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4-04-21 18:17      字数:4989
  对面面馆小到只能放进两张桌,锅炉和灶台都摆在路面上,和江北所有最普通的食摊没什么区别,整个店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身上的衣服旧到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可眉宇之间,却仍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文措看着他从案台上捞了一把面丢进锅里涮了几分钟,然后捞起来,熟练地往里面加料。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个笑容。
  从客人那里收了钱,沉默地收进口袋,一个人蹲在路边抽着烟,一个落魄的中年人形象,甚至没什么特别的。
  他四处张望,随即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他对面的文措。
  他愣了几秒,文措也愣了几秒。随即文措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文措想,她应该去争取一下的,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
  放学回到家的文措坐在屋里写作业,客厅里来了个陌生的男人,不过和妈妈说了几句话妈妈就哭了。
  从小到大没有爸爸的文措知道,那个穿着西服看上去很英俊的男人是她的爸爸。之后那个男人又来了好几次,文措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小时候的文措不懂伦理不懂婚姻不懂流言蜚语。她偷偷跟踪那个男人,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找到那个男人的家。
  文措想要和那个男人见一面,但他家住在二楼,她进不了单元门,上不去。
  文措用铅笔歪歪斜斜写了一张纸条包着石头向他家的窗户砸了上去。
  哐当一声,飞起的石块砸碎了他家的玻璃,文措听见了女人的骂咧声、孩子的哭声。
  文措还是个孩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来找她的爸爸,她想把爸爸带回家去。
  碎玻璃砸伤了那个男人的女儿,那个男人的妻子气急败坏地下楼,一看到文措就直接动了手。
  文措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恨文措的母女。那个男人越护着文措,她骂咧得越厉害,最后一下一下都打在了文措的身上。
  文措不服气的对打却还是打不过。最无助的时候,她冲着那个男人声嘶力竭喊着“爸爸”。可那个男人却始终连承认一声都不敢。
  那个女人嘲讽地说:“果然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孩子。”
  最后文措的妈妈来了。美丽温柔的连重话都舍不得对文措说的妈妈第一次对文措发了火。
  她一把抓过文措,一上手就是一巴掌。文措这辈子都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火。
  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你喊谁爸爸?他不是你爸爸。文措,你给我记住了。”
  才上小学的文措捂着脸一直在哭,她不懂,大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人几次找来,是为了劝文措母女搬家,他的妻子实在容不下她们。他拿了一笔钱出来,希望她们去别的城市生活。
  文措的妈妈一分钱没有拿。他家砸破的玻璃、他家女儿的医药费她都一力承担。为了赔偿那笔不小的费用,她一个人做了两份工。
  那件事过去很久,久到文措快要忘记的时候,妈妈才摸着文措的脸说:“文措,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就是命。不是争取了就可以。”
  很多很多年后,那个男人生意失败,妻离子散,所有人都骂他活该,甚至没有一个人替他说句话。
  他过得那样落魄也不曾来找过文措母女。也许这种软弱也是一种遗传吧。
  文措在感情上是个很被动的人,因为人生唯一一次争取惨淡失败,她便再也不敢尝试了。
  也许若干年后,文措与陆远也会和她与那个男人一样,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相逢,却说不出一句话,觉得那面孔很熟悉,却也很陌生。就那么擦肩而过。
  文措告诉自己要尽早回家,可她却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走了三个多小时,走到了陆远家。她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不甘心。
  没有给陆远打电话,一个人在陆远家坐了很久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整整一夜过去,文措靠在陆远家楼道里,抱着膝盖蜷缩着身体就这么等了十几个小时。她的存在甚至吓到了陆远的邻居,领居们差点打了110。
  陆远拖着疲惫身子回家的时候,文措已经冷得全身都快没知觉了。
  她从臂弯里抬起头,全身发麻,她甚至都站不起来。早上的阳光温暖却刺眼,文措眯着眼睛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
  她看着陆远,明明眼睛都红了,却咧着嘴角傻笑,“你回来了?”文措问。
  陆远皱着眉看着她:“你在这多久了?”
  “不记得了。”文措还是笑着,她突然向陆远伸出手:“陆远我还没吃早饭。”
  陆远本能地伸手牵住文措,将她扶了起来。两人一起下了楼,陆远给文措买了一杯热腾腾的豆浆。文措捂在手心里,没舍得喝。
  陆远说:“我送你回家吧。”
  文措说好。
  出租车堵在江北大桥上桥口。文措看着窗外一望无垠的风景,突然开了车门冲了下去。陆远付了钱紧跟着她。
  文措站在桥头,江风吹拂着文措的头发。她突然回头看向陆远:“江珊还好吗?”
  “我不想和你谈论她。”
  “好。”
  文措还是笑着:“陆远,你背我吧。”
  “好。”陆远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们走了好远的路,文措被陆远背着,箍着他的脖子,时间久了胳膊酸极了,她不敢想象陆远背着她走那么远到底有多累。
  文措胸前贴着他的后背,陆远一直在出汗,温热的汗濡湿了文措的衣服,陆远却始终没有把文措放下去。
  “江珊来找过我。”文措在陆远耳边说:“她说你会觉得我不一样,是因为我不断在实施自杀行为。”
  陆远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然后她就割腕了,你果然到她身边去了。”文措自嘲笑了笑:“你现在肯定很自责,不是你江珊不会做那么极端的事。对吗?陆博士?”
  “我只是自责如果我早发现苗头,应该是可以阻止的。”
  文措从陆远背上跳了下来,她一个人自顾自往前走着,良久才回答:“你阻止不了的。因为她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你。”
  两人在上次喝过咖啡的休息。有种故地重游的苍凉感。
  文措还是坐在店里唯一的秋千上,面前放着一杯温热的咖啡。
  说真的,文措很在意陆远和江珊说了什么,更在意江珊和他说了什么。她想知道陆远做了什么决定,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没有资格问,问什么都是逾越。
  这么多年,人人道文措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其实不然,她内心似火一般炙热,她想要的是能温柔时光,沉淀岁月的终生感情。她拼命折腾,不过是想看看,爱她的人究竟会不会走,可实际上,最怕他们走的,就是她文措。
  文措抬手转了转面前的咖啡杯,如葱的手指触上温热的杯壁,手心有些薄汗。
  她看着陆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脸上还是平时惯常的恶作剧表情。
  “陆远,你喜欢我吗?”她举起咖啡杯说:“你要是说谎我就拿咖啡泼你。”
  好像时空倒流,上次这张桌子,也是差不多的对话,两人的心境却全然不同。
  文措心挤作一团,却还固执盯着陆远,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远撇开头去,良久,一字一顿回答:“不喜欢。”
  文措的手指一寸一寸冷下去,眼前也被热咖啡氤氲的热气蒙蔽。
  她眼中含着眼泪,嘴上却还在调侃:“你这么直接,小心我又自杀第十四次,江珊有我业务熟练吗?”
  就在眼泪盛满就要滑落的一刻,文措看见陆远突然拿起面前的咖啡杯。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停止了。文措瞪着眼睛看着陆远。
  只见陆远将那杯咖啡倏然举起,没有半分犹豫,“哗”地一下,从他自己头顶泼了下去,褐色的液体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万里预谋自杀是因为保险金,上章不是写了咩他生意失败欠了很多钱。。
  看你们没看懂我回头去修一修。。。
  不要怕。本文的纠结不在现在。。。所以不会走狗血套路,放心吧。。。
  你们看是不是得感谢江珊啊?
  为了文章的未来,我特意请来了演艺圈明星雪姨来客串。
  有请雪姨
  雪姨:霸王门!你们有本事看文!有本事留言啊!
  ☆、第二十四章
  文措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望无垠贫瘠的沙漠,眼前除了漫天黄沙什么都没有。就在以为自己将葬身于这片沙漠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越过这片沙丘;前方是放眼一片的绿洲。
  这感觉来得太不真实了。
  温热的咖啡将陆远的头发结成一簇一簇,褐色的液体在他的衣服上洇出成片渐深的颜色,眼镜上也不能幸免。
  文措睁着眼睛死死盯着陆远;陆远一言不发地放下咖啡杯。
  文措想,这一刻她该说些感动的话;可看着陆远,她只哧哧笑说:“是不是和我待久了;你也学会这些自残招数了?”
  咖啡顺着陆远的眼镜往下滑;遮住了他此刻的视线。他一动不动,许久许久,脸上才出现认输的笑意,“这个时间真的不适合说这些;我原本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因为不想让局面更乱;也觉得这些话说得不是时候;可还是欺骗不了自己。这就是陆远,有时候责任心太强有时候同情心泛滥,可该果断的时候比谁都果断。对人对事,都坦率到问心无愧。
  文措想留住这个男人,哪怕再短暂
  文措手放在膝盖上,她用力抓了抓自己的裤子,再看向陆远的眼光温柔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
  “我去你家的路上,差点被车撞了。那辆货车紧急刹在我面前,司机一直骂我,我一句嘴都没有回。”文措笑了笑,自嘲地说:“我当时真的呆了,我没想到我文措居然会怕死。”
  文措抬起头看着陆远,“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挺好的,我还没看够呢。”
  “文措,给我一点时间。”陆远说。
  “嗯。”不需问原因,也不用问目的,只是很轻描淡写地答应,因为相信。
  文措笃定地说:“我不会做出什么事的,你不要害怕。”她顿了顿说:“我希望有一天你到我身边来,只是因为你想。”
  “……”
  从医院回家,看到江珊睡去,陆远觉得松了一口气。送走文措,看她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他只觉得心疼。
  曾几何时文措也任性得像江珊一样,用生命威胁着他。可不知道为什么,陆远对她只是焦头烂额,觉得她是个顽劣的孩子,用尽各种出格的手段整他,但她不会真的逼迫他,也不会做出让他太为难的事。这一点,他认为和江珊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时至今日,他无法用最简单的目光看待江珊。
  接到江教授电话的时候,陆远以为自己是生出了幻觉。在专业领域,这几年江珊成就斐然,还没有正式入职已经有不少大学和知名的情感节目邀请她做嘉宾。她会做出这种事是陆远始料不及的。因为本身她是个专家。
  江教授在电话里哽咽着和陆远说:“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是我的女儿真的很想见见你。你帮帮她,她走到死胡同里了。”
  在急救室门口等候的时候,陆远几乎不敢抬头看江教授的眼睛。他的疏忽致使了这样的事情,江教授是专业的,可他同时也是个父亲,作为父亲,他十分希望女儿能心想事成,平平安安,可作为专业的心理学家,他知道这种勉强是不对的。
  人是矛盾的,说道理做学问人人都能长篇大论,可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只想走最简单粗暴有效的方式。
  陆远在医院待了整整一晚,经过抢救,江珊醒来了。
  看到陆远的那一刻,她眼里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她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有些自嘲地说:“果然只有自杀才能吸引你的注意吗?”
  陆远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答非所问:“这几年你寄给我的DVD我都看完了,你发表的论文我也都看完了。”
  江珊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以前在学校,我们系一班男生都喜欢你。”
  “那又有什么用?”江珊渐渐激动了起来:“他们都不是我要的。”
  陆远坐在病床前,无比平静地说:“其实你要的也不是我。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会发现,我和那些男生没什么不同,你一直耿耿于怀,不过是因为我不喜欢你。”陆远为江珊掖了掖被脚:“江珊,我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喜欢一个人只是一种没什么道理的感觉,有人是因为崇拜有人因为感激有人因为激情有人甚至是因为恨……所以你真的不用觉得挫败,因为你值得比我好几百倍的男人。”
  “你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