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4-04-25 14:07      字数:4766
  所谓“冷教育”是我家易柏笙自己发明的教育方式,心理教育加冷处理。他对我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心理教育,带有语言谈话内容的时间不到15分钟,剩下的105分钟都在无声的冷气压下煎熬我脆弱的承受能力。
  他拿出了在警局提审犯人的威严,环胸而坐,犀利的注视着我。我头皮发麻、眼睛发涩、困得不行,但是又不敢公然抵抗我家暴君。易小聊时不时的进来端个茶送个水果,当然对象必定是她挚爱的老公易柏笙先生。至于她可怜的女儿我,只有吞口水的份。
  在120分钟的心理折磨与生理极限后,易柏笙终于发话了,“说说看,这次又是劈的谁?蔫茄子似的,看样子是栽了,被人家给踢了?”
  看着易柏笙幸灾乐祸的模样,我实在忍不住想问一句,我还是不是您亲闺女了?有自己老爹这么咒自己女儿的嘛?
  我心里偷偷翻白眼,面上却是恭敬的回道,“没有啊,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没谈恋爱,那些个什么劈腿的事更是子虚乌有。您要明察秋毫,千万不能错判冤案呐!”
  易柏笙冷冷的哼了一声,拿着茶杯喝水,最后还特鄙夷的瞪了我一眼,“你那当然不是谈恋爱,任何不以真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这就是耍流氓。”
  “……”我真想为易柏笙拍手较好,我43岁的老爸多么与时俱进哪,还知道改词。我心里默默腹诽,现在早变了,人家都说任何不以上床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么想,我的确是耍流氓啊……这么想,我就舒坦多了。
  易柏笙看我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怒其不争的斜眼瞟我,“吊儿郎当的样儿,也不知道遗传的谁。”
  “……”除了您和易小聊,我身上应该没别人的基因了。
  易柏笙看我委屈的小眼神,终于有了点动容,大手一挥,“出去吧,再不老实我就找个男人把你给嫁了,省得我成天操心。”
  我眼角抽了抽,还有比易柏笙更不负责任的爹吗?怎么可以把教育子女的责任推给未来女婿?那是我老公,可不是我后爹!!
  我的好日子还没几天麻烦就来了,而且还是个——让我极其莫名奇妙的大麻烦。
  Part009
  睡意正酣的时候,身上忽然一阵凉意袭来。我睁开眼就看到易小聊怀里抱着被子,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的斜睨着我。我眨巴了下眼,情不自禁的喃喃道,“见鬼了……”怎么会梦到易小聊?一定是昨晚被易柏笙训得脑神经紧张过度,产生幻觉了。
  于是,我翻了翻身准备接着睡。
  易小聊眉毛一挑,抄起一旁的抱枕就朝我的脸部挥来。以往的惨痛经历早已让我身轻如燕,我敏锐的从床上蹦起,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靠,原来不是做梦呀!”
  “易暮橙,敢再说个靠试试!”
  易小聊咬牙切齿,左右环视了下,似乎又在找东西袭击我。
  我戒备的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还未从睡梦中回过神来,脑子却是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飞速运转了一圈。无奈实在想不透哪里又招惹了这祖宗,要知道她不高兴,就代表了易柏笙会不高兴。易柏笙不高兴,那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而这个人,通常便是在家里最纯良的我了……
  我正出神,屁股上却结结实实得挨了一巴掌,那力道,一点都不带含糊。
  我彻底的回神了,惺忪着眼怒瞪她,“妈,我20了!20知道么?不许再打我屁股!!”
  易小聊一点也没有体罚孩子的罪恶感,指着我的脑门就嚷,“死孩子,不像样,现在学生没意思,搞起师生恋了?”
  我大脑轰一声炸开来,不好的预感一点点从心底泛起,后背还嘶嘶的透着寒意。我讪讪的笑,希望只是大清早睡意朦胧时产生的幻听。
  “妈,昨晚我爸又怎么欺压你了?大清早的就妄想过度?”我腆着脸靠近易小聊,讨好的问。
  易小聊鄙夷的瞅了我一眼,脸颊却可疑的有一抹红霞飘过。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时还真难适应易小聊这副娇羞的模样。她愣怔过后便是凶悍的把怀里的被子重重摔回了我身上,“赶紧下楼,人家等很久了。”
  我不情不怨的揉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磨磨蹭蹭的踢开身上的被子。脑中一瞬间有道精光滑过,等等,人家?
  我从床上扑过去抱住老妈的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她,希冀着她能给我个否定的结果,“妈,什么人家?哪个人家?”
  易小聊冷哼一声,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三个字,“陆、睿、白!”
  她说完之后又奇怪的停顿住,细细摩挲着下颚打量我。许久才憋出一句,“难不成,你染指了好几个老师?”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妈,就算知道她向来思维很极品,可还是免不了被她YY过度的结果给气煞到。我眼角暗抽了下,哑着嗓子哼哼道,“您还真看得起你女儿。”
  易小聊嘴巴微张,半晌才缓缓合住,似模似样的点头,“知道就好,条件差就自觉点。”
  我含恨目送易小聊离开了我的房间,无语望天。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我,大周末的在家睡个懒觉都要被人参公鸡。这日子没法过了!
  想到楼下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陆睿白,再加上两个老顽童,我麻利的冲进卫生间洗簌。必须在事情更加混乱前阻止一切发生。
  *
  我下楼时腿一软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到底要不要这么大阵仗!
  除了易柏笙和易小聊,陆睿白的面前还正襟危坐着爷爷奶奶,甚至连叔叔千北和婶婶言夏都一脸探究的审视着陆睿白。
  暗自抚额,多想仰天长叹一声,真TMD——丢、人、呐!
  我清咳了两声,刚抬腿却脚步踉跄了下,我连忙微笑着紧紧抓稳扶手,面不改色的走向众人。沙发被坐满,我只能坐到陆睿白身边。易家人齐齐的目光刷过我们两人,那眼神都泛着绿油油的光。
  我不自在的长了张嘴,“那个——”
  “你别说话。”易柏笙打断我,眼神犀利的重新回到陆睿白身上,话却是对着我说的,“你的话可信度为零,说了不如不说。”
  “……”我……这就是我在我亲爹心里的形象啊,我宽面条泪。
  陆睿白的模样很能哄住人,家教良好,始终面带微笑沉稳应对我家里人的刁难。我斜着眼横他,心里默默诅咒他咬着舌尖。他到底是有多无聊,非要拿我当下酒菜么?我都倒霉得印堂发黑了,他还要往我身上泼黑水。
  “所以说,是你主动追求橙子的?”奶奶满眼笑意的看着陆睿白,似乎对他很满意。我开始有了危机感,这家伙似乎已经开始打进我家内部了啊。
  陆睿白点头,微微笑着看我一眼,“我很喜欢橙子,可是她好像很尊重家人意见。一直不敢随便谈恋爱,我几次表白都被拒绝了。所以……我想先得到各位的同意再继续追求橙子。”
  我捂住额头,一眼都不敢看此刻家里人的表情。他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六个的,丢死小娘我的银了。
  竟然眼睛瞠圆,嘴巴张成“O”状的注视了我好几秒。尤以易暮远最甚,他竟然不怕死的问出口,“姐,原来你这么惨。都一把年纪了还没初恋过!亏我一直以为你悦男人无数……真是,悲哀啊。 难怪你刚才看到陆老师的时候,差点就爬过来了。”
  我磨了磨后槽牙,你个死小孩,露出这副心痛的模样是怎么回事。还有,老纸刚才是因为鞋不好穿,不好穿啊,踩到后脚跟了!
  我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再美言几句,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形象光辉化,“其实吧,我一直都——”
  “你别说话。”易柏笙又打断我,他向陆睿白示意,“你继续。”
  我、我连个言语权都木有了么?我泪目,被抹黑的时候不让说话,洗白了也还是不让说话。到底是为神马?
  陆睿白脸皮堪比护城河的城墙,说起那些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也毫不惧色,一脸淡然的迎着我家人笃实的目光,“橙子在学校其实很乖,被误会了也是很阳光的努力生活。我被她的爽朗吸引到了,虽然我们是师生关系,但是只是暂时的,我自己在经营一家律师行,只是帮我的师姐代课一段时间。”
  我看着全家人在听到“律师”两个字时双眼闪着异样的光,我连忙解释,“我对陆老师没什么的,我——”看到易柏笙有开口的趋势,我连忙机关枪一样的噼里啪啦说完剩下的话,“我大学时一点也不想谈恋爱,所以才用家里人做借口。我想好好念几年书,然后到山区去支教。就这么过一辈子!”
  终于没能让易柏笙打断,我舒了口气,把自己这些年的心愿也说了出来,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陆睿白侧过脸看我,似乎在思索什么。易柏笙微蹙着眉,双眼复杂的注视着我,“你确定这是你最真实的想法?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有多久吗?”
  我轻轻笑了笑,第一次和易柏笙谈到了自己的将来,虽然是在这样的场合,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多不靠谱。
  “我确定。”家里人都沉默了,我知道他们都猜到了我这么做的原因。
  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很多年,我不知道别人做错了事都是怎么弥补的。或者根本就不去做过多执着,可我不行。我想让自己更好受一些,无论是救赎也好,赎罪也罢。
  *
  送陆睿白离开的路上,我有些尴尬,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放弃了。
  陆睿白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现在细细想来,他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少话的人。走了一段路,陆睿白看着前方忽然问我,“橙子,你拒绝我的原因,真的是因为你说的那样,还是只是因为那个人?”
  我一愣,笑着回他,“当然是我说的那样。”
  陆睿白低头看我,专注又认真,最后低低一笑,“我明白了。”
  我松了口气,心里却一阵阵的打鼓,陆睿白刚才的眼神好像要看穿我的灵魂一般。我不知道他读懂了些什么,可是,我无法否认,在我心里最深处,那个人真的一直都在。无论怎么刻意遗忘,他都在。
  做出那样的选择,其实最大的原因,真的是那个人,真的是因为林瑾男。我不能爱他,但是,除了他之外,我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爱上别人了。
  所以,我选择了,放弃爱的权利。
  “橙子。”陆睿白看着远处的风景,视线并没有掠过我,嘴里却低低叫着我的名字。
  我茫然的看着他的侧脸,有些走神。总是恍恍惚惚觉得有些熟悉,他转过脸看我时带着些笑意,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轻松的笑。我一时迷失在他那样纯粹的笑容里,呆呆的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穿透我的心脏。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但是你好像并不好过。我一直以为你很开心,越接近你越能感受到你的自闭。”他走近我,手臂穿过我的长发圈在我肩上,“希望我此刻的感受是真的,如果是这样,一切也许真的都会不一样。”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乎更深的隐含着某些意义。他一直都是这样深沉又隐秘的,我看不透也不想去探究。他会看穿我,让我有些难受。我并不期望有人能懂我,林瑾男都不懂,陆睿白身处事外又怎会明白?
  陆睿白手臂一用力便将我带进了他怀里,他只是轻轻埋在我颈窝,什么也没有再说。
  午后的阳光安逸的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感觉。我睁开眼只看得到刺眼的阳光满满的笼罩着整个大地,林瑾男站在那片金黄里。阳光太过耀眼,我只模糊的看到他刘海打下了大片阴霾,覆住了他好看的眉眼。
  part010
  送走陆睿白,林瑾男就一直沉默的走在我前面。他不说话,炽热的骄阳烤得我一阵阵晕眩。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憋闷。
  “喂,我可没让你来我家,你又死皮赖脸的跑来干嘛?”
  林瑾男的脚步缓缓停住,明明没有一点声响,我却被那轻促的脚步声震得心跳漏掉一拍。他顿住几秒才回身看我,我防备的看着他的手,生怕他一个气急就伸手来掐我脖子。他又是无声的凝视我,我被他看得炸毛,最讨厌他这样明明没什么内涵却故意装沉思者的模样。
  林瑾男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我从未看到过的忧伤情绪,满眼深沉的睨着我,“橙子,你喜欢他吗?”
  我说不出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当然不喜欢陆睿白,不管是不是陆睿白,我都不可能爱上别人。
  可是这是次机会,让林瑾男彻底忘记过去,我们彼此解脱的最好机会。
  我的沉默似乎刺伤了他,他一向好看透亮的眼瞬间黯淡下去。最后却还是温柔的笑着走近我,他宽厚的手掌轻揉着我头顶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