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雨帆      更新:2024-04-21 18:24      字数:4785
  末了,她还追加一句——聪明点的女人就要切记,与其找自己的追求者帮忙,不如找自己的敌人帮忙!因为敌人不会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至少她不会。
  婉拒了我的晚饭邀约,她以‘今天没空’为理由先行离去。临走时耳提面命,要我记得约到飞扬、素素,大家一起聚会,摆手离开时的背影潇洒得离奇!看着她那窈窕的身影,我突然松了口气——多年的小小心结,竟然就这样随时间解开来!?
  也许,成长的寂寞,每个人都在面对吧?
  在我为自己的成长感到唏嘘的时候,陈胜莉是否也是一样呢?越是长大,就越是寂寞。身边能相信的人越来越少,少到了最后,竟宁愿相信自己的老敌人!
  我和陈胜莉,到底是怎样的敌人呢?也许我和她那样的敌我关系,其实是一种小孩子对人生的宽裕心态吧?
  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尽可能地树敌——只要看对方不顺眼,就一一鄙视过去!
  到了长大以后,便发觉朋友其实是越多越好。但狭小的心灵却总是无法容纳更多,以至于越是不敢得罪人,便越是得罪更多人!等到身边寂寞了,才开始怀念小时候的敌人——那些往日令自己鄙视过去的脸庞,其实每一张都那么生鲜活泼!没有虚假、没有伪装、没有利益的交换与互补(只是一家之言,姐妹们若有不同看法尽管提出)。
  心情莫名其妙地轻松了起来,回到家时,还特意去关注了下楼底下的信箱——一大堆广告DM单,什么增白美容新招、英语培训、电脑进修、私立学校之类的,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个沉实的小盒子,又扁又硬,看看外包装——竟是一封航空邮件!
  来自海峡以外的国度,却不是出自于老妈之手——看看时间,昨天寄到的。
  几乎是他回家以后,便立刻寄出来了吧?我忐忑地撕开封皮,手指有些哆嗦——里面夹着一封短信,让我有些犹豫——到底是看,还是不看。
  最后还是看了。
  我止不住自己对那张脸的思念。短短的一封信,让我的心始终在高处跌宕——起伏着,气喘吁吁。
  尊敬的郁郁小姐:
  您好。
  您应该还记得我吧,都是因为我,让阿巧离开了您。请原谅我的冒昧,因为阿巧并不是普通的少年,相信这一点,您应该也深有体会。
  他具有让日本惊叹的才华,任何一种乐器在他的手里都能焕发出非同寻常的生命韵律。也因为这样,他很任性。擅自影响了您的生活,我深感抱歉。随信附来的,是他在今年春樱会上为歌舞伎大师平原十五郎老师演奏时的记录,希望您会喜欢。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很希望您来日本一趟,我将代表加纳家欢迎您的莅临。
  PS:附送您一个小秘密,其实我很早就听闻您的大名。因为阿巧最喜欢的一张鼓皮,就是用您的名字来命名的。
  渡边响子 上
  看完这封令人啼笑皆非的信,我失笑地瞪着那张随信附来的V8录象带。应该赞叹响子小姐察言观色的本领吗?!她完美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她只是一个管家!短短一次见面,她就察觉到了阿巧和我之间的联系,并用一种完美的方式擅自在我和阿巧之间牵线搭桥——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得紧!
  当我把光盘放进录影机后,很快的,在我眼前,呈现出了日本的春季里,最引以为豪的樱花盛景!幽静的夜空,漫天的花雨,雪白与粉红间杂出一种浪漫优雅的层次,无数穿着古典服饰的人物悠然地坐在一边,人群中,我甚至看到了久违的加纳先生一身深灰色和服,怡然端庄地坐在前列。
  画面显然是自拍的,很可能摄影师就是响子本人!镜头一转,对准了一棵艳丽的老樱下,席地而坐的少年,一手持鼓,轻盈而优雅地敲击出两个单音。他的鼓声清澈,伴随这鼓声出场的,自然是一身浓艳服饰的舞伎。舞伎的每一个步伐,仿佛都由阿巧来掌握节奏,缓慢而富韵律!每一个张弛之间,我都感到阿巧在鼓声中灌注的能量是多么的矜持而富感染!
  成名的舞伎仿佛化身成了乐师节奏下的妖艳傀儡,他的跃动,反衬着阿巧的宁静,我盯着他那双洁白修长的手,看着他怎样变换着手关节上每一个击奏点,在悠扬而隐藏变化的沉郁旋律中,仿佛自己已身临其境……
  可恶的小鬼!就是他这双手,害我沉沦!
  正当我着迷于那个与现实脱离的美妙世界时,画面突然一片雪花——我暗恼是否是录象带花掉了,却见画面一跳,一颗大头突然跳进画框里来!
  “很吃惊吧?郁郁,我会突然跑出来!”画面里那个狡黠得意的声音,除了阿巧还会是谁?!他穿着一身便服,似乎正在调整着镜头前的位置,最后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看他身后那榻榻米铺就的地板,我开始怀疑他是在哪里拍的画面。
  “响子在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她以为我不知道,我偏偏要在这里揭穿她的阴谋!告诉你,当你说不需要我时,我已经厌弃你了,你要是敢来日本,我就把你赶出我家!你要是敢来,尽管试试!不要来哦!绝对不要!”
  格外严厉的声音,听起来简直不像是他的!而令我咬牙切齿的,是他说话的内容!他说什么?!他敢再说一遍?!这个死小孩,简直是没有王法了!?居然敢抛弃大人?!他还想不想活啊?!我还在担心、还在后悔,不该用那么冷漠的态度对他——结果他倒好,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很明显,他是在这支录象带的后半段偷偷加拍进来的。可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恶劣的口气说话?!大人是他想抛弃就可以抛弃的吗?
  现在的小孩子简直反了!!
  如果,他是用那种成年人的口吻来背弃我,我想,我说不定真的会哀伤得哭泣出来吧?
  可是,很不幸,他的口气像个在耍赖、在怄气的小孩,要是他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向他的小屁股!吃干抹净就想撤?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咬牙切齿,我想镜头竖起一个‘国际手势’——“死小孩,你等着!叫我别来,我偏要来!看你要把我怎么样?!”
  卯足了有始以来最高的效率,我很快地办好了向银行贷款的手续,因为陈胜莉的帮忙,我的贷款拿到了很宽余的偿还时间。至于齐天成那里,我只能说,我实在不喜欢红玫瑰,只好跟他那优厚的‘冠名赞助’说拜拜了。
  交接好了一切工作,我整理行装,踏上了远赴日本的征程——在上飞机前,对着湛蓝的天空大吼一声:“我来了!小日本,看本小姐的铁质高跟鞋,怎么踩穿你家的榻榻米地板吧——!”
  LEVEL 7
  所以说,老年人所说的话有时候是很管用的。小孩不能太宠,一宠就会出事!再乖的小孩,都会见风驶舵,谁对他特别宠,他就对谁特别顽逆!
  与陈胜莉那次突如其来的短暂相逢,像是打通了我周身闭塞的经脉,我突然发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每一个感悟都那么脉络清晰,往日的烦躁不安一扫而空。趁热打铁地跟陈胜莉取得了联系,通气后敲定了贷款的事项,再将满身的杂务往咱们'苏芳'任劳任怨、吃苦耐劳、像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万事只向红利看齐的招牌小可人身上一丢,我愉快地享受起身为一个老板绝对该享受到的权益——去旅行去也!
  想起临走时,小可人为了那突然增加的两个百分点'临时额外补贴'的红利而笑逐言开,我就免不了开始感慨——钱还真是个好东西!在这个危机时刻,像我这样大方的老板,大概是全天下也找不到两个了!
  再想想身在异国的老妈,我好整以暇地架好墨镜,登上去日本札晃的班机——临走前已经拜托一个身在摩洛哥的老同学留与她取得联系、顺带照看她了。老妈已经那么大个人,任性了一辈子,也该让她享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人是社会性动物,可千万别把自己当成太特别的存在,特立独行过了头啊!
  在飞机上,我逼迫自己听了满满一MP3的轻音乐,以闲适的假寐来赶走阿巧在录象带里呲牙咧嘴的可恶形象——那个死小子,这次非让他跪地求饶不可!
  而加纳家的万能管家渡边小姐,也应该异常合作的按照事前的电话约定来接机——只不过,当我从下机口出来时,还没看到响子的身影,在人群中挤得七昏八素之际,突然被一道灰色旋风卷到了机场的角落处——
  怎么回事?
  人潮涌动,我立刻无法分辨自己的方向,只觉得自己的双手被强横的力道反剪着,连拖带拉,生拉活拽地扯到一个看起来很僻静的休息区——有没有搞错?!我这样的一等良民不会刚下飞机就遇上劫匪吧?现在日本的强盗如此猖獗?!
  正想高声呼救,对方抬手就捂住我的嘴巴,仿佛很熟悉我的反应——一面把我的嘴捂严,一面顺手掠下我的斜挎包——
  “唔~~~~~”要死!日本的治安真差!这种时候,是谁都不会坐以待毙!只见我猛一转身,像泥鳅一样哧溜一下转回正面,抬起右脚,死命往那不长眼的抢匪膝盖上招呼了过去——
  噗!的一声闷响,那灰色的高大身影瞬间吃痛地弯下腰去,掩盖在风帽下的头部低垂,不甚愉快地爆发出一声:“好痛!痛痛痛……”
  一旦获得自由,我连忙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以居高临下的眼光睥睨这个‘小人’!看他那‘无三小路用’的吃鳖模样,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刚到日本,高跟鞋就建奇功,发明高跟鞋的那个人应该得诺贝尔奖!
  “叫什么?!还不快滚!小心我叫警察抓你!”用日语得意洋洋地说着,我撩了撩刚烫的波浪长发。
  但相对的,我得意归得意,腰隐隐作痛起来!该死,刚才冒险做了武打片女主角的高难度动作,现在腰好像扭了!
  “该死…居然这么用力踢我……”那宵小还不知死活,直起腰来想要把我逼至墙角,我已经看清,自己身后只剩下安全门通道出口了!
  他的声音意外的年轻,而且听来熟悉,我微微一怔忪,就见他突然逼近,双臂一撑,以一个危险的压墙策略将我禁锢在他的胸前——扭到的腰此刻限制了我的行动,我茫然地瞪大眼睛,正想大叫——
  “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他突然将风帽往上微微一掀,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清秀的面庞漆黑湿润的眼眸里隐隐有泪光——想来是我那一脚,造成了他意想不到的痛楚!
  “阿巧——?!”失声惊呼,说不吃惊是假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来接机的是他!而且还是用这样‘奇怪’的方式!
  怎么看怎么像在抢劫吧?!
  “小声点!”他气急败坏地把风帽又拉下来遮住面孔,整个看上去就显得奇形怪状、形迹可疑!
  “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我失笑,这算今年日本的最新流行吗?一身宽大的灰色运动外套、宽肥的大裤子、慢跑鞋、风帽要把脸遮成蒙面大盗的标准!
  “还不都是你!”他说着,一手去摸自己受苦受难的膝盖,一副不甘心的小男人模样!“要是以后这只腿不能正坐(指标准的跪立姿势),都要怪郁郁!”
  “你还敢怪别人!谁叫你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没把机场保全招呼过来你就该偷笑了!”我抄手而立,责怪道。
  “人家特意来接你,你居然拿脚踢!”他气结地哭诉:“没良心!”
  “看你现在这样子,跟电视上的变态杀人狂有什么区别?!只差手里拿把刀当道具了!”我哂笑,叉着腰道:“你看,还把我的腰给折了!”
  “我没有办法嘛!到处都有突然冒出来的女生拿照相机拍我,我只好这样了!人家还以为自己乔装得不错说……”他气馁地踢了踢小腿,一把揽住我胳膊道:“走吧!既然你都来了,就跟我走!”
  “为什么要……”我茫然道:“喂,我跟响子约好的……”
  “别听她的!”他低声说着,越走越快,朝机场出口。
  “什么啊?!你这死小孩!”我闻言开始狐疑,阿巧好像真的很不乐意似的!他是不乐意我来日本?还是不愿意我见响子?
  “听我的就没错!你被骗了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这时,我依稀在人群中发现响子四下张望的身影,看来是在寻找我。
  “骗——?”我尖声怪叫!“你把自己弄得人五人六的,还好意思说听你的……”
  想起他在录象带里那怪模怪样的表情,我就一肚子气!
  “我是迫不得已嘛!谁叫你真的跑来……”他气呼呼地想要辩驳,就在此时,我们身旁突然传来幽凉柔媚的嗓音——
  “是啊,阿巧因为太高兴了,所以特地瞒着我跑来札晃,看来郁郁你的魅力真是很大啊!”
  只见阿巧的脸色倏然一僵,紧抓着我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松开。
  而不出所料,响子已经发现了我们,正亭亭玉立地站在我们旁边!
  一双妩媚的杏仁眼,带着勾魂摄魄的流光,微笑凝滞在艳丽的嘴角,温柔而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