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悟来悟去      更新:2024-04-21 18:20      字数:4782
  “你还想做什么?你个流氓,粗俗鄙陋,调戏人家程医生!”
  “你不也是流氓?男人没有流氓不流氓的区别,只有道貌岸然不道貌岸然的区别。”
  “可你怎么能对一个姑娘说那样的话?”
  “什么姑娘?她不已经是你的女人了?”
  “我刚刚打算追求人家。被你这么横插一杠子……”
  “前面我问你到什么程度了,你不是说快了?”
  “本来一顿饭就快了,现在被你一搅合肯定是遥遥无期了。”
  “那我不是喝了假酒,失去理智,反了常态。不能怪我……”
  “那难道怨我?还不是你铁了心要去那个小饭店,我可是提出去高档饭店。”
  “小饭店怎么了?我一直吃都没事,你一去就有事了,是你自己流年不利时运不济,回头去庙里烧个香!”
  “那饭店怎么能够进假酒……太过分了!”
  “人家老板是个寡妇,一个人拖了个孩子,很不容易的。肯定是同行看她生意好陷害她!你记不记得以前哪里的小饭店生意太好了招人嫉妒,结果被竞争对手下毒,下了毒鼠强,死了好些人!人家也就是一瓶假酒,又没出人命。”
  “合着我花了钱,喝了假酒住了院,还要心存感激,感激她没给我下毒鼠强?”苏一鸣终于暴跳如雷。
  “你吼什么!现在出钱的人是我,喝假酒住院的人也是我,我都没有抱怨你吼什么!不是我说你,一鸣你就是重色轻友!为个女人值得么?你要跟我绝交啊?我是你仇人啊?”
  “……”苏一鸣终于闭上嘴,扶上了额头。不管为什么,跟陆野平反目成仇都是不可能也不能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安抚陆野平的老婆。一定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否则保不住那个瞧上去柔弱的女人会那把刀把自己给砍了!
  那次假酒事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苏一鸣都没再找程雨非。一来实在是没脸,二来快到年底了,他太忙了。客户需要拜访维护,关系需要趁机加固,外边的款项需要回收,明年的项目需要竞标。他这么没日没夜的忙了一阵子,终于上了火,感了冒,还发起了烧。
  这天苏一鸣量了一□温,三十八度了,他心里便又有些蠢蠢欲动。他贼兮兮地将温度计在开水里浸了一下,瞧着上面的水银柱一下子到了四十度多,这才眉开眼笑地跟程雨非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非如是定律之一:完美计划往往不堪一击。
  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三)
  程雨非心情非常恶劣。
  下午她遇见了一个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狭窄的患者。因为这是一种手术能够根治的心脏病,确诊后,她立刻苦口婆心热情洋溢地动员患者开刀,并且亲自打电话请了胸外科会诊。胸外科医生来的时候她正好去抢救另外一个病人了,结果那个医生问了半天找不到需要会诊的病人,在内科诊室里大发雷霆。
  程雨非就在这个时候回到了诊室,看到那人对着几个年轻医生惊雷一样的怒吼:“……刚刚是谁打的电话叫的会诊?我刚做完一台手术,午饭都没吃就下来了,还有另一个病人在手术室等着我!我的时间很宝贵……这个医生去哪了?上班时候怎么能够脱岗!”
  程雨非斜了一眼这个人,是张生面孔,大约三十几岁,很帅气的男人,目光也深邃,不过就是一身皱皱巴巴的白大衣穿在身上实在是不搭调。程雨非心头无名火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穆淳甩掉的缘故,她对这些有些自以为是不尊重人的外科医生很不感冒。
  做了个深呼吸,她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血压计重重摔在桌子上:“胸外科会诊医生吧?我记得刚刚在电话里已经告诉过你,是二尖瓣狭窄的病人。刚刚我是不在,可是作为医生,你自己就没有判断能力?你来看这边一个病人,她的嘴唇发绀,双颧紫红,是典型的二尖瓣面容,要是你还不能确定,可以再听一下她的心脏杂音,也很典型。你连这些起码的专业素养都不具备,我真是怀疑你能不能胜任自己的职务!”
  那人打量了一下程雨非,那一瞬间他眼里忽然有些错愕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让人觉得那一刻的错愕似乎只是错觉。不知道是不是理亏,他没有再发脾气,走到病人面前询问检查了一番,就把病人收走了。临走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程雨非的胸牌,用一种戏谑地口气道:“程医生,血压计轻点放,损坏公物影响不好。”
  程雨非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等那人走了,她忽然感觉到诊室里气氛有些怪异,难得的安静,几乎燕雀无声。没等她琢磨清楚,她就听见一个同事道:“程雨非你真牛,竟然敢对钟主任这样说话。”
  程雨非茫然的抬起头:“什么?谁是钟主任?”
  “就刚刚那个,钟远,是胸外科新上任的主任,刚从外院调进来的。听说刀开得很好,学术能力也很强。”
  “不可能!”程雨非不敢也不愿相信,“一个主任怎么会这么不注意形象,穿着那么破烂的白大褂!”
  “他不是说了,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饭都来不及吃。可能是随便拖了一件衣服出来穿。”
  “主任不可能亲自来会诊。”程雨非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听说他在院长面前立下过军令状,说是一定要带领我们医院胸外科进入全市前三。可能在给大家以身作则吧……不会错的,我们上次开会的时候见过。”
  “……”程雨非心情顿时很沉痛。完了,她得罪权贵了。
  医院不仅是个独特的江湖,而且是个等级森严的江湖。裙带关系复杂,很多人都有很深的背景。在这滩浑水里混,得非常谨慎,一不小心就可能踏上地雷,死无葬身之地。
  而这些地雷里,得罪某个很有权势的家伙是最大的一个地雷。作为一个在医院里毫无背景的底层小人物,程雨非一直十分谨慎。不过今天的事情的演变显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事到如今她只能祈祷这个钟远大人大量,不会跟自己计较,而且,她安慰自己,反正已经在医院最底层了,还能怎么更坏?
  正在她万分沮丧的时候,她接到了苏一鸣的电话。
  “程医生,我发烧了,很高,四十度了……我想咨询一下,怎么办?”
  程雨非有些心不在焉,声音也有些莫名的低沉:“光是发烧吗,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呃……头晕,恶心,全身痛。”苏一鸣搜肠刮肚,找出自己知道的所有的症状,愁苦的向医生倾诉着。
  “哦,估计是一般感冒,不要紧。有没有胸闷心慌?” 苏一鸣忽然想起上次程雨非跟那个病人的对话,嗯,她说过一般感冒的话在家喝水就行了,不行,不能让她认为是一般感冒。
  “有,胸闷……心慌。”
  “眼前发黑么?晕倒有么?”听声音程医生似乎重视了些。
  “呃……刚刚我晕了一下。”苏一鸣横下心来扯了个谎。
  电话那头的程雨非沉默了几分钟,开口道:“那好……我下午正好休息,过来看一下。”
  苏一鸣心花怒放,迅速报上了自家的地址,然后稍稍整理了一下屋子,居心叵测地脱了长裤外套,爬上了床。他觉得自己就像童话里的那只大灰狼,躺在床上假装成生病的外婆,等着天真的小红帽送上门来做自己的点心。
  小红帽按响门铃的时候,苏一鸣下来开了门,继续爬回到床上,中气十足心怀鬼胎地叫了一声进来。门开了,呼啦啦好几个人直向他扑过来,吓得苏一鸣手舞足蹈,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程雨非及时按住了他,大声叫他的名字,翻他的眼皮,在他胸口猛敲了一拳,又使劲在胸口按压了几下,痛得苏一鸣哆嗦着跳了起来,悲愤地向程雨非控诉:“程医生……你这是干什么?”即便自己的那点坏心思露了馅,也没有必要对自己又打又捶吧?好歹也是成年人了,玩什么小孩子的把戏啊?
  胸闷心慌,还有昏厥……程雨非按照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迅速判断出苏一鸣很可能是生了重症心肌炎。那是一种病死率很高的危重症,不过如果能够及时治疗还是有希望治好。所以她迅速地到了苏一鸣的住处,同时还叫了一辆救护车。
  一进门她就发现苏一鸣不对劲,他手脚抽动着,好像要从床上摔下来。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急诊科抢救医生,她认为他肯定是心脏出了意外,迅速扑过去做了急救,很成功地把苏一鸣搞的跳了起来。
  此刻她听到苏一鸣清楚响亮的声音,确认他暂时安然无恙,不由大松口气,立刻以一种专业人士的口吻向他解释:“你刚刚晕厥了,还抽筋。应该是心脏停跳引起的脑缺血发作,医学上称之为阿-斯综合征。非常危险,刚刚我给你做心肺复苏,把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刚刚自己心脏停跳了?苏一鸣觉得程医生简直就是信口胡嘞嘞。
  “不可能。刚刚我挺好的。人都活蹦乱跳的,心脏怎么敢先不跳?”
  “可我看着你差点晕倒,手脚还乱挥乱舞。”
  “……我看你们这么多人以为是劫匪,正打算跳下来打110……”
  “110又不能给你瞧病。我叫了120。这两位是救护车上的司机跟医生。苏总,我听你说的症状,按照我多年的临床经验,应该是重症心肌炎。由感冒病毒引起的。我要带你我去我们医院查一查……”
  苏一鸣不明白事情明明按照自己的计划向前进行,怎么中途又忽然拐进了岔道?他懊恼的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程雨非,又看看边上两个气势汹汹的男人,灰溜溜地从床上爬下来,穿着小裤衩,东翻西翻,翻出长裤外套,跟着他们上了救护车。
  随车医生果然是手脚利落,很快就给苏一鸣做好了体检。
  “有什么问题么?”程雨非问道。
  “就是心跳有些快……别的都正常。”
  苏一鸣心想废话,被你们这么一折腾,没毛病也吓出毛病来了,心跳能够不快么?可程雨非却吁了口气,还好没有太晚……
  就这样,苏一鸣有生第一次打上了救护的,一路呜啊呜啊地呼啸着再次进了广济医院急诊科,通过绿色通道优先进了诊室,躺在了就诊床上。他觉得自己就象一只待宰的羔羊,等着屠夫宣判自己命运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非如是定律之二:不要调戏专业人士的专业素养。
  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四)
  急诊科的还是人满为患,病人几乎摩肩接踵在狭小的诊室里推来挤去。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虚弱的走了进来,走到苏一鸣边上的时候忽然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滩鲜红色的血液。苏一鸣生生咽下已经冲到喉咙口的尖叫,他觉得一个男人像个娘们似的惊叫是愚蠢的行为。这些年苏一鸣走南闯北,纵横欧美,他自觉见多识广,早已经是修炼的处变不惊了。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历练远远不够,原来世上真的有炼狱这样的地方。他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他希望自己的耳朵也能够闭起来。一个医生就在他边上不远看病,声音清晰可闻:“拉肚子了?大便是什么样子的?果冻样的还是蛋花汤一样的?”
  苏一鸣不愿意不顾形象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他在心底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蛋花汤跟果冻了。这样子大约折腾了十几分钟,苏一鸣觉得心慌气短,头晕目眩,之前他跟程雨非描述过得所有症状都已经出现了。
  程雨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苏一鸣判定为屠夫,她很焦急的在急诊室东奔西跑,挂号,付钱,开化验单……然后很体贴地将苏一鸣送进了抢救室,那里地方宽敞,万一苏一鸣的心脏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抢救起来也方便。
  苏一鸣抬起头,边上一个青春靓丽扛着针筒的小护士正在冲自己温柔地微笑,他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他在心底默默地数了一下小护士手里的试管——整整六根,然后悲愤地抬头望天。
  吱……粗大的针头刺进了苏一鸣的血管……整整六大管子血被程雨非颠颠地送走化验……
  漫长的几个世纪过去了……在苏一鸣心急如焚的等待中,程医生终于带着化验结果过来了。
  程雨非神情很沉痛,因为她心里很内疚。查出来的结果,苏一鸣一切都好,就是有点感冒。在专业素养上一向自视甚高的自己竟然判断失误,让苏一鸣做了很多不必要的检查,吃了很多无谓的苦头,这让她觉得非常耻辱。
  “有问题吗?”苏一鸣硬着头皮问道,看着程雨非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