让我等，为什么却先离我而去？
  一天后，肇事司机被查了出来，居然是萧晓的母亲。醉酒驾车、肇事逃逸、故意杀人三罪并罚，竟然叛得萧晓的母亲无期徒刑，这自然是莫家势力的影响，要求严惩。
  当迦南把这件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莫离，本想他会稍微放宽心，却不想莫离居然笑了起来，那是带着绝望的笑声，刺得迦南的心疼痛不已。只听莫离不断重复：“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是我……”那无神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像是看见了什么，他突然叫道，“伦，等我……”伸出手想去拽住那人，却不小心从沙发上滑落。莫离的额头不经意碰到了桌角，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从额头流下来的血落到了莫离嘴角，那腥甜的味道让他止不住颤抖。就是这个味道，那天包围着他的身体。自己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楚伦不见了，居然换成了浑身浴血的他。上苍，为什么，为什么我曾珍视的一切，你都要把他夺走！
  莫离攥成拳不断敲打着地面，直到听见一声骨头被折断时的脆响，他才停了下来。心脏又是一疼，莫离勾起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你把我也杀死吧，让我去陪他们！”
  老天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心脏的疼痛立刻变得更加剧烈，莫离甚至冒出了冷汗。他皱着眉，却仍旧大笑，声音断断续续，但是未曾停止。迦南在一旁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并不是不想帮莫离，但是让他这样痛苦的活下去，还不如让他在永恒的梦中与楚伦厮守。
  “哥，我不会介意你想当初母亲一样抛下我。我是孤儿，彻头彻尾的孤儿。”迦南一边流泪一边看着莫离疯狂的大笑。直到最后，莫离的笑声变成了哽咽。
  “南。”他叫道，声音微不可闻。
  迦南立刻抱起了莫离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好好活下去。”莫离抬起手，摸到了迦南的脸，“不要流泪。”最后他牵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向空中伸出手。那里，他的挚爱在等他。等他。
  迦南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抓住了莫离正在下落的手，印上了自己的吻。
  下篇：流年　尾声
  二十八尾声
  这天夜里，迦南一个人躺在莫离睡了二十多年的床上，辗转难眠。
  今夜月色正好，满轮的月亮周围聚着一层淡淡的云。迦南赤脚走到阳台，一股微凉的风正巧拂过他的发际。身体微微一抖，迦南自嘲的勾起嘴角：最终，我还是孑然一人。
  爸、妈、楚天厉、哥，还有楚伦。我什么都未曾留住。
  他坐倒在地上，抬头看着那犹自小睡的月，突然大哭起来。寂静的夜空飘荡着他断断续续的哭声，更增添了一丝悲凉。
  恍惚中，他看见两个男子，正相视而笑。身材较矮的那人着一身黑色长袍，嵌有暗红色的勾边。银灰色的束腰，上面挂着一个腰饰，上写“南宫”二字。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微笑如清风般温柔。
  身材较高的那人同样身着黑色大氅，里衣白中透灰，腰间别着一把剔透的玉笛。他面色冰冷，带着一丝隔绝的气息。一双深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让人感到无形的压力和霸气。那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飘荡，恍若仙人。
  迦南有些愣神，他揉揉眼，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这，不是梦。
  “南。”较高的人说道，迦南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夙愿已了。”叫南宫的人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眼神带着无限风情，“特来辞别。”
  迦南点点头，他似乎已经猜出他们是谁，立刻泪流满面。刚想张嘴，那较高的人便说话了：“前缘已尽，多说无益。此别，无期。”
  说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散，最终不见。迦南徒劳的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只剩“无期”这两个字，不断在耳边回荡。
  此别，无期……
  这句话，似曾相识。
  潮水般的记忆突然涌向脑海，迦南一时承受不住。头痛欲裂，身体像要爆炸般痛苦。直到最后，记忆中的最后一句话闪现脑海：“此别，无期。”他这才安静了下来。
  抬头看向天空，笼罩月亮的淡云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有那温柔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那是他们说过无数次的话：等。
  前世因，后世果。轮回千年，只因他当时的那一句，等我。
  等我。
  左手…流年完
  虔尘8/25/20101：06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