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17 23:22      字数:4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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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天化仍是一笑。
  江梦秋觉得再拖下去,大家很可能就在这坪上斗了起来,还是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的好,乃朗声道:“十年前简爷爷以凌霄身法,凌空指书那二十个字的绝技,才镇住了各位,现在较技不妨仍从这二十个字开始,各位对这四句诗想必都不服气。想要抹平它,那就这样好了,随便那一位,瞧着这四句诗不服气,只要用简爷爷昔年的身法将它抹平了,就算他够资格重践旧约。”
  这个办法一出口,众人都吁了一口气,昔年冲霄鹤正当盛年,凌空指书岩壁,创下武林绝响,时隔十年,大家技艺虽有长进,但要照办一遍,倒是颇费斟酌。
  令狐飘道:“好狡猾的小子,原来你是这样代表的。”
  方梅影也佩服江梦秋的心机灵巧,一出来就给大家一个难题,笑笑道:“这个办法很公平,鹤老当年是凭真功夫留下的成绩,可没偷一点巧,今天我们重临践约,自然是有把握才来,如果还是办不到,干脆就别丢人了。”
  令狐飘冷冷地道:“你有把握吗?”
  方梅影一笑道:“各人管自己,别问人家,我当然有把握,但不足为奇,鹤老的口气并没有把三公贬在其下,身为三公的后人,我倒不想把鹤老压下去。”
  韩莹却沉声道:“削平了又怎么样呢?”
  江梦秋道:“削平了我再照样写上去,大家都是行家,功力深浅,一望而知,没什么可争论了。”
  韩莹却冷笑道:“我不相信你小子会比老鹤当年更高明,假如你不堪一较,我们岂不都叫你给耍了。”
  陆仙游道:“韩女侠,这话不公平,江小友是代表老鹤,当年输的是我们,他有权利考较我们,如果我们连当年的老鹤都不如,今天就是胜了他,又有什么光采呢。”
  韩莹顿了一顿才道:“老太婆,我让你先表演吧。”
  令狐飘一笑道:“我老婆子可不上这个当,让别人捡便宜,我削平了,这小伙子又无力为续,你岂不沾了光。”
  韩莹怒道:“我才不要沾这个便宜呢,我是怕你功力不够,才给你一个容易的题目做做,老实说,我如没有把握也不来了,我削平了这些字迹后,就得另换上一首,到那个时候捶空你的老骨头也赶不上。”
  令狐飘也怒道:“放屁,老婆子会不如你,有多少本事你尽管抖出来好了,老婆子如果比你差一分,今天就不下雁回峰了,一头撞死在这山上。”
  韩莹冷冷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赖帐,你怕吃亏,就等着捡便宜吧。”
  说着起身走到悬崖前面,手指岩壁道:“当年老鹤是从这儿翻下去,到二十丈处立定身子,再凌空拔上,一手以剑插壁支持身子,一手划壁指书留诗,今天我也照办,但是我要先削平他两个字,然后再换上新的。”
  语毕身形一翻,凌空下壁,留诗的岩壁离峰顶约莫十来丈,她的身子往外弹射,离岩壁则有丈来远的距离,降到留诗的地方,居然在空中一个翻身,荡到岩壁之前,手中剑光突闪,但见土石飞扬,跟她的身子一起下坠。
  落到底下一块石墩上站定时,那留诗处其余各字照旧,只有那句“一鹤镇江湖”的一鹤二字被削平了。
  峰上诸人都探首下望,见状一片采声。
  段天化笑道:“韩女侠毕竟不凡,十年不见,功力精进如许,就此凌空一削,已不逊老鹤当年了。”
  方梅影道:“不见得,削字容易留字难,她能把字痕刻得跟老鹤一样深度,才可以算得上功夫。”
  话说完只见底下的韩莹提了一口气,身子又往上一翻,直达留字之处,单剑直探,身子凌空摆平好像有东西托着一般,长剑连划几下,然后往上空一躬一弹,如星丸急升,轻飘飘的越过峰顶丈许,又轻飘飘的降落峰上。
  段天化首先笑着鼓掌为迎道:“十年来马齿徒增,毫无长进,老鹤衰蔽,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那种轻妙的身法了,不期韩女侠能精进如许,可喜可佩,这样一来,七剑九狐中有人能追上老鹤,大家也好看多了!”
  韩莹受了夸奖,脸上方露笑意,半作冷淡,半带傲态地道:“你们都在内劲硬功上扎根,自然没精神来练轻功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雄心,只想把那四句诗中的两个字,压过老鹤,还我自由之身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完又朝简士尧道:“简老鹤,我在轻功身法上大概勉强过得去了,只是在内劲上比你差,所以我虽然改了两个字,却也不敢说把你压下去,对我改的字,你意下如何!”
  简士尧尽目下望,结果还是摇摇头道:“韩女侠的美妙身法,老朽已钦佩万分,无法看得清楚!”
  岂是简士尧,峰上的七剑九狐,有一大半的人都没作声,他们看见韩莹用剑划了一下,知道她一定动过手了,却不知道是如何改的,尤其是令狐飘跟韩莹把话说僵了,韩莹的轻功身法她倒不在乎,但韩莹那一剑是如何改的看不出来,这个人岂不丢大了!
  情狐崔妙人微微一笑道:“韩大姊真客气,你何必还往外推呢,干脆就改为越女镇江湖算了!”
  韩莹不相信她能看出来了,哈哈地道:“我可没这么大的口气,只要七剑九狐,不把我排在最后一个就够了,那两个字仍能留待高明!”
  崔妙人微笑道:“三公寂寞后,谁复镇江湖,韩大姊虽然不肯留名,但字是你题的,还不等于越女镇江湖了!”
  众人吁了一口气,敢情韩莹是改成了谁复镇江湖,口气是不狂,就是态度太傲慢了一点,故意把字改得这么小,让人看不见,岂不是存心向人示威!
  韩莹见崔妙人居然能把她的留字看了出来,不禁怔了一怔,但旋即冷笑一声道:“崔家妹子好眼力,既然你看出来了,何不将我的留字跟老鹤的比较一下!”
  她存心想考考崔妙人,提出了这个难题,因为要比较,就得把后改的两个字粗细大小,深浅都说出来,她相信崔妙人的眼力还看不到这么深远,那知崔妙人微微一笑道:“这还轮不到我,灵狐段天化有天眼通的绝技神功,又是书法金石名家,这应该由他来批评比较才对!”
  轻松自然地往外一推,不着痕迹,韩莹只得狠狠地瞪她一眼,却也无法说她什么,因为段天化的书法是颇有名气,尤擅金石冶印,她推得很有道理,不能说她藏拙!
  段天化见到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不慌不忙地笑道:“崔女侠取笑了,这也轮不到段某,我们此刻的对象是老鹤,他既然委托仁翁的孙子做代表,自然该有所表示!”
  此人老奸巨滑,又巧妙地往江梦秋头上一推,也是不着痕迹。
  方梅影忍不住道:“段天化,你自己不行就别往外推,江兄弟代表老鹤较轻功,可不代表赛眼力!”
  段天化笑道:“我也没强自出头,别人推过来,我只好推出去,谁行谁不行,也不在这上面计较!”
  江梦秋忽然道:“段天化!崔大姊推给你是看得起你,这点眼力连我都难不住,还会难住她吗?你不行就干脆明说,别这么死皮赖脸。”
  段天化哈哈地道:“这么说你已经有比较了。”
  江梦秋道:“我可以爬下去认真比较一下,这也没什么丢人的事,因为我虽然看得真切,在书法与金石一道却十分肤浅,所以不敢妄加批评而已。”
  段天化笑道:“没关系,这也不是较量书法,你就在上面说好了,我们自然知道你说得对不对。”
  江梦秋道:“这一说你也看清楚了,我倒不相信你这天眼通有此神效,我们就在这儿比较一下,大家把知道的情形写下来,再去印证一下,看谁比较接近。”
  段天化自然不相信江梦秋能看得真切,但因为他自己也没把握,自然不肯作这个比较,可是又不甘示弱后人。眼珠一转道:“段某这把年纪,跟你比太自降身份了,你说好了,只要你说得一分不差,段某就认输。”
  江梦秋道:“认输又怎么样呢?”
  段天化笑道:“那还能怎么样,最多承认不如你这小子而已,可是你要输了怎么办?”
  江梦秋道:“我如输了,你可对外扬言,你不仅技压简爷爷,连三公都叫你比下去了。”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凭你一个小伙子能代表三公吗?”
  江梦秋道:“我与方大姊是三公的后人,她不反对,我就有资格代表,可是你的赌注未免太轻了。”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段某不敢自菲,这点名声闯来不易,认输已经很够了,你爱赌不赌,段某今天来此不是为了争胜,不会上你的当乱下赌注。”
  他说这种话固然是自贬身份,但也是老实话。
  江梦秋微笑道:“人争一口气,树留一张皮,你既然能够练到不要脸的境界,我也羞于为较,我们赌注取消了,但我的话仍然算话,只是把对象转到韩女侠身上,韩女侠,如果我把你落剑的分寸说对了,我相信你心里有数。”
  韩莹断然道:“只要你说对了,我立刻下山,再行封剑十年,连我儿子的死都可以搁下。”
  江梦秋道:“那倒不必,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必心存成见,听信人言,找到那位薛少泉,问明内情,假如他确是挟恨而害死令郎,则此人该杀。”
  韩莹道:“好,就依你的,你说吧。”
  江梦秋道:“韩女侠凌空飞剑,以剑气透入岩壁,入石三寸,字大三丈,与简爷爷的不差上下,痕宽半分许,足见功力卓绝,但比简爷爷昔年留字,仍然差了一点。”
  韩莹讶然失色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不相信你的眼力好到这个程度,这简直不可能。”
  江梦秋笑道:“大家都可以证明,我没有离峰顶半步,说出字体大小分寸,可没有一点取巧。”
  韩莹顿了一顿才道:“好,我对你认输,但有一点不服气,简老鹤屈指成书,我以剑气刻石,宽窄虽异,深浅则一,我为什么要比他差一点?”
  江梦秋笑道:“这个有分说,昔年简爷爷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留书,每个字都深浅相同,手法上还得多用一分巧劲,你却将岩壁削平了,一气呵成,到底容易多了,如果你另换一处地方也能达到这个程度,那我就没话说,这其间相差虽微,但要追上那个境界,十年未必能够。”
  韩莹沉吟片刻才道:“算你说得对,苦练十年还比不过你这个小伙子,我也认了,今后封剑江湖。”
  江梦秋忙道:“那又何苦呢?”
  韩莹沉声道:“我有个脾气,绝不屈居第二人,既然叫你比下去了,我还有什么混头。”
  江梦秋道:“可是令郎与薛少泉那段公案仍须你自己去料理不可,这件事如果委托别人,绝对办不清楚。”
  韩莹想想道:“算了,我实在心灰江湖。”
  江梦秋道:“那就交给我好了,但我不是替你代理这件事,只是替你找到薛少泉后,还留待你自己去解决。”
  韩莹道:“可以,那就全仗费心吧,我先走一步了。”
  段天化忙道:“韩女侠,你怎么走了呢,那小子虽然看出你的剑法深浅,却不见得高于你,尚未经比较,你就认输一走,未免太不值得了。”
  韩莹冷冷地道:“他说得对,我比老鹤仍然差一截,苦练多年,依然不如人,我不认输干嘛,难道我还真好意思跟那小伙子去拼死拼活!段天化,你别转歪主意,我对你八煞门也早有风闻,我不参加老鹤那边跟你们作对,可也不会参加你们的,越女剑派出了一个败类已经够了,要不是袁凯以猿公剑为标榜,我早就割下他的脑袋,不让他贻羞乡里了,你省省心吧。”
  说完在峰顶一点脚,飘然而逝。
  袁凯铁青着脸道:“岂有此理,回头我非找这婆娘算帐不可。”
  方梅影微笑道:“算了吧,姓袁的,你的老祖宗是越女剑派家奴,世上谁不知道,就算你杀了韩莹,你也不能算是越女剑派的正宗传人。”。
  相传猿公剑法始祖是一头通灵白猿,与越女剑始祖同在会稽山修道,两下相遇较剑,到底人灵于兽,白猿甘拜下风,拜投门下为奴,后世虽有越女猿公两派剑法,但猿公剑始终都未在越女剑前抬得起头来,今天韩莹当众相斥,再加方梅影一揭他的底细,气得袁凯暴跳如雷,但段天化城府极探,不住低言相劝,将他压了下去。
  方梅影低声道:“江兄弟,你可把我这个姑奶奶给弄糊涂了,你到底是怎么练眼力的?
  我连剑纹都看不见。你却连大小深浅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简直不是人的眼睛。”
  崔妙人也在旁边低声道:“是啊,我是眼快,记住她出剑的动作,辨出是谁复两字,看是看不见的,但我相信这儿没一个人能看得出,你倒是怎么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