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旅游巴士      更新:2024-04-21 18:25      字数:4979
  为什么“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长夜缝罗衣,”便要“思君此何极”?
  为什么需要如此盼一个人?为什么盼不到一个人便要如此反复相思?
  为什么?
  李冰移开横笛,定定直视前方。
  她似乎有些懂了。
  因为不得不然吧,因为就算不想盼,不愿盼,一颗心还是自有它的主张。
  就因为想,就因为盼,所以盼不到时才会如此惆怅寂寥,而不得不反复相思。
  不得不——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来不曾“不得不”,从来只有“要风得风”的任意自得。
  从来不曾被迫做过什么,从来便是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如今,一颗心都被他牵着啊。
  因为一颗心都被他牵着,所以不得不盼,不得不怨,不得不相思。
  为什么?她不想啊,不想这样,不想如此所有情绪,所有心思尽让一个人紧紧牵引啊。
  她不想碍…一阵清脆的茶碗碎裂声惊动了她迷蒙的思绪,李冰轻轻眨了眨眼,费了好大心神才认清眼前不知何时立了个美秀倩影。
  “春兰,有什么事?”她静静一句,像是看清了春兰面上惊骇无伦的神情,却又没真正让它落到心版上。
  “公主,您……您……”春兰瞪着她,眼神有震惊,面容带惶恐,语音梗在喉头,呼吸不顺。
  “我怎样了?”她依然嗓音清清。
  “流……流泪了。”仿佛凝聚全身所有的力气,春兰终于吐出一句。
  “我流泪?”她轻轻蹙眉,不觉伸手往面上抚去,触手所及果然是一片湿润。
  她流了?
  她瞪着柔嫩莹白的掌心,瞪着方才轻轻抹拭过,承接几滴透明泪珠的湿润掌心。
  那透明如水的液体是——眼泪?
  为什么她会哭?她从不曾落泪的啊,不记得自己曾经落泪。
  “公主!”春兰忽地一声悲喊,明眸灿亮,仿佛也漾着泪光,她看着李冰,又悲切又沉痛的,“您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哭?究竟……”她忽地哽咽,“受了什么委屈?”
  受了什么委屈?
  李冰怔怔望着春兰激动而关怀的面容,轻轻摇头,“我没受什么委屈啊。”
  “如果没有,那您为什么……告诉春兰,是不是我们惹得您不开心了?”
  “别胡思乱想,你们没有惹我不开心。”
  “那为什么?公主,是为什么?”春兰依然激动,“是谁?
  告诉我是谁?”
  “不是谁,没有谁。”李冰摇头,微微狂乱地,“别问,别问……”她嗓音稍稍拉高,才在在脑子里计较着该怎么避开贴身婢女的疑问时,便听见了一声尖锐震耳的厉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那狂烈抖颤的声音凄厉喊着,“公主……公主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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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蔷天女动情第六章
  第六章
  不知怎地,平日布局阔朗、采光明亮的书房这几日总显得阴暗狭窄,教除了工作应酬外便整日窝在书房里翻阅公文、读书写字的苏秉修老觉得透不过气来。
  自从接下了中书省辖下的职务,挟着才气逼人的进士名衔再加上驸马爷的特殊身分?
  他成了中书令面前的大红人,跟前随后,工作忙得很。
  但工作即使再忙,应酬即使再多,他依然有回到状元府的时候,依然有一个人寂静独处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待在书房里读书写字照说该是他最大的乐趣了,但他却老心烦气躁、一颗心难得静下来。
  在烦什么?
  他下会驽钝到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愿相信,不愿面对。
  他不乐意知道一颗心烦乱急躁皆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他立誓远离的女人,一个他要她永远别再出现他面前的女人。
  他不乐意明白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李冰,那个高傲任性的天星公主。
  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她了,她过得可好……该死!苏秉修蓦地下颌一紧、眉字阴鸷地蹙起。
  她好不好关他啥事?她是个公主,怎会过得不好?
  她肯定好得很!哪需他来多管闲事?他哪来的资格?
  他在心底嘲讽着自己,忽地一甩头,站起挺拔的身子,随手选了一枝毛笔,宣纸一摊,翠玉纸镇一压,俯身令毛笔吸取饱满的墨水。
  接着便是一阵狂放挥毫——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瞪着纸上激放狂野的最后两句,俊眉蓦地一挺。
  “给我拿酒来!”他命令着身旁的书童,头也不口。
  书童领命而去,不到半盏茶时分,便听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苏秉修伸出左手,“酒。”
  他简单一句,那人果然也递上一杯上好醇酒,他仰头一饮而尽。
  “好!果然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慷慨说道,随手一甩酒杯,又是一阵振笔疾书。
  青青子拎,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瞪着刚刚写就、墨痕未干的字迹,忽地愣了。
  当日曹操为渴求天下贤才而沉吟,而以杜康解忧,那他今日又是为谁沉吟?为何要以杜康解忧?
  莫非是为了……
  他倏地一凛、掷笔,不愿再想。
  “再给我酒。”他命令着韦幢,语音不觉喑哑。
  “表哥今日好兴致啊。”
  带着笑意的嗓音柔柔扬起,苏秉修一惊,蓦地回首。
  “是你。”他微微讶异,以为该是书童站立的所在原来伫立的是表妹窈窕美丽的倩影,她还端着托盘,盆上安放一壶浓醇好酒。
  自从风寒痊愈之后,她经常像这样忽然来书房里看他,陪他聊天解闷。
  “表哥没想到是我吧?”白蝶望着他,眼眸晶灿,“我瞧你狂放挥毫,又喝酒又摔酒杯的,兴致高昂得很啊。”她顿了顿,嘴角忽尔妩媚抿起,“没料到一向温文儒雅的表哥也有这样激狂的一面,小蝶还从不曾见过呢。”
  她眸中毫不避讳的热烈钦慕惊怔了苏秉修,他摇摇头。
  嘴角半无奈地拉起一丝苦笑。
  “得了,小蝶,你就别嘲弄表哥了。”
  “才不是嘲弄呢。”白蝶摇头,盈盈走近,一面搁下托盘在书桌上,一面仰头朝他送去一抹娇媚的微笑,“人家可是真心赞美。”
  他忽地别过头,不想接触她若有深意的眸光,一面准备收拾纸笔。
  “这些小蝶来就行了。”白蝶柔柔说道,纤纤素手按住他忙碌的大手。
  他一愕,瞪住那双主动紧贴住他的柔荑。
  “表哥就尽管喝你的酒吧。”她语音低婉,晶灿美眸迎向他,双手依然没有离开之意。
  他不觉蹙眉,主动抽离双手,弯腰抬起方才甩落地的酒杯,提壶斟了一杯。
  苏秉修一饮而尽。
  为的是甩开方才迷乱沉吟时脑海不受欢迎的念头,以及之后白蝶奇特的眼神。
  但一转首,又正面迎向白蝶热切的眸光,他不禁眼皮一跳。
  “表哥,小蝶有话想问你。”
  “什么话?你问吧。”
  “那日你对公主说喜欢我……”她一顿,仿佛娇羞无限。
  面颊染上淡淡红晕,“是真的吗?”
  他犹豫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答:“你知道表哥一向就疼你。”
  她红唇一噘,显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疼不一定代表喜欢。”
  他无奈地摇头,“若不喜欢,又怎会心疼一个人?”
  “真的?”她眼眸一亮,走近他,仰起一张娇美容颜,“不骗我?”
  “嗯。”
  “太好了。”白蝶笑容粲然,“太好了。”她凝睇着他,好半晌,眸子热烈的钦慕忽然氤氲,转成某种朦胧情雾。“表哥。”
  她低低唤着,素手一扬攀住他颈项。
  “小蝶,”他蹙眉,试图拉开她手,她却紧抓不放,“别这样。”
  “我喜欢你,表哥,我喜欢你。”她轻声告白,含羞带怯,语气却极端坚定。
  “我知道。”
  “你要了我吧。”
  “什么?”苏秉修强烈惊诧,“你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讨厌,人家当然明白。”白蝶睨他一眼,接着仿佛不好意思地垂眼睑,螓首亦往他胸膛婉转偎去,“我是认真的。”她低低地,嗓音微微沙哑。
  “不,你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苏秉修依然震惊,他摇着头,硬生生将她扯离自己,望着她的眸光蕴涵安抚与劝慰。
  “你现在神智不太清楚,回房休息吧。”
  “我不要!”她锐声反驳,激烈地摇头,恍若不敢相信他会拒绝自己,“我脑子清楚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蝶——”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激动地重复,“我知道你喜欢我,表哥,我也喜欢你。”
  “可是——”
  “既然我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截断他,急切地靠近他,小手揪住他衣襟,面颊嫣红无比,“我想跟表哥在一起,我要……”她犹豫着,没有足够的勇气道出大胆宣言,但已足够令苏秉修心惊肉跳。
  “小蝶,别说了。”
  “不,我要说,我要说。”白蝶执拗地,灿美双眸深情款款,“小蝶……小蝶要将自己给你……”她语音细微,几不可辨。
  但他当然还是听清了。“别胡说八道了——”
  “我不是胡说,我是认真的!”白蝶再度截断他,“难道表哥不要我?”她望着他,眼眸微微泛出泪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
  “我知道你要我的。”她忽地偎进他怀中,紧紧贴住他宽广的胸膛。
  苏秉修只能叹息。
  他是喜欢这个表妹,也曾经想过要娶她,但却不曾涉及情欲之想。
  更何况,他俩现在根本未成亲,他又怎能不顾礼教玷污她清白?
  “小蝶。”他轻唤一声,低下头正想劝服她,却没料到她温热的红唇竟然擦过他脸颊。
  他微微一愣,本以为这是不经心的意外,但当那两瓣热切的红唇主动烫上他有型的方唇,他开始明白表妹是认真的。
  他惊愕非常,下意识迅速推开白蝶,退离她数步之遥。
  然而她氤氲情雾的美眸依然紧锁住他,红唇微分,仿佛渴求他的温柔吸吮。
  他瞪着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无法接受,蓦地旋身,大踏步离开书房,疾如狂风。
  ※        ※         ※
  当秉修总算从极度恍惚中回神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拱形石桥下。
  只要跨过桥,便是李冰的院落。
  他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
  脑海里才这么转着念头,他便惊觉自己的双脚已然踏上石桥,且一步一步前进,仿佛自有主张。
  做什么啊?
  他皱紧俊朗的眉峰,一面在心底命令自己回头,但双脚却依然不听指挥,不一会儿,他已踏下石桥,转过一排矮灌木丛造成的绿墙,正正迎向一个娇俏的身影。
  他记得那是李冰身旁,一个名唤冬梅的贴身婢女。
  冬梅惊愕地瞪他,眸中的憎恨厌恶十分明显。
  “你在这儿做什么?”她气急败坏地质问。
  他冷凝着神情,“我不能在这儿吗?”
  “这是公主的地方!”
  “哦?”他漫应一声,不置可否。
  “你……”冬梅气结,还想再骂时,绿墙的另一边忽地传来一阵细细私语。
  “你说天星公主会不会非处子之身?”
  两人蓦地一凛,同时侧耳细听。
  “为什么?你听说什么了吗?”
  “落红啊。听说公主在洞房花烛夜那晚没有落红。”
  “真的?”
  “是许大娘悄悄告诉我的,她说那天早上她拿被单去洗时,连一点点血迹也没看到。”
  “真的一点也没?”
  “一点也没,许大娘也疑心好久,一直不敢告诉人,直到昨晚喝醉了酒才不经意透露。”
  “天!”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堂堂公主竟比我们这些丫环还不懂礼教,如此下贱!”
  “怪不得咱们家少爷一直对公主挺冷淡。仔细想想也对,哪个男人受得了刚成亲就戴绿帽……”
  两个丫环愈说愈不知节制,苏秉修浓眉一皱,怒焰熊熊燃起,转身就要训斥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环去。
  然而一抹娇俏形影却先他一步。
  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