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4-04-21 18:22      字数:4762
  不过事后我还是发现,我心理素质虽好,但身体似乎不怎么争气,因为据我后来回忆,其实当时我的腿居然是在发抖的。
  细细看去,在打斗过程中,两个黑衣人似乎不愿与赵阔纠缠,只是一味企图抽身而退。但赵阔一柄软剑如灵蛇一般死死缠住他们,如此又相恃了一段时间。
  忽然似乎两个黑衣人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突然改变了方面,从赵阔身边擦过,直冲我就刺了过来。
  我大惊,却只听得赵阔一声大吼:“还不快躲!”
  这时我才发现,我居然站不起来了,就是双腿抖的!真是惭愧,不过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身体虚弱,等我活下来,再好好商榷。
  就在此时,另一个黑衣人却虚晃了一剑,猛地向前院掠去。
  声东击西!
  赵阔脚步微顿,只是瞥了我一眼,却抬脚向企图逃走的黑衣人追去。
  我苦笑,果然如此结局。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赵阔定然厌恶于我,又是如此危急关头,他能放那黑衣人走救下我才怪!
  我怔怔地望着那逼我而来的剑,一时间不但不知道躲避,反而心头无比宁静。
  我忽然听到熟悉的咳嗽声。
  听人说,人之将死,会听至亲之人的声音,那是死前心有不甘的牵挂与思念。可是我跟朱离就算彼此有好感又彼此喜欢,但也还没到这般地步吧——再说了,不是相唤,却是又咳,这不成心不让我放心么?每回他一咳,准没好事!
  我若有所感的回头,竟见朱离那孤峭的身影在苍凉的暮色间竟如此悲哀而感伤,仿佛一根长针直直扎进我的心底。我告诉自己,我就算死了,他也一定能好好活下去,一定!
  但尽管这样,我的眼泪还是在瞬间不由自主的滚滚落下。我就那样怔怔的望着他,只觉得我们之间似有一手无形的手,紧紧牵系着彼此,仿佛他真的成了我心底的执念,就算死了也割舍不下的执念。
  但只一瞬间,朱离眼中的一切心绪忽然散尽,若不是我脸上还有泪,我几乎以为刚才所有的感动都只是错觉。
  他双眼微眯,转眼换了淡漠清冷,锋利如剑。
  与此同时,那支向我袭来的剑,已冰凉地贴在我的脖颈间。
  一瞬间,我竟不由微松了口气——以我为质,总比一剑杀了我好。至少我还有活下来的希望,而我突然也那么那么想活下来。
  黑衣人低哑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放我走。”
  我不敢动头,怕一不留神那支剑就割破我的脖子。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左肩还没好,不想脖子上再添一道伤。
  从那黑衣人声音里的喘息中,我听出了他的紧张。
  “不。”
  黑衣人的话音未落,朱离已经淡淡开口。
  我感觉到黑衣人一怔,放在我脖子边上的剑下意识地紧了紧,有丝不安:“你说什么?”
  我不敢看朱离。我不喜欢他现在的目光,那锐利而无情的目光只会让我心寒。
  “我说‘不’。”朱离再次清晰地重复,然后径自转动轮椅,向前行了过来。
  宁漫在原地没动,但面色却凝重了几分,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是为我么?我忍不住轻笑,这个人瞬间变得可爱了一点。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便杀了她。”那黑衣人的剑紧紧贴在我脖子上,真凉啊!凉得我从头到脚遍体冰寒。他拽着我想后撤,却无奈我坐在那里根本动不了,其实也不想动。
  朱离却不理会他的威胁,缓缓逼近过来。那熟悉的带了草药的味道仿佛一直能够给我安稳和信任,而那压迫人的无情和冰冷却又那么陌生——这一瞬间的他,充满了果断、自信、高贵和无情,仿佛前面再多的危险威胁坎坷风波都不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你……你再过来,我真的……”黑衣人的声音不但颤抖,而且有些凄厉,刺激着我的耳膜。我有些不忍听下去,轻轻叹息,好心地提醒于他:“他恨我入骨,会在意我的死活么?你这招实在是不高明!”
  “投鼠忌器,受制于人,你这招真的太不高明了。”朱离缓缓开口,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那修长而白晰的手指轻轻替我——推开了剑锋!
  作者有话要说:也让小白黑一回吧!
  PS:今天龙儿生日,生日快乐!
  唉唉,其实我个人是很喜欢最后一部分的,不知道大家的感觉如何,呵呵!
  问君心
  我被扯到了朱离怀中。
  宁漫的刀架上了黑衣人的脖子。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当然在意你的死活,”朱离低头望着我,目光又似那般的清柔如水,但微微挑起的唇角,却仿佛有几分讥诮,“可是他的主子,也在意‘你’的死活。”
  独独强调一个“你”字啊!不管怎样,我始终逃脱不了还是那个“我”的命运!
  我心中一凛,他比我想的还多。我一开始只以为黑衣人迟迟不动手,是因为他还想赌一下我在朱离心中的地位,好用我来换命。如今听朱离这么一说,才恍然明白,就算没有朱离的出现,只怕他也……不敢杀我!
  不知道他是哪路人马派来的,但肯定我的存在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他才投鼠忌器。
  朱离的手臂紧紧揽住我,我几欲挣脱却终没能够——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只是这黑衣人若是知道我已不是“我”,我跟朱离的关系也早已不复当初,他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呢?
  我忍不住苦笑,憋在心底的一句话刚想出口,却感觉到了朱离揽住我的手臂竟是微微颤抖的。他如此的面色平静,如此的清冷自持,甚至他的心跳都是那么平稳的不曾跳乱一下,但……颤抖的手臂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是为我么?
  一瞬间不由心头一软,我的质疑和不甘终只化作轻声一叹。
  此时却见宁漫另一只手轻轻挑开了黑衣人蒙面的黑巾:“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巾之下,是一张陌生而年轻的脸。果然看到黑衣人眼中的惊怔与置疑。
  就在此时,却见一阵衣袂脚步声,却是赵阔夹着另一个黑衣人闪身进来。剑未收鞘,一脸凝重杀机,估计是想杀回来救我。
  但见如今这般情景,饶是他心机深沉,却也不由一怔,将那黑衣人随意抛下,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被宁漫制住的黑衣人见同伴被擒,不由面色一白,忽然一声冷笑。宁漫一惊,立刻去捏他的嘴,但片刻间那黑衣人的面色已蒙上一层青灰,随即倒地身亡。
  宁漫一转身,直掠向另一个黑衣人。
  却听朱离淡淡开口:“不必了,他也已服毒自尽。”
  这下换我颤抖了。
  我自诩看惯了生死,以为自己可以泰然处之,原来竟还是会恐惧和害怕。特别是前一秒还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呼吸生存的真实的人,片刻之间便变成冰冷尸体再不能醒来——那不止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生命如此轻贱和卑微的置疑惶恐。
  他会是什么人?杀手,密探,暗卫,死士?
  他还会是什么人?儿子,丈夫,父亲,兄弟?
  我的世界告诉我生命可贵,人是根本,我的世界我为了救下人性命如此费尽千辛万苦。而在这个权欲相争的年代,生命竟真的只如草菅?!
  面对那黑衣人死时绝决与平静的表情,我只觉得在现代二十几年的价值观完全被颠覆。士为知己者死,如此忠贞,却又如此——残酷!
  朱离似乎感觉到了我的颤抖,轻声叹息之后,却缓缓松开了我。他也许不明白我内心的挣扎是为什么,但他却明白此时我需要的不是他的拥抱和安慰,而是独自的冷静和思考。
  我就着他的手,坐回石头凳上,平静良久,才觉得略微找回自己的意识心跳和呼吸。
  却见此时宁漫早已经上前去翻看了黑衣人尸体和衣服,抬头目注朱离:“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只是衣服的衣角内侧不明显的位置上隐约绣的是‘浩’……”
  突然他一怔,“‘浩’是三皇子的名讳,难道……”
  跪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赵阔忽然开口:“剑不是我朝常用的粹钢而造,此剑所用之钳钢术,为北金之人所创。”
  宁漫面色微变:“北金?怎么会……”
  后来我才知道,目前的朝局为三分天下,大奕王朝主掌中原,河套地区以西为西辽所控,河套以东的东北是北金领土——原来历史不完全架空,只是与我所知的有部分偏差。
  西辽为辽代耶律部族的后人,北金朝的不过是宋时的金朝,后被大奕朝的太宗皇帝朱肃赶出关外落魄了而已,其国姓依旧是完颜。
  此时却听朱离缓缓开口:“朝中有人勾结北金不足为怪,但却绝不是浩。”(我汗,叫得好亲密,人家好歹也是皇子呢。)
  赵阔沉吟了一下点头:“这两人的武功走的还是中原路数,很可能是故意嫁祸于三皇子和北金。我怀疑是……”说着,他忽然顿住了口,瞟了我一眼。
  我正沉浸在对三观的否定与自我否定当中,一时没理解他这眼神的含义。朱离却话音一转:“麻烦宁兄去找人把这两具尸体送到三皇子府上,只说是有人前来刺杀世子未遂,服毒自尽。”
  宁漫一怔:“刚刚不是说,不会是三皇子所为么,怎么还……”
  “送过去,自然有人帮我们查是谁的人,让别人说出来,总比我亲自说出来要好。”朱离淡淡道,“再说我府上莫名多两条命案总不是好事。”
  “是。”宁漫恍然,随即咧了下嘴,“找人去多麻烦,我自己送去便行。”
  说罢他一手拎了一人,转身而去。
  见宁漫走远了,朱离才轻声开口:“你以为是太后所为?”
  我恍然明白这话是对赵阔所说。原来诚如宁漫如此爽直之人,也知道朱离此话是让他回避的意思。那么我呢……这么机密的事,要不我也躲了吧。
  正想跟朱离开口,却听他又道:“所以你才把少夫人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一怔,话咽了回去。与我有关——原来这是要兴师问罪啊。我抬眼看了看赵阔,却见他仍跪在地上,双目微垂却一言不发。
  “你觉得少夫人也是太后派来的,所以来人应该不会取她性命是么?”朱离声音虽然轻柔,但目光中点点寒芒逼人,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气势咄咄,世子威严立现。
  赵阔面色又白了几分。朱离忽然话音一转:“我们认识多久了?”
  “有……快十年了吧。”赵阔一怔,似乎也没料到他这个问题,微微思索了下才缓缓开口(我还以为他会像无数武侠言情小说中描写的一样,说什么“九年十一个月零三十天”之类的话以示忠心)。
  “那年你十九,我十五……果然,已经十年了。”朱离点头,“这十年,你可曾见过我如此重视过一个人?这十年,你可曾见我让你亲自去护过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不仔细听就会被一阵风刮得不见踪迹。但看着赵阔苍白的脸色、微颤抖的身体和愧疚的面色,我的心却也不由酸楚起来。
  “赵阔知错,请少爷责罚。”赵阔重重的叩下头去,头与冰冷地面接触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听不由一阵揪心。
  这算什么?杀鸡儆猴,还是让我看看朱离对我如何的不一样,如何的重视?他总是能用最平常的言语直戳中人心中最要害的部分,我原以为他只如此对我,想不料赵阔也难逃其苦。
  “如果不是我恰好赶过来,你可曾料到此事的后果么?”朱离面色并未因这下叩头而和缓,目光锐利起来,“你是要她死,还是要我死!”
  越扣帽子越大,还要不要人家活了?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仗着自己世子的身份就唯所欲为么?我深吸了口气,不由笑道:“赵大哥只是以为我……还会武功,就算受伤也能抵挡几下,这不是他抓了其中一个人,马上就回来……想解救我么?再说了,这两个人明显不是为杀人而来,可能……可能只是探听消息什么的,若真放了他们走,只怕也……也会后患无穷……”
  朱离缓缓回头,皱眉看着我,眼中的冷厉未减:“不许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
  干嘛,吓唬人啊!不可否认,我是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有点心惊胆寒的意思,但此时一直压在心理强烈的不安与痛楚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我继续笑道:“我知道,我是差点儿就死了……可是,我却知道,我死了你也死不了,干嘛非把这种事情说得这么严重?”
  瞬间朱离的脸色也变得有点苍白了。我心下不忍,他一向知道我的心软和弱点,他一向知道我是最见不得就是他这般受伤时候的表情,可是……我苦笑着摇头,目注着他:“赵阔是在赌黑衣人不敢伤我,可你刚刚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