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4-04-18 10:56      字数:4889
  夏戈尔轻笑,“这些日子来,她的肌肤竟然还是这般美。”见轩辕恪凌厉的目光扫向他,他才说:“你们一定用了不少奇珍药材,才能护得这般好。”
  他熟练的取出一把利刃,执起锦瑟的手。
  “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相信我,就把她交给我。”他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沉沉叹一口气,以唇轻触她的额头。
  “她没感觉的。”夏戈尔不怕死的开口,捋直了锦瑟纤细得水葱般的指,利刃一点点的划开她的手指。直到五指上都有一滴血珠渗出,他才拿出一个锦盒,手里静静躺着五条通体雪白的蚕丝。
  一滴血珠落进盒子里,五条丝线溶入其中。
  半晌,他将锦瑟的手指挪到盒子中,一刹那,五条丝线一样的东西消失在锦瑟的指尖上。
  “这是血蚕丝,只以吸血虫为食,他们能吞掉她身体内的血虫。然后以药将他们逼到另一只手上,划破指尖,再次逼出它们即可。”
  渐渐的,锦瑟的肌肤上就出现了一些浅丝一样的碧蓝痕迹,肌肤的莹白和出现的碧蓝混合成某种淡漠而残忍的美丽,冷极而艳。
  待可儿待了药进来,锦瑟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浅黄色的细汗。
  “现在必须用药将她的全身擦拭。”夏戈尔淡淡的说,眼里分明有一份狡猾的笑意。“我要看着她的手脉处,等血蚕聚到一起。”
  轩辕恪眉心微蹙,“可儿,将竹帘取来。”
  夏戈尔微微一怔,继而苦笑。
  竹帘布上,隐约可见其内的人不停的忙碌着,可儿不断的跑出跑进,一块块的药巾递了进去,再拿出来丢到一边的清水中,清水渐变浑浊。
  屋中深处一双龟鹤烛台上,粗若儿臂红烛,燃了太长的时间,烛泪堆积,垂累而下。
  终于,夏戈尔抓住了锦瑟垂落在外的一条手臂,五枚金针利落的刺进她的手指,再拔出来时,他微微心疼的看着金针上的雪蚕。
  直到帘子内传来一声浅浅的呼痛声,所有的人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次日,轩辕恪带着锦瑟返营,随后,大军起程,返回都城。
  到此,边疆战事彻底告已断落。
  月余后,轩辕大军长驱直入,在距京城五十里外驻扎。
  太子懿旨传到,命轩辕恪仍然退兵扎守宜清郡外,不得携带兵马入都城觐见。
  战场磨砺,浴血后的轩辕恪早已不是那个惟命是从的小王爷,这次许是出乎所有朝臣的意料,竟以“太子尚未当国,旨意不达三军”为由拒绝听命。
  僵持中,轩辕恪便衣着装,带了锦瑟,先达都城。
  城中,雕镂华阁,鲜衣怒马,密集的黑色的瓦砾被烈日下发着耀目的白光——阔别半年之余,再次看起来,往日的繁华光鲜竟如此遥远。
  锦瑟和轩辕恪走过一条长长的街道,然后就看见一个巨大的木栏杆拦在了东城与西城之间。
  一栏之隔的东城破败的惊心触目,饿得筋骨分明的人,尽量避免被太阳烤焦而躲在残垣断瓦下。还有数十个衣衫褴褛的人被把守的兵勇放进了西城,头上插着稻草,跪在栅栏旁的空地上待价而沽。
  繁华的都城,角落里到处是如此光景。
  就如同整个朝政,金絮遮盖之下,早已露出了灰败——
  锦瑟一皱眉,拉过轩辕恪欲往回走,然而他已经止了脚步,平日总是冰冷一片的英俊面容,此时一瞬中神色异常悲怜。
  恰此时,一队人便从他们身侧张扬走过,锦衣家奴装扮的中年男子,拿着皮鞭在一众人中不由分说的就挥下。
  人似麻木的木偶,不闪不避,偶有一声两声低鸣,挤挤挨挨地缩成一团,目中却露出了希翼的神色。
  中年男子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才用皮鞭挑起一个抱着几个月大婴儿的妇人的下颚,扬声道:“我家主人只要一个女侍,不要孩子,你扔了孩子跟我走吧。”
  “老爷你行行好,朝廷征税征得厉害,家里已经断炊很久了,我若扔了我儿,他就断断没有活路了!只要你让我带着他,让我做什么都成,我保证不会耽误干活的,我保证!”妇人眼中本充满了狂喜,却在男人一句话间跌个粉碎,伏跪在地,哭求。
  男人将皮鞭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如同他的神色一样的无情:“不成!要不都饿死,要不你跟我走!”
  妇人抬起头,脏污的面上转动惶惑的眼,犹豫了许久,终不肯撒开手。她怀中的婴儿,似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慌乱的发出哭喊。
  锦瑟狠狠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别开眼,就看见她身侧的轩辕恪,手紧紧地握着,指节都攥得发了白。
  守卫的士兵和身后偶尔经过的齐整明丽的人,面上都是一片淡漠,人人都视而不见。
  轩辕恪从袖中取出一些碎银就要递到她的手中,却被锦瑟一把抓住。她美丽的面容上一片淡漠,可抓住轩辕恪的手已经露出了苍白的关节,似乞怜般,她微微的昂头看着轩辕恪,“恪,不要给他们。”
  轩辕恪冷冷的目光注视到锦瑟的身上,有不解和疑惑。
  她却拉着他的手,不断的向前走,穿梭在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之间。
  她嘲讽的笑了,“恪,你看到了没有,这世上的穷苦人何其多,又岂是几两碎银能救得了的?”
  轩辕恪猛地挣脱了她的手指,几乎是含着怒意看着她,“我救不了天下,可我看到了就要做。哪怕是一人。”
  “谁会在乎你救的那一人。”锦瑟仍然是冷冷的讥讽的笑着。
  轩辕恪抓住了她的肩膀,“烟儿,你记住,我可以容忍你的不择手段,可以容忍你的任性,但是你不能没有悲悯之心。”他的话淡漠,那目光却也是淡漠得仿佛带着一丝鄙夷的凉意。
  说完,他就拉着锦瑟向回走。
  锦瑟跟着他越走越快的步伐走着,天若燃火,脚下则仿佛生了烈焰,一步一步灼烧沁骨。
  他说她没有悲悯之心?!
  她慢慢的挣脱了他的手,“恪,你若将银子给了他们,就是要了那母子二人的命。”
  轩辕恪蓦然住脚,没有回头,“此话怎讲?”
  “这天下人大多是自私自利的,人人欺善怕恶。人骨子里恰恰有着根深蒂固的奴性,他们不敢反抗统治者,可是他们能和自己平阶层的人斗得你死我活。人生大抵如此,蔓延在每个角落。你今天若给了她银子,在你转身后,所有的受苦人都会哄抢而上,只怕会被践踏而死。”她冷冷的笑着,双肩簌簌发抖,“曾经,我就因为受过别人一顿上好的饭菜,差点别其他人殴打致死。”
  轩辕恪缓缓的转身,脸色略有些灰白,目光定定的看住锦瑟。
  她一震,随即低下头,避开了那刀子一样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轩辕恪微微蹙起眉,慢慢地点了点头,只是将锦瑟搂进怀里的手略有些迟疑。
  第一百三十话怎堪回首
  锦瑟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有人说,上天对人都是公平,怎么能是公平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所谓的公平,不过是穷苦人给自己的一点安慰罢了。
  “人生苦短,下辈子就别做人好了。”她轻轻一笑,“浮华饿殍,死去的人,都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身居皇位的皇帝,高高俯瞰着这一切,不知是没有看到,还是看到而无动于衷……权臣够歌功颂德,谁看到了这些饿死的人……这就是所谓的王道……”
  “王道,是吗?”轩辕恪低低苦笑,继而冷嗤一声,“我若为王,绝不会让自己的百姓过这样的日子。”那气势则似吞没了万里江山的蛟龙。
  锦瑟那一瞬不禁心生惊骇。
  凝望着他眉眼,锦瑟继而泰然。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未免轻狂犯上,唯独从他口中说出,却是轻描淡写,叫人听来也觉理所当然。
  轩辕恪突然扬眉一笑,“今天我且管管这些人又如何?”
  锦瑟淡淡一点头,拊掌而言,“是我小觑了王爷。如此倒也是了,今日倒看王爷如何管法?”
  良久,被派往查探的人回报,刚刚那群家奴正是兵部尚书李沧之人。
  闻言,轩辕恪自在必得的浅笑,只是淡然吩咐,去尚书府,就说这群难民,轩辕将军暂托付李尚书代为照料,他日必有重谢。
  来人领命,带了令箭而去。
  锦瑟以袖掩唇,扑哧一笑:“想不到如此无赖的事,你轩辕王爷也做得出来。”
  轩辕恪倒不以为然,牵了她的手,若无其事而去。
  三日后,在轩辕王府的周旋下,太子终于妥协,双方各退一步。
  最终,在龙抬头之日,轩辕恪带着三千轩辕恪王府的精卫铁甲军入城。
  从军中驻扎处直到皇宫万春门,整仪卫,打扫街道,沿路上悬着彩灯,盖起彩棚,凡经过的所在,地上都铺着黄沙。城中的百姓,听得迎接轩辕大军这个消息,便家家门前排起香案来,准备迎接大军进城。
  太子亲自出城迎接,后边跟着朝中各官员,远远相迎。
  沿路帅旗高扬,旌徽招展,所过之处,百官俯首。
  今日,轩辕恪已褪去战甲,锦瑟亲手为他着上了缬金朝服。
  而她自己也身着王妃朝服,大红织金云霞外衫,发上金冠,额上翠博山,灿金打的凤凰口衔细密明珠,摇曳在簪了宝钿的鬓侧。
  金冠两侧的珠翠翟凤口亦是吐出一条金线,珠翠云片为络坠着,颤颤在面颊旁。领间有一道极窄的牙子花边的领子系着金银扣,加上身上的霞帔;螺钿珠玉带;一袭织金缘襈裙,极尽繁复。
  从鸾车里凝望他傲岸身影,锦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是真正权倾天下的轩辕王!
  有多少人容不得她锦瑟,屡屡暗下毒手。
  堪堪不能如愿。
  今天,她依然作为王妃,与他并肩齐驾,一同踏入九重天阙。
  这至高无上的皇城,无上的权威。
  幼时,她在尘土中辗转苟活,曾无数次探首张望,遥想那里有怎样的盛世缤纷。
  未曾想到,终有一日,她将登临这高高的宫门,以征服者的姿态,俯瞰众生。
  轩辕恪下马行礼,太子神采飞扬,灼灼目光一扫锦瑟,这才亲自扶起轩辕恪,“将军劳苦功高,此去征战万里,保我江山社稷,实乃我朝栋梁,快快请起。”
  “此去战捷,自是天佑我朝。”轩辕恪一板一眼的答。
  锦瑟淡然一笑,随轩辕恪起身,这才将目光投向太子身后。
  一身青衣的段宇静静的注视着锦瑟,玉树临风,人俊秀如天神。
  锦瑟轻抿了唇,仰脸微笑相对。
  太子率文武百官踏上金殿,锦瑟于一旁的偏殿等候。
  皇上大丧后,太子即将登位。
  乐仪奏乐之后,传旨内官宣读圣旨,嘉封一众平叛功臣。
  轩辕王加封武王,封户至万户。
  轩辕恪手下等一众武将皆进爵三等。
  散朝后,百官鱼贯而出。
  锦瑟随着轩辕恪缓缓而出,迎面等着他们的正是段宇。
  “你们回来了,我一直在等妹妹和妹婿回府。”他眉心微蹙,淡然相问。
  轩辕恪突然笑出声,紧紧握住锦瑟的手,“是,我们回来了,是回武王府邸。”
  锦瑟一怔,没有想到轩辕恪一回来就将自己和王府的关系撇了开来。
  “父王病重了,他一直在等你回来。”段宇浅言。
  锦瑟心里不禁一紧,如同有一滴热水烫在心头,猛地一阵抽缩,最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轩辕恪浓眉紧锁,“我们这就回府。”
  锦瑟当即便吩咐预备车驾,顾不得回自己的府邸梳妆,即直奔而去。车驾在王府门前停了下来,王府似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早已悬灯结彩。
  锦瑟的母妃带着侍女,青衣素髻,仪态娴雅,含笑立在堂前,老远见锦瑟于轩辕恪下车就急急的迎了过来。
  锦瑟盈盈跪倒,她忙伸手扶住。未语先含笑,锦瑟细细看去,见她鬓发微霜,竟也老了许多。
  “母妃。”锦瑟泪眼朦胧中,嘤嘤而语。
  “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你们平安回来了就好,母妃的心总算了放了下来。”
  她浅浅的笑了,“恪儿,来。”执手,她深深的看着他,“你们都长大了,如今往后,我就将自己的女儿交付给你了。”
  “母妃。”锦瑟的唇角微微的颤抖。
  她垂下眸子,凄然而笑,“好了,快去看看你父王,我还有些话对恪儿说。”
  侍女上前,“郡主,王爷一直等着你。”
  锦瑟略一点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