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4-04-18 10:56      字数:4924
  这渊深如海的宫廷里,究竟有多少眼睛在看;风云诡谲的朝堂上,又复多少人在看;变乱不息的天下间,更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他们。
  锦瑟都不在乎了,这一局,已经化作了浅笑消失在她的唇边。
  雕花的窗半开着,阳光照射进来,一蓬蓬浮着细细的尘,如梦如烟。
  回府站在长廊上的轩辕恪,静静的看着她唇边的浅笑,她像是做了一场美梦,流露出异样温柔竟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错觉,美得让人不禁有股摘下的*****。
  “烟儿。”他哑声轻唤。
  她的身影在阳光中,如同即将羽化的仙女,他心中一惊,蓦然开口,只想打破她的梦,将她留在身边。
  锦瑟怔怔回头,望着他脸上英俊中带着疼惜容颜,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她就这样站起身,突然奔跑了起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一百四十五话劫难旖旎
  锦瑟深深望轩辕恪,眼里亮着凄凉与感怀。
  良久,她伸出手,拨了良久终于从他长长的黑发中拨出了一根白发。
  不由的就展开了如花的笑颜。
  她的声音低得如同弦上回荡的袅袅余音,她说:“你还不该有白发。”
  轩辕恪的内心有如刀割。
  古壁生凝尘,羁魂梦中语。
  她仿佛是三世之前自他灵魂里生长开花又离开,杳然一生,惘然一生,终于这一世,才回到他心里,在那样一个风雨如晦的夜晚。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
  “我没事了。”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外面有人。”她一挣。
  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刚刚是谁就这样冲到我的怀里的,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他无奈的俯身抱起她就往内室走。
  “你干什么?”
  “我累了,想休息会。”他疲惫的再她鬓边耳语。
  内有侍女,闻言,忙命人往汤池中注水。
  他将锦瑟放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一边的侍婢忙上前为他更衣。
  锦瑟斜眼睨着他,缓缓的垂下眼帘。
  “你下去吧,以后这些事不用你做了。”他突然出声吩咐。
  那婢女一言不发,躬身退了出去。
  锦瑟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仍然半阖目,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细看下,才发现,长长的眼帘正优雅的向下弯着。
  久不见锦瑟上前,轩辕恪轻叹一声,自己动手,脱下了身上的长氅。转身向屏风后的汤池而去。
  白色秀梅纱的屏风并不能将里面的景色完全的隔离开来。
  当他散开单衣,露出强健的背部肌肤时,锦瑟的脸像燃着了火,再也不敢向里面看去,一时目光游移,竟不知看何处好。
  促然起身,紧握手中的丝巾,咬唇伫立一会,她就要转身向外走去。
  屏风后的轩辕恪早已滑到水中,枕在光滑的大理石边缘,他微阖了眼,懒懒笑,“王妃,本王口渴,刚看到桌上有上好的蜜橘,可否劳请王妃给递过来。”
  锦瑟一怔,想踏出去的脚又堪堪收了回来。感觉他的眼直直地盯着自己,她只觉颊上发烫,轻轻地垂下了头,只看着自己的影子摇曳不定的晃动着。
  “烟儿,烟儿。”迷蒙水雾中,他似不耐的喊她,“你不在吗?那我可要出来自己来拿了。”边说,他边作势起身。
  这人,倒是无赖得紧。
  她连忙转过头回过身,借由伸手掠起额前的细发,掩住羞窘,寻着蜜橘所在。
  “你等等。”慌忙出声中,手中已经握住了那黄橙橙的橘子。
  踌躇间,来到屏风边,她恼怒的一抬头,只见轩辕恪正似笑非笑的看了她。
  蓦然她直望向他,本如秋水一样波澜不惊的冷清双眸,忽然竟似烟花一样绽放出流光飞舞。陡然一抬手,手里的橘子飞了出去,直奔着那人而去了。
  “啊。”一声闷呼,锦瑟只觉眼前一花,水面上已经失去了轩辕恪的身影。
  “恪。”她蹙眉。
  回答她的只是微微荡漾的水波。
  “轩辕恪。”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打颤,脚慢慢的向池边而去。
  “恪。”她缓缓俯下身,这才看到水下静静的沉着他的影子。
  就在她心急的想下手拉起他时,他整个人突然踩水浮出了水面。
  “轩辕恪……你……”锦瑟一时苦笑不得的看他。
  他却神情的凝视着她,“娘子不敢见为夫,为夫只好把自己先藏起来,免得娘子害羞。”他说得理直气壮,只是眼底的狡黠泄露了他的得意。
  “轩辕恪,你过分了,我只是不习惯,你倒来吓唬我。”锦瑟大了眼睛,还是不解气的看他。
  “那就从现在开始慢慢习惯。”看着她清澈的双眸,心绪间难以觉察地出现了一丝紊乱。
  “我走了。”锦瑟刚想起来,就被他拉住了手腕。
  “你看看我。”他含笑的看进她的眸子里,“下次你就不会害羞了。”
  锦瑟抬眸直视他,眼里渐渐泛出柔和。
  一点水珠挂在他浓黑飞扬的眉梢,半湿的发髻松松绾住,水雾缥缈之间,别有一分落拓不羁的风流神韵……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手里竟然将那个她丢来的蜜橘剥了开来,漫不经心地递到她的唇边,却在锦瑟张口的刹那缩回手去。
  “轩辕恪,你敢耍我。”她水般柔滑的声音不甘心的响起。
  就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他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手腕送给她,然后轻轻一带,将她拉到怀中,锦瑟的手臂缠住他,两人双双跌入一片水花飞溅中。
  锦瑟被他狼狈的样子逗得大笑,忘了闪躲,笑声未歇,却被他探手抓住……
  “脏死了,你别碰我……”她不满的叫声淡淡的淹没在水雾中——
  一室旖旎,春色无限,慵懒的午后,锦瑟早已在他灵巧的手指和强壮的身躯下化成绕指柔,时光亦在缠绵间悄然流过……
  就在锦瑟昏昏入睡时,模糊中,轩辕恪将她抱了起来。
  亲手拿轻软白绫,替她周身揩拭,又用外朝进贡来的海绒上下擦遍了,打开一匹碧罗,给她轻轻地包裹出,那海绒的佳处,能收干水气,可以使肌肉温柔。
  加上锦瑟雪也似的一身玉肤,经那海绒摩擦,愈觉得细白腻滑了。
  恰恰显现出她身上的青紫痕迹愈加狰狞。
  他阖目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怒气全消,只留下见不到底的深沉——
  不是他要反,只是,有很多东西他要保全——
  迟疑间,外面有侍女来报,段宇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议。他眸光一闪,冷声压抑的答了句,知道了。
  样子像是怕吵醒了床上沉睡的女子,只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和段宇和谐的相处了。
  第一百四十六话隐线
  锦瑟再次醒来,赫然发现轩辕恪站在窗前。/
  夕阳的光泽冷澈澈地倾泻在他的身上,轩辕恪的人都仿佛变得浅浅的、淡淡的,像是冰雕成,没有生命的冰。
  先去的那婢女又走了进来,“王爷,晚膳……”
  “滚出去。”他似陡然暴怒,沉声冷语。
  这还是锦瑟第一次看到轩辕恪这样的斥责下人,他的怒火仿佛要将眼前一切焚为飞灰。
  那奴婢颤然退了下去。
  锦瑟呆呆的看了他半晌,披衣起身。
  听到声响,他几步上前,扶着锦瑟躺下,将脸深深伏在她枕边,良久不语不动。
  “恪,你又怎么了?”锦瑟啼笑皆非的看着他。
  他闷声道,“没什么。”探手过去,十指交握。
  锦瑟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在微微的颤抖。
  “恪……”
  他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缓缓抬起头来,浓眉紧锁,小心抬起锦瑟的手臂,眉宇间隐有薄怒。
  “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真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还对你念念不忘,真是难看死了。”
  锦瑟不敢出声,默默伸出手臂,任他亲手上药裹伤。
  他动作虽纯熟,手脚到底还是重了些,不时疼得锦瑟倒抽冷气。
  “恪,疼。”她没好气的拍着他的手。
  “现在知道疼?”他板着脸,“看你还会不会以为宫中的人都是吃素的?”
  锦瑟不敢不出声了,听着他继续训斥,足足骂得她不敢抬头,轩辕恪还没有一点息怒的意思。
  “好了吧,明天再接着骂……”我懒懒趴上床头,笑睨着他,“我现在饿了,一直担心你,我一整天可是没吃东西了。”
  闻言他瞪着锦瑟,无可奈何,冷冷转过身去。
  “恪,你刚刚为什么对人家小丫头发脾气?”锦瑟在他身后好笑的问。
  他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沉声的吩咐备膳,膳食被送到了房间,他却不准她出门。
  锦瑟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轩辕恪为何和她生气。
  一顿饭下来,他也不肯和锦瑟说话。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赌气,拿了披风就往走。
  “你往哪去,身体还没好,就往外跑。”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在她身后叫住她。
  “不要你管。”她嘟哝一句,裹紧衣服又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轩辕恪再她身后喝道。
  她蓦然转身,怒视着轩辕恪,“轩辕恪,你敢对我吼。”
  他看着她发怒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这很好。”他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身,将她带了回来,“不要我管,我不管谁管你,你就算白发苍苍的时候,我还是要管你。”
  锦瑟怔怔的听着这句话,默默抬手将他手掌握住,紧紧贴在脸颊,眼泪却不由自主滑落在他掌心。
  “好了。乖,来,坐下来。”他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还是这么爱哭。在宫里被人打成这样也没见你流一滴泪……”
  他边说边起身,端过一碗浓黑药汁,“来,把这药喝了。”
  药味极苦,锦瑟不由得拧起了纤细的眉,“这是什么药,这么苦?”
  “在你的身体没调好前,你得天天喝。”他严肃的看着她。
  锦瑟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床幔层层叠叠,上面依稀绣满鸾凤合欢图。
  甜沉沉的熏香气息萦绕,如水一般浸漫开来。
  这眼前一切似曾相识的,依稀和往常相同,又分明不同。
  景依在,只是心境早就变了。
  这样的日子,炼狱般。他为武王,她为王妃。往后,帝京宅邸就是锦瑟和他将要度过一生的地方了。
  皇权和王府手握的兵权就成了他们需要面对的必然。
  “恪……”锦瑟蓦然叹了口气,轻轻唤他。
  他嗯了一声,锦瑟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默然片刻,转过身去,“没什么了。”
  他陡然搂住锦瑟,身上的温热透过薄薄丝衣传来,在我耳畔低声道:“宫里的事有我。本来,我以为你是我的妻子,她不会和我撕破脸皮。这样也好,以后就再也没有顾忌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许,堤坝崩溃的罪魁祸首绝对不是蚂蚁,而是没有发现蚂蚁、没有补求措施的人。”锦瑟转身将脸颊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沉沉心跳。
  看着她游移不安的眼神,轩辕恪一阵心痛,明白自己将她的情绪引入了最不堪的境地,不该以为她总是镇定自若、平静淡定的,她也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不是神的凡人终究也是会有不安的,即使已经平安地度过那一切,当记忆被重新挑起时,胜利已不是最清晰的,那一阵让人恶寒的后怕会让人的恐惧犹胜当时,千钧一发的险境,当事者只有在事后才会发觉,也才会让冷汗浸湿衣襟。
  “你放心,若我以后愧对你……”他小心地圈住锦瑟身子,唯恐触痛伤处。
  “我不需要你的诺言。”锦瑟抬手掩住了他的口。
  人生有很多无奈,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想让自己做他的负累。
  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誓言。
  “好。”他笑着,“伤口还疼吗?”
  锦瑟笑着摇头。
  伤处已上了药,并不怎么疼,可心底却泅出丝丝的隐痛。
  轩辕恪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轻轻吻上锦瑟额头,带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没事了。”
  这欲言又止的歉疚,锦瑟何尝不明白,然而忍了又忍,还是说出口,“我明白,亲人总是我们放不下的,人生中,不知道有没有愧疚这回事,不过,恪,我真的了所有我能做的事,我还能怎么办……在我们在牢中时,我的母亲终于去了……”
  她苦涩的笑了。
  从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