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4-04-21 18:15      字数:5106
  赵启彻走了几步,冷声道:“来人,把床单换了,另外给白大人换一件干净舒爽的衣服。”
  躲在暗处待命的太监即刻出现,忙带了白秋怜到侧厅擦干换上衣服,回来时,床单也已铺平,赵启彻修长的身躯躺在上面,格外显眼。
  白秋怜踌躇着,蹭到床边。
  赵启彻轻启魅眼:“怎么?”
  “………陛下是要午睡?”白秋怜硬着头皮说,实在不愿和他同寝。
  赵启彻盯了他半晌,随意嗯了一声。
  “那……臣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说着一行礼就蹒跚地往外走。
  “站住。”低沉凛冽的声音响起。
  “你要去哪?”赵启彻一挑眉,睨视他。
  “……臣想去外面晒晒太阳,也有助于伤病恢复。”
  赵启彻嘴角泛起讥笑:“正值晌午,大人好会挑时候,太阳又暴又毒,不知道晒在伤口上是否有效啊?”
  白秋怜无语,只得垂眼观鼻,立在那里。
  赵启彻看到他那冷淡的样子,心头又无名火起:“大人站得那么远,难道让朕请你才过来?”
  白秋怜心底深深叹气,皇宫是他最不愿驻足的地方,皇帝是他最不愿招惹的人物。无奈踱步到龙榻旁。
  赵启彻眯着眼,陡然起身出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拽倒在床上。
  “唔!”白秋怜身体反射性一缩,伤口因震荡而刺痛,吐出一口气,抬眼,撞上近在咫尺的黑瞳,犀利如剑,宛若寒星,墨色掩住千帆云万缕风,掌控一切。
  “陛下……。”白秋怜想退开,却被大手紧紧攥住上臂。
  “……。白秋怜,你就这么不耐与朕相处?”每次看到他,都会逃开。
  长长的睫毛垂下:“陛下言重了,臣只是不想打扰陛下休息而已。”
  赵启彻盯着白秋怜无暇的面容,良久,才开口:“你可知道朕为何要派启哲南行赈灾?”
  “………新朝初建,国库空虚,百姓受苦已久,此时发生灾情,更把他们推上绝路。陛下深思熟虑,高瞻远瞩,派冀王爷前去,臣斗胆猜测原因,一是冀王身为王爷,陛下胞弟,百姓定能从中感受到陛下关怀之心,看到朝廷愿与民众共进退,即使拿不出钱来赈灾,百姓也会感恩戴德;二是,以冀王的身份,可以使沿途乡绅富豪捐出银两。三是………如若民众哄抢暴乱,冀王也足可以平息。”白秋怜低着头,不紧不慢条理分明地说完。
  赵启彻嘴边扬起优雅的弧度,眼底却冰寒刺骨,握住白秋怜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缩紧。
  “白秋怜……。你的意思,朕虚情假意,没有钱财赈灾就让冀王去摆个样子么?”
  “………臣惶恐,陛下审时度势,自是为民着想,选择最有效的方法。臣看事肤浅,更不会说话,请陛下责罚。”说是惶恐,却未见半分动摇。
  过了一会,才听到头上传来冷笑:“朕看你胆子大得很,若要责罚,恐怕你担不起呢!”
  “不过……”顿了顿,“朕喜欢听你说实话。”
  白秋怜愕然抬头,赵启彻的俊颜尽在咫尺,挑着眉,正好整以暇地注视他。
  有种奇怪的感觉从白秋怜心底升起,一丝慌乱袭来,被强压下去,移开了眼。
  “想不到……你比启哲还要了解朕呢,”赵启彻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恐怕以为朕的目的就在于拆散你俩吧……。”虽然确实有这么点私心。
  “……。冀王殿下对陛下敬仰的很,心里必是也明白的,陛下无须多虑。”语音刚落,一只修长大手忽地扣上尖尖的下巴,轻转,正对。
  白秋怜忍住想要拂去的冲动,静静直视对方。
  赵启彻接触皮肤的手指感到几分沁凉,光滑柔嫩,大拇指不禁轻轻摩搓,带着轻微的痴迷。
  “陛下……。”白秋怜皱眉,心底发紧。
  “白大人的魅力真是无穷,启哲似乎已经被迷得东昏西倒。他在临走时,知道你在这里,还妄想闯宫带你走。朕看,他的眼里只有你,早没朕这个兄长了。”极慢的咬字,却透着冷峻森然。
  白秋怜闻言一惊,思及赵启哲如此,不免生出感动,自己对他并非真心实意,然而对方却是真正放了心在这漩涡中了。
  轻叹一声,何苦——
  赵启彻看他转瞬又惊又叹,心思全跑开,手上一紧,提示他的回神。
  “……陛下,冀王殿下只是关心臣,绝非有心犯上的……。”白秋怜感到对方隐隐怒意,连忙道。
  赵启彻微微眯眼,拉进白秋怜:“……。朕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朕的宰辅和弟弟都会迷上你,甚至………”声音渐隐,说不出的话语没去道不清的情感。
  白秋怜眼神闪烁,闭眼,再睁开已是清澈凛然:“陛下一代圣君,岂会被庸俗的外表所迷惑?”
  赵启彻一怔,望向那水晶般剔透的人,离得近了,阵阵淡香扑鼻,幽幽呼吸传来,可他的神情,拒人千里——
  缓缓松开手。
  “朕累了,你下去吧…”淡淡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
  白秋怜轻轻爬下床,始终不看他,行了礼,放下轻纱,一步步退出去。
  赵启彻躺在床上,手指似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伸开又合拢,最后颓然地瘫在身侧。那一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冷硬面庞,浮上一丝无奈与怅然——
  炎炎夏日,蝉声纷扰,扰乱清净,扰乱睡意,更扰乱心湖…………
  第十八章白秋怜虽然受东方炎细心条理精心照顾,但身体屡屡受创,恢复得慢很多。除去夜晚与帝王同眠,心中忐忑焦虑外,几日下来倒也无所事事起来。
  待到下午日头偏开,时常在园中走动,他希望可以尽早恢复,离开皇宫。
  坐在湖边凉亭,轻轻叹息。
  清风袭过,带着水气,凉爽宜人,白秋怜望着满湖碧波粼粼,曾经,也是在湖边,杨柳树下,年轻的帝王说:要死的不应是你。
  白秋怜不知道,活下来的自己,到底是对是错。这样伤害着周围的人,却又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下意识按上胸口,衣料下面是小小硬硬的突起,冰凉的玉坠。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白秋怜转头看去,身着华服的女子款款走近,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宫女,旁边是那曾在船上相识的戚世博。
  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行礼。
  “下官给娘娘请安,给戚大人请安。”
  戚妃一愣,今日本是兄长前来探望,到园中散心,怎料碰到白秋怜。当下冷住脸,眼中轻蔑毫不掩饰,装作没听到。
  戚世博看了看他,沉声道:“大人多礼了。”虽是对他有成见的,但不得不顾及场面。
  “听说大人最近身体不适,不知可好些了?”
  白秋怜轻声道:“多谢大人惦念,一点小病,不足挂齿。”
  戚妃忍不住瞟过来,细细打量他,白净秀美,飘逸出尘,单单随意一站,已是风姿无限,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叫人心折,可是………
  嘴边浮起讥笑:“陛下对大人真是关怀备至,竟要安置在寝宫中亲自照料,羡煞众人。”
  白秋怜低垂眼睑,掩住神色:“陛下爱护臣子,臣感激涕零,娘娘身怀龙胎,才是陛下心中最为挂念之人,又何须艳羡他人呢。”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
  戚妃柳眉一竖,刚要出言嘲讽,却被兄长用眼神制止。
  “白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戚世博一摆手。
  微微额首,两人走开几步。
  “……大人,说得重了,望大人莫怪。”戚世博自从那次船上之事后,对白秋怜改观很多,也不再针锋相对。
  白秋怜含笑点头。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常住陛下寝宫实在不和礼数伦常,惹人闲言碎语也不好听。不知大人做何想法?”
  “……多谢戚大人关心,我又怎会不知其中厉害,只是病未痊愈,陛下不肯放我出宫。”白秋怜苦笑。
  戚世博点点头:“我相信大人,只是提醒一下,请海涵,想必大人也不愿重复从前吧。”
  白秋怜沉默,戚世博转身走回戚妃身边,戚妃望过来一眼,一行人徐徐走远。
  好端端的下午却碰上这样一出,白秋怜心里烦闷,立在湖边,信手捡起几粒石子,斜斜向湖中打去。
  噗噗噗几声,石子轻轻跳起,在湖面上点下层层涟漪,打碎波光,飞得远了,才跌入水中。一个接着一个,平静被打破,小鱼们扭着身子逃开。
  “看来大人伤好了很多啊。”冷冷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白秋怜一怔,回看。
  一身蓝衣的少年走到身旁,也俯下身捡起石子,斜打出去,石子尖锐地划破虚空,呲呲呲穿过水流,很远才消失。
  “……李仇?你怎么能进到后宫之中?”白秋怜讶然。
  李仇收了手,转过视线:“今日我来向陛下复命,出来后就不知不觉走到这里,皇宫太大,容易迷路呢。”嘴角噙着轻笑,哪里是迷路,分明是故意走进来的。
  “复命?”
  “………陛下让我带人把那石牢铲平,反正废弃已久,早就该如此。”李仇面无表情。
  白秋怜默然,东西可以铲平消除,但记忆和伤害是永远无法抹去消除的——
  “你那什么表情?可怜我么,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李仇瞪视,拳头握紧。
  白秋怜涩涩一笑,转开话题。
  “………王爷走时,可有话带给我?”
  “有,他叫你好好养伤,乖乖等他回来。”李仇睨了他一眼,不屑。
  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皱皱巴巴,递给白秋怜。
  “前一日,王爷派人送来的信。”
  白秋怜接过来问:“现在他们已行到何处?”
  李仇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秋怜,别以为我救过你就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迟早我还会要你的命!”眼中闪过阴戾。
  白秋怜轻笑,冲动的孩子。探手从袖筒里摸出两粒丹药。
  “拿好,发病的时候吃一粒,可以缓解痛苦。”
  李仇睁大了眼,看看那棕色药丸,又看看白秋怜,神色古怪,说不出话。
  白秋怜又把手向前伸了伸,药丸放在掌心。
  “……。你………。”少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放心,绝对有效的,东方炎的医术你总该相信吧;。”白秋怜一脸坦然。
  “我……我为什么要收啊?我怎么知道这药是真是假,白秋怜你有没有搞清楚你我的立场?!”李仇简直要翻白眼,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听到方才要杀他的话,就是这种反应么?!
  白秋怜也不理会,一把抓住他的手将药丸强塞给他。
  “吃不吃随你。”淡淡说,退开一步。
  “你该走了,后宫不是驻足之地。”环顾四周,提醒他。
  李仇气得七窍生烟,这个人根本没听他说嘛,盯着手中的药丸,几欲扔出去,可看着对面那清澈透亮的眼眸,又忍住。
  “要是发现你骗我,定饶不了你。”撂下狠话,李仇走开。
  白秋怜笑笑,不以为意,看着李仇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喊:“大人莫要再迷路啦。“
  就见李仇背部一僵,旋即迅速离开,留得白秋怜一人笑出声——
  傍晚回了寝宫,记起那封信,趁皇帝还未回来,忙拆开看。
  赵启哲刚劲有力的笔迹展于面前,言谈话语间满是关怀与想念,实在想不到,那英气逼人的冀王也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赵启彻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行进过程和所见所闻,看来南方水灾确实很严重,路上灾民不断,绝望和忧愁笼罩着城镇。
  “秋怜,好生养伤,你不知道我听闻你受伤时有多么心痛,不过我信任东方那小子,他一定可以治好你。莫要在皇宫久呆,还是回到王府养伤最好。我已和管家吩咐清楚,必会细心照料你。李仇也留在府中,善先生也嘱咐他要好好保护你,你就不用担心了,等我回来。”赵启哲一想到白秋怜住在皇宫就不自在,他知道,皇兄对白秋怜是有些不同的,他不敢赌,只能期盼白秋怜离得赵启彻越远越好,莫要在分别这段时间生出变化。
  白秋怜看着看着,不禁笑开,却又泛起苦涩,笑容带了一丝凄然。
  自己是没资格受到这样的关怀的,赵启哲心心念念都是他,而他却一心只想利用,这样龌龊的心思,怎值得爱护——
  白秋怜微微失神,全然没注意到,赵启彻已经缓缓接近。
  本来是想来叫他一同用膳,进来后才发觉,白衣孑然坐于桌前,优美的侧脸似笑还怨,淡淡愁丝相绕,怔怔出神。
  不快迅速蔓延,什么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