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冷夏      更新:2024-04-18 10:54      字数:4769
  一阵悦耳的笑声从朝阳帝姬的口中逸出,“五皇兄,不欢迎朝阳么?你说的话朝阳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哦。”
  五皇子面色一变,对着自幼疼爱的皇妹偏偏又下不了毒手,“朝阳,在皇兄这里暂且小住几日,可好?”言语虽是殷殷垂询,目光中却含着威胁的意味。既然得知了他的秘密,又怎能轻易放她离开。
  帝姬状似天真地一笑,心中却是了然,“皇兄,朝阳若是想走,你会放朝阳离开么?”
  “不会。”五皇子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又转而用温情的言语道:“朝阳,这几日皇城并不安全,何不在五皇兄这里盘桓几日?”
  帝姬笑而不答,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五皇兄,你还记得朝阳七岁生辰那日的事么?”望见皇兄的疑惑,帝姬提醒道:“那天,父皇问大皇兄、三皇兄还有你,你们最想要的是什么。”
  仿佛蓦然被勾起了遥远的记忆,皇子疑惑的眉头渐渐舒展,目光悠然。
  帝姬的声音仿佛从久远的记忆中传来,“大皇兄说他要功成名就,三皇兄他说他要天下太平,而你……”帝姬顿了顿,望着五皇兄的眼睛,继续道:“皇兄,你还记得吗?你说你要……”
  “天下!”充满霸气的声音久久回荡,五皇子依旧如九岁般一口说出他的梦想——天下。
  “对!就是这两个字——天下!”帝姬的眼中透出梦幻般的光泽,“让朝阳记忆至今,不曾或忘。也许,五皇兄,你本就该坐拥天下。”
  五皇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只听帝姬继续说道:“那时,朝阳以为,只有五皇兄才有执掌天下的雄心。直到后来,朝阳才明白,大皇兄、三皇兄与你的志向其实是一致的。身为皇子,想要功成名就,自然是为帝,想要天下太平,又何尝不是为帝?五皇兄,你明白么?”
  然而五皇子却无心猜测帝姬既似大有深意,又似无意的话,只是淡淡吩咐客卿韩重召来剑士秦参。
  韩重眉头紧皱,“五皇子,现在大事在即,人手紧张。让一名一流的剑士跟在帝姬身侧,这是否……”
  明了客卿未尽的言语,五皇子一笑,收起了手中寒光闪闪的剑,“你以为,一位能不惊动任何人到达本皇子近侧的帝姬,普通的人能跟得住?”
  “朝阳,随意在府中游乐罢。”五皇子眼神温柔,对他的皇妹,他一向宠溺有加。
  “可是皇兄,如果朝阳想走,没有人能够留得住呢。”帝姬微侧脑袋,状似调皮。
  五皇子笑笑,亲昵地拍了拍帝姬的脸,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久久望着皇兄远去的背影,帝姬收起了调皮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她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然而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第十章
  第十章
  又是暗夜,大景王朝的宫廷显得乌气沉沉。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夜里,宫廷禁卫军依然尽职地四处巡逻,却压不住早已酝酿且注定到来的激变。一草一木摇曳间,仿佛也沾染了层层杀意。
  宫廷禁卫军似也被这样的杀意所扰,巡回的队伍步履不齐,仿佛有人心中惶恐不安。守卫宫廷的禁卫军独立于皇城七大禁卫军,直接隶属于帝君,现今帝君驾崩,皇后沉浸于哀伤,诸事不理,就由太后全权掌控。
  而宫廷禁卫军的两大统领刘世放和刘世积,人称“刘氏双英”,正是太后亲兄刘克复之子。刘克复在世时,一直欲将二子安插在宫廷禁卫军中,然太后深知兄长的野心,始终不肯应允。直至刘克复身死,刘氏两兄弟才被安插进禁卫军,一步一步升到今日的高位。两人对皇帝及太后极度忠心。
  刘世积年二十七,身形魁梧,虎背熊腰。脸面上有一道可怖的疤,从额上一直蔓延到下巴,使整张脸显得狰狞。那道疤是两年前为卫护帝君被黑熊抓伤的。其实以帝君的身手,完全可以避开黑熊的攻击,然而刘世积却是毫不犹豫地挺身护在帝君前,承受了黑熊的一掌,留下了这道疤。
  今夜,任是刘世积这般粗豪的人亦感觉到气氛不对。他果断地下令部下原地不动,打了个全力戒备的手势,目光锐利的扫过一众不动的禁卫军,想从中找出刻意制造出紧张气氛的侍卫。
  周围的环境的确有一种窒息感,像是有重重强敌环恃,但这种感觉绝对不足以使他训练出来的部下惊惶至此。难道有人混在禁卫军中,故意扰乱侍卫的情绪?他暗暗生惊。
  太后的寝宫名为“延福宫”,此时,太后安然而坐,一手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她的身侧站着的正是宫廷禁卫军两大统领之一的刘世放,刘世放年三十,身形较其弟刘世积来得劲瘦挺拔,面相亦不似其弟般可怖。
  太后放下茶杯,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刘世放躬身作答,“目前宫中的气氛已是极度紧张,五皇子派遣的黑衣死士应该已经潜伏在宫廷中,就等着‘神卫军’到来,再来个里应外合,发动秘密的宫廷政变。”
  “好!来得好!”太后又一次拿起茶杯,眼神却望向遥远的黑暗,“玄御敢发动宫廷政变,那么哀家就来个瓮中捉鳖,让他来得去不得。这一次,宰相也不得不被迫出手了。”
  “太后,这不嫌太过冒险了么?要是宰相大人按兵不动,那么单以宫廷禁卫军与五皇子抗衡,胜负实在难料。万一……太后千金之体,不容有失,何不暂避其锋,以策安全。”刘世放忧心忡忡,面色不安。
  “没有万一!”太后重重放下茶杯,“哀家已经让皇后要求朝阳将下三军的兵权交付予宰相大人,朝阳对皇后言听计从,宰相既然拿到了兵权,想置身事外可就难了。对上玄御的阴谋夺权,他不得不动。”
  太后起身走向窗户,暗暗感受即将到来的风雨,心中冷笑。她的皇孙,毕竟还是太嫩,想要与她为敌,难了。他以为,即使宰相掌控了三下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可是,她却深深明白,七大禁军中真正厉害的不是四上军,而是三下军。
  是的,四上军每军过万,但兵不在多而在精。三下军虽然不过六千,名义上是属于朝阳帝姬的,实际上却是由宰相和无上将军共同训练出来的,实力暗藏。
  而玄御,同时对上三位皇子与她,即使合上神卫军、天武军两军之力,也独力难支。
  纵然宰相再怎么不喜欢大皇子,在如此形势下,也不得不先进宫救驾。而一旦他涉入了,那么一切就能如她所料。
  五皇子发动宫廷政变,那可是犯上作乱的大罪,想保住性命都难了,更别提帝位之争了。四皇子已折剑立誓,不涉帝位之争。那么大皇子惟一的对手就是三皇子了。至于三皇子,没有了国舅的四方周旋,他,还能成什么气候?
  一切的转折点就在今夜,太后望向暗夜,只要安然度过今夜,一切就将不一样了呵!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刘世积目光扫过宫廷禁卫军,越看越是心惊,以他的记忆,很多张面孔竟然是陌生的。难道已有人秘密混入了禁卫军?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也是太后没有料想到的。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今夜,他们的胜算岂非要重新评估?
  他按住腰际的剑,将目光投驻在一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上,那人在他打出手势的瞬间动作仅比其他人略慢了一线,相对于他的部下动作的整齐划一,那些陌生面孔明显地慢了一拍,那人的反应算是快的了。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人应该就是今夜这批混入禁卫军中的人的头领。
  他蓦然出剑,挟以雷霆之势,直击那人颈项。
  那人方才见到刘世积的目光,已知他起疑,心中暗叹可惜。若能再等上半刻,只要黑衣死士猝然发动攻势,那么他再领着暗藏在禁卫军中的手下配合,必定能让他们敌友莫辨,阵脚大乱。他名肖愈,是五皇子预先埋在宫廷中的棋子。此际,迎上凛寒的剑光,攻势不得不由他们提前展开了。
  心念闪动间,他的剑已然呛地抽出,横在颈侧,及时地挡住了刘世积攻来的凌厉一剑。
  同一瞬间,无数黑衣死士从暗夜中如潮水般涌出,空气中重重杀意弥漫开来。禁卫军虽然在刘世积统领的示意下全力戒备,陡遭巨变,一时之间仍是慌了手脚。黑衣死士趁势冲乱禁卫军原本的队列,手起刀落间,总有一蓬蓬鲜血飞溅,不时有禁卫军的惨叫哀号。
  蓦然间,禁卫军中亦有人反戈相向,朝自己人冲杀。诸多错愕的禁卫军敌友难辨,随着本能挥舞兵戈。一阵阵鲜血激射而出,染红了禁卫军的铠甲。混乱中,没有人分得清那是自己的鲜血或是同僚的鲜血。
  刘世积心中震惊,长喝一声,“禁卫军各归各位,莫慌莫乱!”手上却是不慢,长剑隐着彻骨的寒意,攻向原先那人周身各处。方才的一剑只是试探,这一剑却是杀气充盈,含着不死不休的气势。他既能成为禁卫军的统领,自有其过人之处。
  惊见那一剑的威势,肖愈已知不敌,险险挡住刺向胸口的一剑,他的剑崩开了一道口子。不及惊讶,他在危急的时刻避开面门的来袭,刮面的劲风却割得他的脸生疼生疼,隐约现出几道细碎的伤痕。然而,任他再是机变灵活,却还是避不开再一次袭向胸膛的剑,只来得及移开心脏要害些许,长剑已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刘世积挟着一剑之威,猛然一脚踹在肖愈腰上,肖愈身受重创,重重跌在地上。不再理会倒在血泊中垂死的人,刘世积一振长剑,一声长啸,投身到撕杀得正乱的战圈。
  方才众侍卫在统领的长喝下,已然醒神,一边抵御黑衣死士的来袭,一边移向自己应当站立的位置。黑衣死士固然是精锐之师,禁卫军也非易与。禁卫军久经训练,各有各的位置,即使是有侍卫伤亡,亦是有辅助的人及时补上,可渐而形成合围之势。只要他们一合围,黑衣死士再厉害也是枉然。
  刘世积一脱身就四处游走,斩杀那些面孔陌生却身着侍卫服的人,没事先注意到那批人的存在是他的失职,他绝对不容许他们扰乱他亲自训练的禁卫军的合围之阵。白光闪耀下,一颗颗头颅跃起。
  整个宫廷都陷入到了残酷的撕杀中,宛如人间地狱。无数曾鲜活的生命,染血在宫廷中,成为一具具冰凉的躯体。
  不到一刻,在刘世积的指挥下,禁卫军各归各位,渐渐形成合围之势,将黑衣死士牢牢困住。几乎是面临绝境了,训练有素的黑衣死士也是纹丝不乱,一动一静间暗含章法。包围圈虽形成了,却始终无法缩小。
  一待合围之势形成,统领刘世积就不再亲自涉入战圈,转而在外围指挥若定。眼见黑衣死士拼死抵抗的顽勇,他却笃定了他们必败的命运,不过是能再捱上几刻的问题。
  虽然曾出现了一点意外,太后的预期终究还是实现了。这批黑衣死士是五皇子发动宫廷政变的急先锋,然而他们的后援神卫军却是被宰相大人的三下军阻隔在宫墙之外了。没有强援,任是他们再怎么顽勇,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就是一腔热血染宫廷罢了。
  又是一刻过去,依然是僵持之局。刘世积开始不耐起来,心中隐隐有说不出的感觉,似是预感到有什么要发生。迟恐生变,他要速战速决。而要摧毁黑衣死士牢不可破的防御圈,首先就要瓦解他们的斗志。
  他陡然长呼,“你们的后援神卫军已经被挡在宫门之外,不要再作困兽之斗了。”
  此言一出,原本坚守的黑衣死士有了些微的动摇,就这么一点的动摇使得他们原本紧密的防御之势产生了破绽。禁卫军立时顺势攻去,硬是将防御圈撕裂了一道口子,黑衣死士的守势开始凌乱起来。然而,死士终究是死士,尽管守势已乱,却没有人放弃手中的兵器。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延福宫内,太后始终对着黑暗的夜空,倾听隐约的金戈之声,面色不变。一旁侍立的另一统领刘世放则是面上阴晴不定,人虽在此,心却随着外面的动静载沉载浮。今夜,他惟一的职责就是守在太后身边。对于他而言,这样的夜不能投身到外面的战斗中,实在是一种苦痛的折磨。
  从黑衣死士的突然出现到现在禁卫军的掌控大局,不断有专门的侍卫来禀告外面的局势。而他脸上的表情也由乍闻禁卫军中混入五皇子的人时的惶急,渐渐转化到安心。
  瞥了一眼太后,他不由心生感叹。想来,这位生于乱世,长于乱世的太后早已锤炼得百变不惊了。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位饱经变故的老妇人虽神色镇定,但她隐在袖中的手曾几番捏握成拳。
  外面的金戈之声渐渐弱了,稀了,这一场杀戮终于该结